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辛牢嘲讽受腰斩,赵痹得意放狂言;
释义谶语害梁氏,奸诈小人太阴险。
苻法兄弟早防备,婆楼引荐密室间;
景略苻坚恨见晚,英雄相惜国运转。
正好光禄大夫辛牢就站在他旁边,看见此等佞臣非常反感,就挖苦讥笑他说:“赵大人每每替陛下操劳分心,夜以继日,实在是劳苦功高,辛某真是佩服,佩服啊!”听锣听音,听话听声。赵痹本来对辛牢位处高职心怀不满,今日又听见辛牢挖苦讽刺自己,于是心中就老大的不痛快了起来。他可是皇上的宠臣,那里会承受别人对他如此的讥讽。
只见赵痹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辛牢威胁说:“辛大人,你别以为自己身处高职,我就奈何不了你,你等着,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拿你的人头当夜壶来踢,我说到做到。”
辛牢亦不惧赵痹的威胁,蔑视地说:“你赵痹何德何能竟敢与我幸某较劲?老实说,辛某并非是惧怕你,而是巴不得将你这个祸害抽筋剥皮方才解恨。你作乱朝廷,暗地使诈,挑拨离间,祸国殃民,大秦的江山早晚都会毁灭在你等这些奸贼手里。”
赵痹哪里会将辛牢放在眼里,只见他故意大声嚷嚷说道:“赵某这个官是咱们最英明的君王陛下给封的,你竟敢当面反对,那就是反对陛下皇上,你罪当容诛呀!”
声音一大,满朝大臣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侧目睨视。苻生就问赵痹:“赵爱卿为何如此大声喧哗?”
赵痹出列起禀道:“陛下,臣有要事启禀陛下。”
苻生说:“赵爱卿有什么事,只管说来。”
赵痹说:“适才陛下攫升微臣之职,微臣实不敢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苻生说:“赵爱卿此话差矣,君无戏言,难道赵爱卿对朕的赐封还不满意?”
赵痹跪拜磕头谢罪道:“陛下,臣该死,陛下封赐臣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赵痹无功受陛下隆恩,唯恐朝中有人不服,如此下来君臣互相猜测,朝廷君臣分裂,恐对陛下不利。况赵痹政绩平平,并无甚么建树,恐难以服众。因此,望陛下收回成命。”
苻生大怒道:“朕给何人加官晋职,都是朕的意思,谁竟然敢当面反对,这岂不是给朕难堪吗?赵爱卿不用惧怕,谁敢为难赵爱卿,就是为难朕,为难朕,他这官也就不用当了。”
于是,苻生大声对下面的大臣怒吼起来:“刚才是谁不服朕赐封,给朕站出来。”
辛牢站出来跪了下去磕头道:“陛下,刚才是为臣与赵痹理论,赵痹的话并非为臣之原话,为臣也有话要说。”
苻生生气道:“辛大人,朕看在父皇临终嘱托的份上,待尔也应该不薄吧?”
辛牢惶惶然答复道:“陛下待微臣,隆恩浩荡,恩重如山!”
苻生冷笑道:“既然朕待尔恩重如山,刚才却为何对朕的封赐如此不服?”
辛牢伏地谢罪道:“陛下,微臣对陛下的赐封心服口服,并无半点意见,只是微臣对赵大人的得意劲儿有些意见。”
苻生冰冷的表情突然一变,恶毒的独眼睁得更大更圆鼓了起来,暴怒道:“朕好生待尔,却得到尔如此一个态度,尔以为朕今日心情好,与尔说了这么多话语是不是?”
辛牢汗水淋漓,不断谢罪。苻生继续道:“朕想好好待尔,却不料尔自不量力,处处与朕作对,朕留尔岂不令满朝文武百官嘲笑?”边说,边勒令刀斧手上前,拖出辛牢,劈成二段,抛尸城外。
苻生还不肯罢休,怒气冲冲说道:“今日之事,朕本不想教训尔等,适才光禄大夫辛牢,恃强凌弱,对赵痹横挑眉毛竖挑刺。这分明是在含沙射影朕,针对朕想搞的小动作,此等二面三刀奸诈之小人,今后朕若发现一个,斩杀一个,朕说到做到,绝不食言。”言毕,拂袖而去。
尚书令梁苒、右仆射梁安本是一对亲兄弟,现在两人在朝廷做到这个官职,本因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美女姬妾。可是,今日退朝后,两人并排走在路上,满脸忧愁,闷闷不乐。这两人各自回府,连连唉声叹气,茶饭不思。
梁苒夫人听闻梁苒说起今日朝殿之事,竟并不像梁苒那样忧心忡忡的样子,梁夫人对梁苒笑着说:“辛牢是辛牢,纵使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但辛牢本身出身贫寒,没有如夫君那么家族根深叶茂,身世显赫,夫君又何必杞人忧天,自讨苦吃?”
原来,梁夫人之所以如此泰然处之,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梁家有女儿嫁给苻生为妻,而今这个梁家妹妹竟被苻生封为梁皇后。如此说来,梁家兄弟不但是朝廷命官,亦是当今大秦之国舅,皇亲国戚,此等显赫身份,难怪梁夫人会觉得夫君的担忧实在是可笑之极了。
可梁苒兄弟并不是纨绔子弟。这些日子下来,陪伴在苻生身边,命悬一线,岌岌可危。哪里是自己夫人见识那么肤浅,看不到危机就埋伏在身边,稍有闪失,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此刻,尚书左仆射梁安,也正躺在自己府邸的家里,失魂落魄,唉声叹气着哩。梁安是梁苒的弟弟,虽然每天如同哥哥梁苒一起上朝面圣,至今平安无事。但目前他们两人所依靠的只是自己妹妹梁皇后的这层裙带关系,假如有一天苻生发起飚来,将自己妹妹打杀,那么梁家也就好运到头,天诛地灭了。
到了公元355年八月中旬,有负责专门观察天文星象的官员向苻生汇报说,近来这几天晚上有大诡星出现在羊角星周围,围着羊角星乱转。大诡星如此动静,则一定会给国家带来重大灾难。若要避免此次灾祸,就需要君臣努力避险。实在规避不了,就需将祸孽下移,避开皇帝陛下,最好由皇帝周围的亲属大臣来担当此责。
苻生闻奏,心里闷闷不乐,就召集赵痹、李滨、季田三人过来商量。三人本与梁苒、梁安两兄弟有隙,只是碍于两人是国舅这层关系,不敢肆意妄为。今有此机会,又岂肯轻易放过这两人。于是三人趁机对苻生进谗言道:“陛下,天象异动,国家有难,朝中大臣,当人人有责。此等大事,陛下不可不重视起来。臣等以为,要避开此祸,必要下猛药,方能一劳永逸。”
苻生问道:“何为猛药?如何下手,方能一劳永逸呢?”
三人复启禀道:“依微臣等仔细!斟酌琢磨,此等星象俱与陛下有很大的不利,只能用一劳永逸的方法,才能完全消灾避险过来。而陛下目下只有痛下决心,忍痛割爱,方能避开此大祸。”
苻生笑道:“如此说来,为朕忍痛割爱的必是自己的心头之肉,此等为朕奉献尽忠,舍弃性命应是光宗耀祖的事,为朕江山社稷考虑,理应服从。若一边享受朕给的荣华富贵,一边却不敢替朕献身赴死,岂不有些过分?传朕旨意,不管是谁,此次祭奠神明,须虔诚用心尽力,无论需要用到什么祭材来做祭品,皆是为国牺牲行为,光宗耀祖之事,不可逃避推卸,谁敢不服,可灭满门诛九族。”
当即传旨下去,着梁皇后并其梁苒、梁安俩兄弟,奉献三人鲜血祭奠天地,以报效国家。命祭天官即刻设祭坛开祭。文武百官及京城百姓,凡不参加此次祭天仪式者,一律处死。西郊城楼设立主祭坛,东城设为副祭坛,所有祭品皆以活人活牲口为主。就这样梁皇后以及她的两个哥哥就都成了苻生祭坛上的活祭品,与猪牛羊一道活祭了天地。至此,八位辅政大臣已被灭了七位,现在就只剩下太师余鳟一人了。
无端的杀戮使整个朝野笼罩在一片悲凉、凄惨、恐怖、惊惧的氛围之中,现在朝中重臣已经被诛灭得差不多了。苻雄的几个儿子像苻法、苻坚、苻融苻覃等此时虽然都被封了王侯,都已入朝当官。苻法封为渤海王、苻坚为东海王、苻融为郴州王、苻覃为襄阳王。
苻生将梁皇后及她兄弟梁苒和梁安活祭了天地之后,苻雄的这几个亲儿子都开始忧虑起自己的命运前途来,毕竟他们目前的势力与苻生比起来还处于非常弱小的势力之中。
苻法这天与苻坚、苻融、苻覃、苻雷、苻金以及幕僚好友吕婆楼,邓羌,徐成,原姚襄手下高级谋士将领权翼、张存、刘岱等几个兄弟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姚襄是后赵将军姚弋仲的第五个儿子,后赵被冉闵灭国后,姚弋仲临终嘱咐儿子姚襄率部前往南方去投靠东晋的司马氏。姚襄在一次袭击前秦都城长安的时候被秦国大将苻黄靡擒获,被送到苻生面前。苻生让姚襄投降,姚襄却对苻生破口大骂,侮辱其不是人,是怪物。苻生气愤之极,将姚襄五马分尸。就这样,一直忠于姚襄的手下将领谋士权翼就对苻生恨之入骨。权翼在一次偷袭苻坚的战役中被符融设计擒获。苻坚看权翼一身武艺又很有谋略,而且忠于旧主精神可嘉,十分敬仰喜欢他,就有心收在自己旗下。权翼也早闻苻坚为人慷慨义气大度,有帝王将相气宇。于是就投靠苻坚门下,成为苻坚的主要谋士和战将。
苻法对下面的几个兄弟及幕僚们说:“自苻生继位以来,疏于国家事务,荒淫无道。今日杀这个大臣,明日又杀那个大臣,这大秦我看气数将尽。今年秦国疆土北边大旱,南边洪涝,东边大片良田遭蝗虫吞噬;西邻的前燕慕容儁眼看欲望膨胀扩疆拓土,虎视眈眈与我,不可不防。近来东晋大将军恒温又挥师北进,亦对我疆土形成钳制之势,虎视眈眈。这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实是大秦的心头大患。而今君主苻生残暴成性,不思悔改,搞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人神共愤不说,还任意杀戮朝中忠义大臣,整个朝廷忠义大臣杀死已近四成。苻生完全丧失了作为一个君王的基本礼仪道德资格,弟弟们对时下的时势有何看法不妨都发表发表各自的意见吧?”
苻融抢在苻坚前面说:“以我看来,苻生杀戮成性,荒淫无道,况国内此际洪涝灾害不断,蝗虫肆孽过后寸草不生,百姓民不聊生早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苻生却不思社稷安危,日不理朝政,夜靡乐淫乱,这是大秦气数将尽的前兆,兄长何不趁机起事,一呼百应,将暴君苻生诛灭了事。”
苻法厉声变色喝道:“放肆,你一个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弑君篡位,你有几个脑袋可以长出来供朝廷砍?站到一旁去,别随便胡言乱语。”
苻融被兄长一顿责骂,自觉理亏,只好退到后面站着,不再言语。
苻坚却说:“苻融之言,不无道理,适才又不是在朝廷之上,也并非于大庭广众面前,这里都是自家兄弟好友,说说这些话儿,发发牢骚,亦未尝不可。今苻生肆意杀戮重臣,草菅人命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过去苻生没有杀戮咱们苻家兄弟,并不能保证今后也不会杀戮咱们苻家这些兄弟的,这点,兄长不可不防呀?否则,祸事临头,如何是好?不过,话说回来,苻生最荒淫无道,残暴成性,毕竟是合法继位,属真命天子,无可辩驳。因此,苻生杀戮,虽搞得人心惶惶,亦有许多朝廷官员,不敢站出来反对。而不敢反对,反过来往往就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这里并无外人,融弟如此说也有他的道理,兄长不妨将此事重视起来,静待时机到来,就可立即举事谋变。”
权翼也插话说:“苻生荒淫无道早已民心尽失,正是起事推翻他的良机。权某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主子要权某去做什么,那怕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吕婆楼沉思片刻,接着说:“你们所议之事,关乎大秦今后社稷江山和天下百姓安危的头等大事,不可不慎重。吕某因此认为,此事万不可草率行事,若动就必须一举成功。否则,祸水东引,天崩地裂,难以收复!依吕某只见,从今天起王爷兄弟一面要暗暗加强提放;一面尽快网罗天下之谋士为己所用,吕某早几天刚结交一位远识之士,剖析时势透彻细腻,思想谋略境界皆属上乘,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奇异人才。现正在吕某家中小憩,不知可否将此人也邀请过来,共谋大事?”
苻法摇头道:“吕公且慢请他过来,此人纵有一些谋略眼界,但吕公刚才也说了,与之刚刚认识,并不知道此人过去是做什么营生?是敌是友尚无定论,倘若贸然邀请,就无机密可言,一旦机密外漏,岂不是灭顶之灾?”
吕婆楼闻言,无可辩驳,只好不再言语。
苻坚仔细分析吕婆楼的话后说:“吕公眼界开阔,坚自知之,今能够被吕公所折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不妨今日让坚随吕公独往府上,由吕公先引荐见上一面,探视摸底后再作权衡,不知兄意如何?若真如吕公所言,坚定会真情相待,绝不错过机遇。”众人皆表示同意,苻法亦欣然点头。
苻坚随吕婆楼去吕密室,吕婆楼将王猛引荐给苻坚。王猛亦知苻坚是苻生的堂兄弟东海王,但苻坚与苻生性格迥异:苻生獐头鼠目,生相奇丑,残暴成性,草菅人命,醉生梦死,无恶不作。而仰视苻坚,一表人才,胸怀坦荡,谦虚好学,忧国忧民,实在是苻氏皇族中最圣贤才能出色的一位少年。他举止修为,落落大方,很有气度。两人见面,都赤诚相待,似有相见恨晚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