周贵人座位身后的边桌上摆的恶客,黝黑凶险,把周贵人吓的一声尖叫,杜皇后问:“怎么了?”
“那桌案上,数朵黑花,是为何物?”周贵人惊道。
杜皇后这才顺着周贵人说的,望见桌上数朵黑色恶客。杜皇后也是初见此花,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哪里来的花,长相如此凶煞?”杜皇后道。
褚蒜子故作一脸茫然,装得不知,陈贵人道:“如此花束,放我桌上,必是存心不良,当请皇上来看。”
说话间,成帝司马衍与吴王司马岳兄弟二人,谈笑风生一起来到顺阳宫,一看杜皇后、周贵人、褚王妃三人都是惊慌失措,一脸恐惧。
成帝问道:“你三人脸色不对,宫里出了何事?”
周贵人抢先说道:“不知何人作恶,将数朵黑花,放在桌案之上,此花长相甚是凶恶,只恐别有用意。”
成帝、吴王一看桌上黑花,心中也是一惊,成帝道:“速传花官前来,朕要一查究竟!”
宫里的花官都是小太监担任,管花的小太监匆匆赶来,看着桌案上的几朵黑花,花官太监道:“回禀皇上,此花唤做‘恶客’,是西域所有,并非宫中所栽。”
“恶客?”
太监道:“此花食之有毒,摆放主凶,常为幽冥之花,死亡之兆。”
“啊?”成帝司马衍惊的双目圆瞪,怒上心头,怒问道:“这是谁人狂妄,将这大凶之花,摆放贵人宫舍?”
周贵人道:“臣妾的宫人都派到御膳房候菜,回宫之时,只有皇后、褚妃各带丫鬟在此赏花。”
杜皇后一想,自己空手而来,定是褚蒜子所为,开口言道:“臣妾来此,苑中观花,此事必是褚妃所为。”
褚蒜子装得极为镇静,反问道:“皇后娘娘,切莫冤杀好人,我几时带花入宫?”
杜皇后道:“我等久居深宫,哪有采这花的能耐?此花必是宫外来人,携带入宫,只有褚妃和其丫鬟来自宫外,不是你带的,还能是何人?”
褚蒜子一脸冤屈,跪倒在地,辩解道:“皇上明察,出宫办差的宫人多了,捎回此花也无不可。妾妃一个宫外之人,与皇宫大内何仇何怨?这花放在周贵人桌上,意在诅咒贵人。”
成帝道:“周贵人平日安分,诅咒她何事?”
褚蒜子盯着杜皇后道:“周贵人身怀六甲,若得皇子,必能母以子贵,并列皇后,想必是皇后嫉心,诅咒腹中胎儿。”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如中杜皇后要害,杜皇后赶忙也跪倒:“皇上莫听她胡言,臣妾再有恶胆,也不敢以妖术,构害龙种。”
褚蒜子道:“皇上可知,汉武帝巫蛊之祸,逼反皇子,妖人乱政,放花之人,故伎重演,不可不防。”
回想汉武帝的巫蛊之祸,正是借助奸臣巫术诬陷太子,再看周贵人怀上龙种,跟褚蒜子没什么厉害关系,倒是能影响到杜皇后的地位。杜皇后却与皇上早已是表面夫妻,同床异梦,成帝司马衍求子心切,怀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杜陵阳身上。
杜陵阳觉得成帝态度转变,大惊失色,连忙叩首道:“皇上明察,臣妾绝不敢用巫蛊之术,断送龙种。”
“皇后住口!”成帝司马衍勃然大怒:“朕几次三番,好生规劝,皇后满腹嫉心,构害皇亲,朕岂能饶你!”
“皇上,这次臣妾真的冤枉!”
“左右来人,将杜陵阳幽禁冷宫,严加看管,决不许再有这恶客之花,乱加诅咒。”
宫里太监,就地缉拿皇后杜陵阳,拖拽去往冷宫。任凭杜陵阳哭的撕心裂肺,苦苦喊冤,成帝司马衍头也不回,扶着周贵人返回宫舍。
杜皇后被幽禁冷宫,虽说褚蒜子暗算得手,但褚蒜子头一回暗算别人,又是当朝皇后,心中不免后怕。真可谓:
反间皇门何叹难,从来巫术禁宫阑。若非汉武害妻子,才使君王废凤銮。
落井下石逼死结,墙倒人推绝生还。不能仇恨延年有,只把恩怨从此完。
过了些日子,被打入冷宫的杜皇后,也没了消息。这日,趁着吴王不在,褚蒜子便把庾希、胜含、司马勋叫到身边,褚蒜子道:“皇后虽被幽禁,但夫妻重归于好,也是常事,万一如此,杜皇后岂能饶了我?”
陪在一旁的庾希、胜含、司马勋琢磨一番,胜含说道:“夫妻反目,说好可好,万一哪天皇上改变主意...定会对王妃痛下狠手,落井下石...”
“如此说来,杀人未杀死,反到被人杀?”褚蒜子疑虑道。
“王妃所言,正是在下所虑,杜皇后只是幽禁冷宫,并未被废,一旦重主后宫,王妃必将不堪设想。”胜含道。
褚蒜子道:“我去找殿下去说,看看殿下有何良策?”
只见庾希道:“此事不可找殿下,吴王素来心慈手软,难以体谅杜皇后与王妃的角力暗斗,更不可指望吴王到皇上耳畔说三道四。”
褚蒜子道:“如此说来,吴王下不了狠手,谁还能说动皇上?”
胜含琢磨一番道:“落井下石之事,还需国舅出面,进上恶言,以绝后患。”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庾希身上,庾希道:“这有何难,家父那里,把他请来,必能说动。”
回想满朝大臣,能左右天子,专权擅政的也唯有几位国舅,自从庾亮死后,如今朝中权势最大的便是中书令、二国舅庾冰。
褚蒜子道:“午时之后,吴王陪陛下侍读,胜主事去趟庾府,把国舅爷请来,求他商议对策。”
主事胜含,受褚蒜子差遣,过午之后去请国舅庾冰,庾府与吴王府相距不远,过了半个时辰,庾冰便来到吴王府。
庾冰人过中年,官仪中正,貌古神清,刚踏入吴王府大院,只见褚蒜子快步迎了出来,庾希、司马勋紧跟其后,褚蒜子欠身便拜:“舅舅来的正是时候,还望舅舅助我。”
“王妃何故行此大礼,万万使不得,折煞老夫,快快免礼。”
褚蒜子起身把国舅庾冰迎进屋中,两人各座,下人端上茶点,主事胜含陪坐一旁,庾冰问道:“王妃邀老夫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此事说来,关乎性命,孩儿不得已求舅舅相助?”
“究竟何事?”
褚蒜子道:“舅舅可知,杜皇后触犯宫禁,幽禁冷宫?”
“满朝文武,尽人皆知。”庾冰道。
“杜皇后忌惮周贵人怀上龙种,使用巫术,意欲加害,再嫁祸于我,幸亏皇上明察,才将皇后打入冷宫。”
“既然已经幽禁冷宫,王妃还有何顾虑?”
褚蒜子道:“杜皇后独掌六宫,一时幽禁,只恐仇恨愈重,我与周贵人整日担惊受怕,诚惶诚恐,生怕有朝一日,皇后复出,岂有我与周贵人的活口?还望舅舅想个万全之策,救我与周贵人性命。”
诡计是庾希定的,庾希也劝道:“杜皇后嫉心重,众所周知,吴王府上出了事,我这司徒长史也难保全。”
庾氏一家,对吴王夫妻还是格外关照,且吴王、褚妃在几个国舅面前,表现的格外孝敬,令庾家十分赏识,如今儿子庾希又跟随吴王,国舅庾冰不得不想办法相助。
庾冰琢磨少时,说道:“回想当初,陛下贪恋杜陵阳美色,一心求聘,杜陵阳不思皇恩,与皇上同床异梦,另有心思,有失母仪,一直是皇上的痛心之事。既然已经幽禁,不如落井下石,替皇上了却这块心病。”
“那舅舅有何良策,愿闻其详?”
“王妃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自会谏言天子,废了杜皇后,早绝后患。”
褚蒜子心中窃喜,吩咐胜含道:“主事快去准备礼物,不可让舅舅白费腿脚。”
庾冰道:“礼物万万不敢受,老夫定当鼎力相助。”吴王夫妻已与庾家紧密相连,二国舅庾冰这才下定决心,了却恩怨,设法诛杀杜陵阳。这便是:
一门士族满朝臣,如意仕途多俗尘。皇室情仇系天下,做官简单难做人。
四方铁骑征千里,宫廷争锋乱万钧。莫说苦难皆百姓,从来贵胄内讧频。
过了几日,国舅庾冰入宫奏事,庾冰与成帝司马衍是自家人,舅甥之间,促膝而谈,省去许多君臣之礼。一番谈论之后,庾冰当着成帝司马衍的面,顿时哈欠连天,瞌睡不止。成帝问道:“国舅连生瞌睡,莫非贪杯过度,不曾睡好?”
庾冰道:“老臣担心朝政,岂敢贪杯?只是听闻皇后幽禁,朝野震惊,流言四起,忧思难眠。”
成帝以为庾冰想替杜皇后求情,便说道:“唉...杜陵阳嫉心太重,险些害了周贵人,朕求子心切,想等贵人生下皇子,生米做成熟饭,再赦免杜陵阳。毕竟在朕心中,皇后还是最宠之人。”
庾冰道:“自古娘亲舅大,老臣也是担心此事,昨夜读史,想到皇上处境,整夜毛骨悚然,难以入睡。”
“国舅有什么担惊受怕的?”
“老臣不是替陛下着急,而是替江山社稷担忧。”
“这又是为何?”成帝问。
庾冰道:“陛下可知夏姬?春秋之时,夏姬为陈灵公王后,作乱朝廷,杀夫灭国。女人一旦结怨,后果不堪设想。”
“夏姬不守妇道,死有余辜。杜陵阳乃朕所求,岂能轻易废掉?”
庾冰又道:“回想我朝,惠帝皇后贾南风,只因嫉心太重,一朝得势,害死太子,胡作非为,大乱天下,才造成今日半壁江山,偏安一隅。”
春秋时的夏姬,朝代久远,成帝不信,但西晋时的贾南风,确是司马氏一门此生难忘之痛。成帝回想西晋往事,心中略怀迟疑问道:“如此说来,杜皇后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