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伐大军,由扬州发兵,大举北上。先锋官桓冲快马加鞭,率兵一路前行,急行军之时,忽见前方尘土飞扬,马蹄频促,桓冲止住后队人马,定睛观瞧,只见一面大旗招展,上书四字“先锋慕容”。
前燕与东晋,两路大军便在行军路上,短兵相接。只见燕国迎面为首一员大将,年纪三十多岁上下,四方大脸,交杂眉,豹子眼,高鼻梁,嘴大如盆,直髯如针。头戴虎纹紫铜盔,身罩虎头方叶甲,内衬橘红战裙,胯下白顶逍遥驹,掌中兵器唤做盘蛇凤嘴刀。
狭路相逢,先锋官桓冲喝道:“来将通名!”
“吾乃大燕先锋官慕容忠是也。”
桓冲道:“来的正好,今日当斩此首级,献于军前!杀!”
一声令下,不容多言,桓冲率兵蜂拥而出,慕容忠也不多问,率兵迎战,两军先锋狭路相逢,各率兵马一场混战,厮杀成团。
兵对兵,将对将,慕容忠挥刀直取桓冲,桓冲掌中一条长柄雁尾紫金镋,威猛力沉,打的慕容忠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桓冲一看慕容忠虽然凶猛,却白长一副凶相,武艺不及自己,不如趁机将其擒回。
又战三四回合,趁着二马并行之时,桓冲一个虚招,伸手拉住慕容忠的铠甲带,大叫一声,只见慕容忠人离马鞍,被桓冲生擒,按在马鞍之上。
燕兵一看主将被活捉,军心大乱,竞相逃窜,大败而退。先锋官桓冲初战告捷,燕军大队人马不敢妄动,只得在高平郡驻扎。
到了晚间,被俘的慕容忠五花大绑,押赴中军大帐。帐内篝火熊熊,慕容忠被押解到帐内。
桓温坐在帅位,细细端详一番,见这慕容忠也带有几分威武,便对桓冲道:“五弟快为慕容将军松绑。”
“啊?”桓冲一惊,作揖道:“兄长,他乃手下败将,岂能胜者为其松绑的道理?”
桓温道:“今观慕容将军威武刚严,真鲜卑俊杰也,快快松绑!”
“小弟遵命!”桓冲带着几分不服气,上前一步给慕容忠解了绑绳。
慕容忠活动几下手腕,桓温站起来,躬身作揖道:“慕容将军,快快请坐,今晚本帅礼贤下士,酒肉待客,诸公奉陪。”
慕容忠被捆到晚间,腹中正好饥肠辘辘,便入座一旁,侍卫端上酒菜。桓温先满一盏,说道:“本帅素来赏识勇将,今日得遇将军,不忍相伤,请满饮此杯。”
那慕容忠也未客气,一饮而下,桓温道:“此番北伐,皆因淮北大旱,燕国招灾,乃天意之怒,天时如此,不如早降。”
“唉......”慕容忠道:“正如大司马所言,北方今岁大旱,粮库空乏,只恐相持日久,饥荒难抑,人肉相食。”
桓温道:“既然如此,将军早降,劝服燕军,归顺正朔,也好调用江南粮草,赈济饥民。”
慕容忠问道:“大司马果真不杀末将?”
“桓某几时说要杀将军,收复北方,招降饥民,还望将军出马。”
慕容忠暗想,若是能派我去招降百姓,岂不得了脱身良机,赶忙起身,跪倒作揖道:“为淮北饥民,慕容忠愿降大晋。”
桓温也离座,扶起慕容忠,笑着说道:“今得将军,如虎添翼。”
慕容忠暗怀异志,假降桓温,酒饭之后,桓温便命人给慕容忠安排营帐住宿。军师郝隆走过来,说道:“大司马万不可轻信慕容忠,此人言辞拙劣,并非真心。”
旁观者清,桓温也疑虑道:“军师提醒,正是我所虑,试探招降,此人却毫无节烈之心,还不如直接诛杀。”
郝隆道:“不必杀他,先暂且留他在营,日后想必会有用处。”
桓温采纳郝隆之计,把慕容忠留在麾下,继续率兵北进,讨伐燕国。这才引出:
人降晋营心在燕,养狼做犬摆营前。
强中自有强中计,一策反间助妙玄。
桓温初战告捷,大军直逼黄河渡口而去,驻扎在高平(山东巨野)大营的燕国太傅慕容评大吃一惊,中军大帐内,燕军诸将,纷纷到齐。慕容评道:“先锋官慕容忠,被俘降敌,初战不利,桓温又朝黄河渡口而来,诸位将军,有何良策?”
高平太守名叫徐翻,虽是文官,颇有见地,说道:“太傅不必惊慌,高平郡存粮充足,足以据守。桓温善用水军漕运辎重,但淮北大旱,水道干涸,相持日久,桓温必因粮草不足,退守淮南。”
“徐太守所言,正合我意,”慕容评道:“传我帅令,各营原地固守,扼险阻路,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燕军阻断要道,扼守不出,晋军几番叫阵,无功而返。任凭南来的晋军如何叫战,燕军坚守不出,以逸待劳。
一连叫战数日,据守的燕军纹丝不动,大将朱焘回到帐内,作揖道:“启禀大司马,末将率兵轮番叫骂,即便骂过八辈祖宗,也无人迎战。”
此时众人轮番叫战,只有郝隆、郗超两位军师跟在左右,郗超道:“今春以来,连日无雨,水路难通,如此拖延,粮草必尽。”
“这可如何是好?”桓温疑虑道。
军师郝隆道:“在下之见,此事不难,大司马可用反间计。”
“如何反间?”
“命那慕容忠前去招降,到时以假书信,唬那慕容评,自相残杀,大司马便可率兵趁虚而入。”郝隆道。
“让慕容评与谁残杀?”
郝隆道:“据我所知,燕军帐下,唯有高平太守徐翻,父辈曾为晋朝臣子,反间于他,再好不过。”
果然这慕容忠能派上用场,军师郝隆又凑近耳畔,低估几句,桓温频频点头。
“嗯......”桓温深以为然,点点头:“事不宜迟,午时过后,召慕容忠来见,”
等到午时过后,慕容忠来到中军大营,桓温早已恭候多时,笑眯眯说道:“慕容将军来的正好,本帅有事相商。”
慕容忠道:“大司马唤我何事?”
桓温道:“连日叫战,无人响应。我有一计可破高平。”
“大司马有何妙计?”
桓温道:“高平太守徐翻,有意归顺,今已寄来密信一封,约定里应外合,共破慕容评。”
慕容忠问道:“大司马打算如何里应外合?”
“徐翻大营在北,今晚三更,我以东、西、南三面起兵劫营,徐翻携北营将士起事,形成四面合围,我若劫营得手,便与徐翻会合。”
“大司马原来早已胜券在手。”
桓温露出一副得意表情,说着便把布囊交于慕容忠,叮嘱道:“将军熟悉燕军大营,当亲自前往,暗通徐翻,以成大事。”
“末将领命。”
等慕容忠走后,桓温召来众将,传令道:“贼子慕容忠,已放回燕营,传我帅令,即刻令桓秘、桓冲、朱焘各率本部兵马,在燕军大营东、西、南三面,设疑营三座,以为伏兵。”
“得令!”桓秘、桓冲、朱焘齐声道。
“邓遐、谢石二位将军,绕道北面,接应燕国叛军,救下徐翻太守。”
“叛军?”邓遐、谢石露出一副迟疑表情。
桓温道:“二位将军,不劳多问,今晚燕军必乱,尽可等候。”
......
慕容忠被俘多日,终于得意脱身,逃回燕军大营,慕容忠原本便是诈降,要回燕营,也并未去找徐翻,直奔中军大帐,求见太傅慕容评。
此时大帐之中,只有太傅慕容评一人,一看慕容忠回来,跪在地上。慕容评大惊,怒问道:“你这败军之将,出师不利,被人活捉,还敢回来见本帅,左右来人,推出去斩了!”
左右侍卫架起慕容忠就往外拖拽,慕容忠惊恐喊道:“太傅饶命,末将探得军情,容我禀报!十万火急!”
“慢着,放他回来。”
侍卫松开双臂,慕容忠左右看看,低声道:“事关机密,左右不得与闻。”
慕容评一挥手臂,左右退下,他说道:“你探得什么机密?”
慕容忠道:“高平太守徐翻,勾结桓温,今夜谋反。”
“此时当真?”
慕容忠掏出桓温的布囊,双手呈上:“空口无凭,书信为证。”
接过书信打开细读,里面写的正是桓温回信,约定今夜三更,三面起兵之事,慕容评读罢大惊失色,疑虑道:“徐翻枉受皇恩,竟敢做谋反之事。”
慕容忠道:“三面劫营,必然提早伏兵,可派探马,一看便知。”
“我即刻传令,出营打探。”
燕军派出三路探马,四处打探,等到晚间,中军帐内灯火通明,三路探马先后呈报,东、西、南皆有露营伏兵。
慕容评听了,正好和信中所写对上号,信以为真,怒火填胸。除了徐翻,即刻召集众将到齐,慕容评道:“果不其然,徐翻全营,有哗变之心,岂能让他得逞。”
大将傅颜道:“太傅当起兵杀徐翻全营,晋军见约定有变,必不敢来战。”
“好!”慕容评道:“传令各营,晚膳之后,合围徐翻营,营中叛军,格杀勿论!”
“得令!”
高平郡太守徐翻营中不过三千余人,晚膳过后,正欲休息,忽然营外乱了起来,徐翻出营,观看只见傅颜率燕军冲入大营,自相残杀,一片乱象。真可谓:
将落残霞月未高,营盘长栅骤风摇。
苍林频传杀声起,乌鹊惊看野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