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骞,这就是你找来的桌子?”她围着桌子转了几圈,语气里是浓浓的不敢相信。
魏子骞刚洗了澡,发梢上滴着水,落在脖颈里有些凉意。
他拿了巾帕擦拭着头发,随意地应了一声。
“这是哪里来的老古董,不会散架吧?”
叶惜儿把她的纸笔拿过来,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桌上摁了摁。
好像没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放心,我挑过的,这张虽然断了腿,但材质最好,不会散架。”
“噢。”她姑且信了他的话,打开透明界面,投到桌面上,开始学习那本算命簿。
她坐姿端正,架势端足。
手里拿着毛笔杆子,以免随时需要做笔记。
郑重地翻开第一页,虔诚地从第一句开始看。
一盏茶后,叶惜儿甩了甩脑袋,竭力支撑起快闭合上的眼睛。
双眼迷蒙的去找刚才看到哪了?
生硬的往下看了几行字,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这玩意儿,根本看不懂!
叶惜儿咬着牙看完了半页,怒关界面。
离开了那个桌子,神奇的发现刚才困顿的脑袋瞬间清醒了。
她踢踏着布鞋,把整个人摔在床上。
还是床上舒服!
魏子骞见她横七竖八地趴在被子上,嘴角抽了抽。
“魏子骞,我跟你说,今日我去高家,高家人太热情了。”
脸埋在被子里的叶惜儿声音有些闷。
“怪不得都说媒婆到哪儿都受欢迎,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留我下来吃饭,可我不想在别人家里吃饭。一个桌上都是陌生人,我不喜欢。”
“想拒绝还不成,中午我都没吃饱。”
她翻转过身,爬进被窝,团了团蓬松的枕头。
看着他问:“你看见院子里种的山茶花了吗?那是我从高家拿回来的,也是我种下去的。”
叶惜儿一脸八卦:“你知道吗?你别看高家是杀猪匠,都是粗人。你绝对想不到,他们家还种着好多花。整个小院好看着呢。”
见魏子骞上来了,她还扒拉着他的胳膊,脸凑过去小声道:“我觉得这对能成。”
“明日男女方就会见面,我看他俩八成都能看对眼。”
“你怎的知道?”
女子凑得这么近,他有些不适应,略微往旁边退了退。
“当然是以我的专业判断出来的。”叶惜儿向他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其实主要是通过她那玄之又玄的直觉。
沉浸在好事将近喜悦中的女子却不知,她那一眼杀伤力有多大。
桃花眼媚态横生,水光潋滟,她自以为随意的一眼,却是浑然不自知的半媚半嗔,勾魂摄魄。
魏子骞眼眸一滞。
美人他见得多,府城和县城的几大青.楼他都溜达过。
各大有名的花魁,富家小姐,他也接触过。
其中不乏容貌不俗之辈,妖娆的,端庄的,清丽脱俗的。
也有比叶惜儿容貌更好的。
却没有人像她这样矛盾的。
魏子骞总感觉她身上带着一堆自相矛盾的特质。
相貌美艳,像个尤物,勾人的桃花眼里却时常流露出一些滑稽的情绪,令人啼笑皆非。
性子张扬跋扈,嚣张又娇气,像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却又能为了得到一块肉而兴奋得意。
魏子骞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小镇上就能养出来的女子。
他暂时看不透,索性这与他没什么干系。
定了定神,魏子骞拉过被子躺下来,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叶惜儿还在幻想,若是她拿到了第一笔谢媒银,要去买些什么犒劳犒劳自己。
转眼就见男人已经睡下了。
她撇了撇嘴,反正买什么都不会给这个人用的。
叶惜儿故意推了推他:“你还没熄灯,你后上来的,懂不懂规矩啊?”
魏子骞就不耐烦她这一点,只要能占一点理,就能对你颐指气使。
不对,这人兴许还不如他想的那般善良。
很大的可能是,就算这人不占理,也能黑白颠倒,理直气壮。
他默了默,睁开了眼皮,下床去吹了灯。
摸黑上了床,那人又起幺蛾子:“你睡过去点,碰到我了。”
魏子骞很想告诉这个气焰嚣张的女子,她每晚睡着后都会主动扒拉着他的手不放。
甩都甩不开。
——
锦宁县城北,方宛春家。
叶惜儿在院子里站着,冷得直跺脚,今日给人一种要下雪的错觉。
寒流乱蹿,比昨日冷了一倍。
她今早出门时,发觉冷空气直割脸,都有些不想出去了,窝在被窝里多暖和。
“方姑娘,你快点,你这样就够好看了,等下迟到了。”
叶惜儿喊完,突然一愣。
这台词,怎么有点像之前她催舍友上课时的话。
时过境迁,现下竟然是用来催姑娘去相亲。
这诡异的程度,真的不要太离谱?!
她这个身份,是彻底的转变了!
“快好了,要不你进屋里来?帮我选选衣裳?”
叶惜儿把手放在耳朵上捂着:“我觉得第一次见你穿的那件蓝色袄子就不错,你快点,好像要下雪了。”
她望着天上白茫茫的一片,再次催促道。
方宛春走出来,果真穿着那件蓝色袄子。
她扯了扯衣角,担忧道:“这件是三年前的旧衣了,能行吗?”
叶惜儿上前拉她,总算是出了门,嘴上道:“怎么不行,很行,很温婉。”
“诶诶诶,还未锁门。”
两人行到半路,天空中忽然飘飘扬扬地撒起了雪沫子。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雪下大之前到了约定好的昌丰茶楼。
叶惜儿的鼻尖都冻红了,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去吧,我在大堂里等着。”
“叶媒婆,我有些紧张。”方宛春眼巴巴地看着她。
“紧张很正常,但是你不需要害怕。我不能陪你去,这得你自己去面对。放轻松些,看得上就是好事,看不上也没关系,我再给你选个别的。”
方宛春一步三挪地上楼了,两家人在包厢里见面。
叶惜儿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杯热水。
至于点茶,摸了摸荷包,资金紧张喝什么茶?
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
人下来了。
是高家人先下来的。
一家四口全来了,那个阵仗。
叶惜儿看了眼角只抽。
她昨天就忘了嘱咐一句,就让高屠户和高母来相看就行了。
这么多人,是想吓死对方吗?
看得出来,这家人对这门亲事还是很重视的。
高母在公共场合还是有所收敛,几步走过来,对着她挤眉弄眼。
嘴上小声里带着喜色:“成了,成了,小叶媒婆,咱全家都得感谢你啊。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叶惜儿一听,心下微松。
毕竟是她的第一单,她还是希望能顺利些。
她往高屠户那边看,就见那个站着更像头熊的男子咧着嘴角傻笑。
高家人脸上都挂着笑走了。
方宛春随后出来,见了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脸颊上羞红一片。
得,看来她也是满意的。
叶惜儿问她:“你确定应下来?”
方宛春虽有些扭捏,却点头道:“他看着挺让人心安的。”
那不就是有安全感的意思?
是高屠户的体型给了方宛春安全感?
叶惜儿突然想笑,这是什么歪打正着的理由。
没想到,这姑娘好的是这一口。
“好,那你把八字给我,我给你们合一下八字,顺便算下哪天是吉日。”
“多谢小叶媒婆了。”方宛春感激道。
“这有什么,这是我该做的。”叶惜儿摆摆手,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姿态。
“我是想感谢你,给我找了一个好人家。不然,我这辈子....”
叶惜儿眼看着对方的红苹果脸有些要哭的架势,她赶紧安慰道:“你自己也是个好的,人家才能一眼相中。我只不过是搭了一条线。”
她语气老成,语重心长,就差学教授那样背着手了:“你今后好好过日子,婚姻要靠两个人经营,不是成了亲就万事大吉的。你在照顾好对方的同时也别忘了自己,对自己好点。”
叶惜儿突然觉得自己身兼数职,除了是牵线搭桥的媒婆,还是温柔知心的情感咨询师。
没办法,能者多劳。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优秀。
今日的相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事情圆满结束。
只要两家相看好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合了八字,给了聘礼,定了婚期。
这桩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叶惜儿后面又在两家之间跑了几趟。
男方家给的聘礼需要她帮忙带给女方。
女方家给的回礼也需要她带给男方。
就这样,来回的车资都花了她好多铜板。
叶惜儿本想自己算个好日子给他们,可她现在实在是还没啃明白那本书。
当初她自己夸下的海口,最后还得悄摸摸的花钱去找了一个算命先生。
这日。
叶惜儿从算命先生那里拿着合好的八字和吉日鬼鬼祟祟地出来。
回石榴巷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人在她经过巷子口时,拦下了她。
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这人长相甜美,气质出众,穿着富贵,叫住她的声音柔情蜜意,温柔似水。
身后还带着一个丫鬟。
可惜叶惜儿看了又看,辨了又辨。
最终确定,她不认识这位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