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之败,使得褚蒜子侧卧长榻,背对殿外,满腹闷气,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轻声奏道:“启奏太后,汝阴侯特来献宝。”
“这都几时了,还有心献宝,一概不见!”
“哦?”褚蒜子转过身来,从榻上坐起,说道:“克敌制胜,还有宝物?就命石琨呈上宝贝,哀家瞧瞧。”
小太监下去传旨,片刻石琨匆匆上殿,双手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摞着几卷竹简,褚蒜子问:“石郎此时献宝,有何妙用?”
“太后有所不知,此乃克敌制胜之宝。”
褚蒜子拿起一卷竹简瞧了瞧说道:“上面所书,皆是古篆,一时半会也看不懂呀。”
“此乃《六韬》。”
褚蒜子这才想起兵书里确实传说有部《六韬》,微微点头,石琨暗想褚蒜子即便饱读诗书,也没见哪家女子自幼读兵书的,便高价买到一部《六韬》,当宝贝来献。
石琨道:“《六韬》又称《太公兵法》,由上古年间传承至今。今人多用《孙子兵法》,而《六韬》之术,博大精深,精邃富赡,缜密严谨,远胜孙武子。”
“原来石郎对兵法如此通晓,哀家还真是轻视了。”
石琨道:“只要按《六韬》兵略,操演兵法,来日迎战苻健,必能克敌制胜。”
“那石郎打算如何操演兵法?”
石琨道:“臣饱读史书,昔日里孙武操演兵法,吴王命孙武以宫女列队,演练阵型,那些宫女,慵懒不堪,更带头违令者,孙武校军场斩美姬,一时间军威大振,军纪严明,孙武由此得名,辅佐吴王称霸春秋。”
“石郎之意,也是操演宫女么?”
石琨作揖道:“臣本怜香惜玉之人,若真有违令之人,让臣何忍对宫女下手?”
“那你如何演练?”褚蒜子问。
石琨道:“可借守卫宫掖的数千羽林卫,当做兵马操演,演练之日,臣命府上羯仆为领队,必然勇武彪悍,大涨声威。”
褚太后点头道:“若能把京师羽林卫演练成一支强悍之师,来年北伐,也未尝不可。”
“微臣效忠太后,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褚蒜子笑了笑说道:“石郎既有建功立业之心,哀家岂能不成全,明日殷浩等人入朝请罪,哀家必当重用石郎。”
石琨听罢,暗中窃喜,心想只要一直献媚取宠,总有一日可以权倾天下,骗得兵权,取而代之,重立大赵王朝。真可谓:
委身晋室媚求全,欲骗女皇谋凤銮。先取羽林封禁卫,再图诸部拥兵官。
诗词才学缺忠义,金发碧眸藏恶残。莫道西洋无限好,总将东土当奴观。
殷浩大败而回,率众将领返回京师,此时已是岁末年关,京城早已张灯结彩,一片祥和喜庆之气。
而在太极殿上,百官庄肃,大都督殷浩率领众将,一齐跪倒,叩首请罪。褚蒜子道:“主帅殷浩,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该当何罪?”
丞相司马昱是老好人,出列端朝板奏道:“主帅无能,受累三军,念其参赞军机多年,望太后网开一面,饶其不死,将功折罪,以观后效。”
侍中庾希也端起朝板,奏道:“启奏太后,殷浩兵败,实乃为先祖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司马衷等列位先主,修缮陵塚,忠孝可嘉,求太后网开一面,令其将功补过。”
其他大臣也纷纷求情,跪倒殿上,褚蒜子道:“修复陵寝,分内之职;但料敌不周,败军之将,受辱三军,若不严惩,王法何在?”
一看太后动怒,情急之下,庾希对着一旁的石琨使了使眼色,暗示石琨你最受太后宠信,赶紧帮忙说句好话。石琨会意,端朝板说道:“微臣以为,太后雄心高远,却耐心不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原之乱,积弊甚重,岂能轻易收复。”
石琨此时得宠,说话自然好用,褚蒜子问道:“以汝阴侯之见,殷浩等人该如何处置?”
石琨道:“愿太后以母仪之德,忍痛负重,恩泽败将,众将帅必感太后之恩,知耻后勇,以立大功。”
褚太后虽然动怒于众将,但石琨已成太后心仪之人,褚蒜子言听计从,说道:“汝阴侯见识非凡,即日哀家就命汝阴侯石琨,代为操练兵马,总领兵事,殷浩戴罪军中听用。”
“微臣领旨谢恩。”
退朝之后,百官一片哗然,司马昱、庾希更是焦虑难安,一群反对石琨的大臣,退朝后齐聚丞相司马昱府上,众人围坐,商议对策。
本指望石琨帮忙说好话,没想到褚太后就坡下驴,启用了石琨。庾希道:“石琨贼子,如今得了江东兵权,一旦拿到虎符,我等岂不是身陷虎口?”
司马昱道:“太后利令智昏,怎能将兵事托付胡子?”
庾希道:“丞相何不召集忠义之士,发动政变,剪除媚臣。”
“太后尚在华年,七情六欲,意乱情迷,被这石琨贼子迷惑,我等不可坐以待毙。”司马昱道。
正在说话之时,一个家丁匆匆赶来,作揖道:“启禀丞相,羽林监胜含命人传来消息,太后已传旨,命汝阴侯领羽林卫大营,将调换宫门守卫。”
“啊?”司马昱、庾希惊讶万分,庾希道:“一旦石琨掌有羽林卫,宿卫宫廷,便可挟太后以令百官。”
“走,本相亲往羽林卫大营,兵变之事,不可迟疑。”司马昱道。
丞相司马昱、侍中庾希等几个大臣,策马扬鞭,赶到羽林营府上,羽林监乃是胜含,自从褚蒜子摄政,胜含一直掌管宫掖宿卫。
胜含见丞相带着一干大臣来此,赶忙近前作揖道:“下官不知二位大人至此,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庾希道:“听说石琨传令更换羽林卫,可有此事?”
胜含道:“石琨是奉太后懿旨,更换羽林卫。”
“欲换多少人?”
“羽林营本有一千众,石琨欲换五百口,只因遣散银子未发,故而羽林监现有一千五百人。”
司马昱走到点将大堂,问道:“今逢春节,各营过年,戒备松弛,今日宿卫宫掖的羽林卫,是谁的人?”
“宿卫羽林卫皆是石琨自募人马,更有羯仆,混在其中。”胜含道。
司马昱道:“羯兵入宫,居心叵测,石琨贼子,掌管宫门,存谋逆之心;更有姚襄、姚苌屯兵江北,直对采石。情势危急,胜大人可知?”
“下官有所耳闻。”
庾希道:“太后身陷贼手,我等欲挥兵入宫,除贼护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胜含作揖道:“下官乃是王府家臣,对太后忠心不二,若有人心怀异志,胜含愿以死尽忠,铲除奸党。”
司马昱道:“即便遣散银子拨付,也不可分发,拖延些时日,石琨贼子早晚必反,我等伺机兵变,减除石琨贼子。”众人领命。
……
石琨在值宿大殿,谋划挟持太后、天子之事。这时,副将石豺来报:“启禀汝阴侯,五百仆兵,已接管宫门,安排妥当,皇宫内外,皆有汝阴侯掌管。”
“好,”石琨问道:“宫外可安排人手?”
“石豹又在京城外,招募二百流民,充作仆兵,乔装入城,暂住东门里的客栈之中”
石琨点点头,说道:“夺权之时,务必夺取建康东门,接应姚襄、姚苌二位将军入京。”
“在下明白。”
石琨盘算着整个兵变谋划,这时一个羯仆来报:“启禀侯爷,崇德宫太监灵高来到宿卫大殿,吵吵要见侯爷。”
“既然是太后的人,便让他来见。”
等了片刻,太监灵高来到羽林卫宿卫前殿,石琨起身作揖道:“原来是灵公公,如此仓促,要去哪里?”
灵高道:“眼看年关已至,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宫里年货采办不全,正要出宫,听说换了宫卫,还望侯爷行个方便。”
一旁的石豺道:“黄门侍郎有令,宫廷宿卫,从严把守,此时谁也不得出宫,年后自可进出。”
“你这羯仆,岂用得着你开口,老奴问的是侍郎大人。”
石琨一挥手让石豺退后,微微笑道:“年货本官都已采办,置于殿外西厢房,宫人尽可去取,但宫禁严明,不可半点马虎。”
“那大年初一,百官要进太极殿,朝拜天子、太后,若依旧宫禁,如何进来?”
石琨这才想起汉人过年,每逢初一,大臣要入朝庆贺,给君主拜年。眼珠子一转,说道:“大年初一,本官自会让百官入朝,公公尽可放心。”
灵高点点头,便告辞离去。石琨看着灵高太监远去,对石豺叮嘱道:“兵变之时,就定年初一,朝拜之日,召集羽林卫,提早埋伏,待满朝文武,入朝称贺,尽皆斩杀,不留后患!”
“在下领命。”
“除夕临幸褚蒜子,初一杀尽满朝臣......”石琨口中不住念叨着,等待改朝换代的时机到来。这才是:
布围剑斧待臣侯,眉上风光潜暗流。未把真情存汉女,欲凭歹念夺宫楼。
难随晋礼归正朔,不复番邦死不休。孤胆阴谋囚母子,胡刀岂可忍吴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