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落荒而逃的汉中太守杨亮,一路飞奔,逃到东川大营,此时援师都督桓豁从荆州而至,在东川刚刚扎下大营。
跟随桓豁驰援的荆州众将官,左右落座,长子桓石虔、副将夏侯澄、竺瑶、桓罴、桓伊、毛穆之、毛安之等武将一并到齐。众人正为入西川商议对策,这时校尉来报:“启禀大都督,汉中太守杨亮营外求见。”
“杨亮?”桓豁道:“尚不知汉中战况,快传杨亮来见。”
杨亮一路小跑,来到中军大帐,伏地跪倒:“大都督,汉中...汉中...”
“汉中如何?快讲!”
“汉中丢啦!”
“什么?”大都督桓豁猛然起身,走下帅位,弯腰问道:“朝廷命你据兵死守,以逸待劳,秦军岂能轻易攻克?”
杨亮道:“下官也想死守,奈何部下将士,贪功主战,我一时心软,便准了他们,怎知一番交战,全军覆没,下官这才......”
“这才弃城而逃,是也不是?”桓豁道。
“大都督饶命,下官也是一时糊涂,才临阵脱逃......”
桓豁怒气横生,喊道:“左右来人,将这违抗军令之徒,贪生怕死之辈,推出去斩首,以正军法!”
左右侍卫将杨亮打掉官帽,拖拽出去,杨亮欲哭无泪,赖在地上连声呼道:“大都督饶命,大都督饶命啊......”
片刻斩首,人头落地,这时又有校尉来报,启禀大都督,前敌急报:“剑门关守将裴文略献关投降,梓潼告急。”
听得败报,众人大惊,桓豁帐下参赞军师名叫徐丰之,也是当年参加过兰亭会之人,徐丰之道:“大都督战局急转直下,不可犹豫,可分兵三路,分别驰援梓潼、广汉、绵竹。若梓潼失利,死守广汉;若广汉失守,死守绵竹。”
“时不我待,”桓豁看看帐内悬挂的一幅地图,指了指三处要地,便转身传令道:“桓罴将军点三千马步军,日夜兼程,驰援梓潼,不得有误!”
“得令!”
桓豁又道:“竺瑶将军点三千马步军,驰援广汉,万勿耽搁!”
“得令!”
桓豁三度拿出令牌,传令道:“毛穆之、毛安之,命你兄弟二人,点齐五千精兵,赶赴绵竹,会合成都人马,绝不可丢绵竹关。”
“得令!”三道军令发下,桓罴、竺瑶、毛穆之、毛安之各点人马,率兵西进,沿途驰援。真算得:
三路入川险,旌飘蜀山间。西南争霸业,秦晋拥狼烟。
一统本为志,乱世逐鹿年。多少兴亡事,号角鸣地天。
相比从东川驰援的三路晋军,杨安、苻方所率秦军路途更为畅通,过了剑门关,便是川中重镇梓潼。
梓潼太守名叫周虓(xiāo),字孟威,汝南人氏。周虓坐在府衙,一条长案,摆着两份急报,一封由剑门关而来,告知险关失守;另一封由东川而来,告知桓罴正星夜驰援。
周虓最急的不是战事,而是家中老母,生来便是孝子的周虓,在府上踱来踱去,倍感忧虑。这时管家来报:“启禀太守,桓罴将军率兵已至七曲山,邀太守会兵,在山前列阵,迎战秦军。”
“好,”周虓一听援军赶到,大喜不已,说道:“即刻传令,召集城中兵马,赶赴七曲山,会合桓罴将军,迎战杨安。”
七曲山位于梓潼城北面,周虓、桓罴列阵十里,依仗山势,迎战秦军。桓罴手持双锤,立马阵前,高声叫道:“我乃晋国督护将军桓罴是也,谁敢来战?”
杨安道:“晋军主将,观其相貌,甚是凶猛,此乃何人?”
姚苌在晋国待过一段日子,作揖道:“启禀大帅,此人名叫桓罴,字展英,是桓氏族人,以勇猛著称。”
杨安点点头,问道:“诸位将军,谁为头阵?”
只见左卫将军苻雅言道:“小将愿往!”
左卫将军苻雅,乃是前秦宗室将领,胯下马掌中矛,直奔阵前,桓罴喝道:“来将通名!”
“苻雅是也!”
一听是秦国皇室,桓罴张开两臂,挥舞双锤,策马迎战,二人一个执矛,一个举锤,厮杀一处。交手桓罴,才令苻雅自知不敌,一双大锤,百斤有余,千钧之势,震得苻雅双臂发麻,双手虎口欲裂。
苻雅自知不是对手,驳马欲撤,怎知桓罴,出锤极快,一锤砸到苻雅后颅,顿时血流满面,坠马而亡。
“谁可再战?”
先锋官李蛮答道:“大帅勿慌,末将出战!”
李蛮久经战阵,毫无畏惧,驱马杀来,李蛮一对双锏,迎战桓罴,二人皆用重兵器,双锏、双锤击打脆响,声音刺耳,二人难分高下。
大战五十回合过去,杨安言道:“鏖战无益,鸣金收兵。”
只听鸣锣响起,李蛮言道:“将至午时,你我各自去吃酒饭,饱食过后再战如何?”
“怕你不成?饭后再战!”
两人各自回阵,李蛮见了大帅杨安,言道:“大帅何故收兵,再战五十合,我定诛杀此人。”
“将军何必较真,我部进军神速,晋军仓促迎战,不可拖延。午饭之后,本帅诱他出战,必可一战而诛之!”
“原来大帅早有破敌良策。”李蛮道。
杨安道:“姚苌、王鉴。”
“末将在。”
“命你二人,点齐一千人马,在西面望水亭小路之上,设下绊马索,本帅亲自出战引桓罴中计,就地诛杀。”
“得令!”
吃过午饭,战鼓又响,周虓、桓罴立马阵前,未见李蛮出战,却见大帅杨安催马在前,胯下黄骠马,掌中凤嘴向月刀,立于最前。杨安道:“晌午之时,本帅见桓罴勇武,饱食之后,欲亲自迎战,一决高下。”
桓罴道:“你这胡儿,又是何人?”
“我乃秦国行军元帅杨安是也!”
桓罴道:“若敢出战,今日某家必诛杀主帅。”
“黑脸贼子,快快来战。”大帅杨安催马出战,对面桓罴一听骂自己是黑脸贼,勃然大怒,催马而出,挥舞双锤,直取杨安。
桓罴双锤如同两团黑风,上下飞舞,杨安掌中凤嘴向月刀,刀刀凶猛,激战二十回合,杨安假装不敌,驳马便逃。桓罴一心诛杀秦军主帅,哪里肯饶过,催马便追。
太守周虓一看,觉得其中有诈立刻传令道:“快鸣金收兵,不可使桓罴盲追!”
一通鸣金作响,桓罴哪里顾得这些,头也不回,策马追击,直逼杨安,杨安回望桓罴紧追不舍,心中窃喜,直奔望水亭小路而去。
到了望水亭小路,四野寂静,地势复杂,桓罴心中泛起一丝疑虑,正在此时,只觉身子往前一倾,一阵尘土扑面,桓罴这才大惊失色。
“不好,中计!”桓罴一头栽倒绊马索下,人仰马翻,双锤也甩出老远。
桓罴赶忙起身,只见一张大网从天而落,盖住桓罴,四面伏兵骤起,起哄声威。只见姚苌、王鉴站在两侧青石上,姚苌喝道:“桓罴贼子,还不受降。”
谁知那桓罴力大过人,双手擎起网绳,怒吼撕裂,此时大帅杨安已调转马头回来,高声喝令道:“黑脸贼!哪里走?”
催马跃前,杨安马过刀落,血溅出三尺,一刀砍掉桓罴首级,斩杀于望水亭。真可谓:
战血不停飞两川,铁蹄挥剑荡雄关。
常闻壮士征车死,多少将军不复还。
两军相持不下,晚间才各自收兵回城,还在四处打探消息的太守周虓,焦虑万分,日落之时,还没找到桓罴踪影。眼看明月高悬,这才见一小卒来报:“启禀太守,大事不妙,桓罴将军被斩。”
“啊?”周虓大惊,急的在房中来回踱步。
管家周大,看着周虓心生不定,便作揖道:“老爷,桓罴战死,兵马尚在,何故焦虑?”
“城中无大将,军心难鼓舞,本官当以死尽忠,战死梓潼,唯有家中老母,将至古稀,还需早早送走。”
管家周大道:“听说大都督桓豁驻扎东川,调兵遣将,不如将老夫人送往东川,避开战乱。”
“事到如今,唯有如此,你立刻召集家丁,我再拨一千兵马,连夜送老夫人出城,早去东川。”周虓道,
“老爷不妨一起离去。”
“我乃大晋忠臣,誓当与梓潼同进退,共存亡,一方父母官,岂能弃城而去。即便弃城,朝廷也必然斩我。”
管家周大不得已,只能先安排家人收拾东西,趁着夜色昏暗,繁星点点,送老夫人出城,周大仍旧留在城中。这才是:
孝心送母过山深,一片美名澄碧林。
忠孝从来难两顾,孤忠不改换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