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苻崧搅拌祝苋镇,阴谋一时始得逞;
权翼假意案情明,张贴公告待收兵。
欲回长安去交差,急坏知情投简人;
同乡冤屈难伸张,街头卖傻唱道情。
权翼于是转变思路,他让自己的手下这几天故意到大街上寻找饭馆酒肆喝酒猜拳行令。这几人整整喝了一天,早酩酊大醉,胡言乱语中透露了过几天权大人就要回京交差去了。消息一经传递出去,于是,很快,苻崧也暗中派人从这些权翼随从口中打听到权翼他们很快就会离开此地回京交差。驿站杀人案算是告一段落,此案件也很快就要了结了,权翼他们离开祝苋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几天,祝苋镇街头不知何时就跑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逢人拍板便唱起道情:
朝廷派来糊涂官,审理驿案跑陇关;
走走过场宣照本,士兵屈死无人管。
驿站藏污有猫腻,京官暗室纳贿赂;
官官相护百姓苦,尸骨无存冤不冤?
权翼接报,令人街头埋伏,务必将此疯丐缉拿归案。
很快,这个乞丐就被权翼手下人给抓获了,被扭送来官府。权翼立即升堂审理,苻崧被邀请陪审。
这乞丐装疯卖傻,根本不吃权翼这一套,数百百姓闻迅赶来围观起哄道:他仅仅是个疯子乞丐,你们派人捉拿他过来审问,岂不落下官府无能的笑话?可苻崧并不理会衙前百姓的议论,只顾逼迫此人说出真相。否则,大刑伺候,绝不手软。
今日苻崧只是陪审,心里却乐开了花,大声责问道:“你个该死的疯子乞丐,尽胡言乱语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冤枉朝廷命官街头酗酒,暗受贿赂?让你拿出凭证,你却又没有实证,假意疯疯癫癫,该当何罪?左右,给我先打一百屁股棍棒,看他还敢胡言乱语?”假若权翼认同他将此人定罪。那么,权翼也就会激起祝苋镇更多百姓的愤怒,这样,权翼就会落下草菅人命的罪证,王猛也会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
权翼立即制止道:“且慢,苻大人,今日公开审案,数百百姓听讼,此疯子不惧刑罚,给他用刑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只会给堂下百姓落下一个刑讯逼供口实,说咱们官府不问情由,屈打成招,草菅人命,这不是无能是什么?这疯丐虽然言语恶毒,但细细品味亦有合理之处,至少说咱们草草结案,街头酗酒之事都是事实,并非杜撰乱编,因此,给他用刑是万万不可以的。”
苻崧道:“权大人说的极是,只不过这个疯子败坏了咱们官府的名声,实在可恶,不给他点颜色教训,以后天下刁民尽皆模仿搬抄,岂不害苦咱们?”
权翼笑着说:“这个苻大人不必多虑,我有办法可以令其闭嘴。”权翼下令先将疯丐收监,待查明疯子真相,然后再审。
权翼这夜避开县衙的人,悄悄来到关押这乞丐的监狱里,令狱卒把守住门口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此乞丐。
权翼令狱卒打开牢门,自己走了进去,疯乞丐脸朝墙壁侧卧,权当没有事情一样。权翼走过去用脚踢了他几下说:“别装疯卖傻了,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权某。说吧,上次寅时浥馆投简,权某已知你了解驿案内幕,你若要替同伴鸣下平,今晚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只有实情说出来,权某.才能替你作主,否则,恐往以后想说都没有机会了。”
疯子乞丐不吃权翼这一套,假装睡死过去,权翼连连踢他,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权翼只得蹲下身子,用手去扯他的耳朵,都快将他的整个身体提起来了,这疯子依然没有啥反应。权翼知道这个疯子肯定就是知情之人,那里说疯就疯了呢?何况那里有疯子将事情看得如此明明白白的?这些唱词也分明已经告诉别人他完全是装模作样弄出来的。
权翼见疯子继续装疯卖傻,又想出一计,只见权翼放开他耳朵,放在他腋下轻飘飘抓痒痒,这下这个疯子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就哧、哧、哧地连笑着扭着身子爬了起来。
权翼与疯子屈膝而谈,终于了解了整个驿站杀人案子的全部过程,这使他震怒不已。原来这个疯子就是被杀者贾枋林的老乡曹邙,贾枋林是被苻崧的侄子幸奏用利剑刺中胸脯而死的。贾枋林也并非是与士兵们争抢吃肉发生打斗时被幸奏误伤致死,而是幸奏在街头调戏民女被贾枋林遇上制止后恼羞成怒才下此毒手的。幸奏趁贾枋林没留意时被他一剑刺死的。当时现场只有他在现场,但驿站里有多人也都在场。或许他们是迫于苻崧在朝廷的势力,驿站官员才勾结苻崧做下了这个冤假错案出来。那个所谓的驿夫也并非是真正的驿夫幸奏本人,而是狱中一个已将判处死刑的罪犯,这个死刑犯叫汪涂,是个杀人越货的惯匪盗寇,罪恶滔滔,是苻崧买通这个死刑犯冒名顶替自己犯死罪的侄子的罪恶。而驿站的几名官员和驿站的驿夫都得到好处后集体做了假证。实则,真正杀人者幸奏则早已逍遥法外,并没有被关押在监狱之中。
权翼说:“你说贾枋林是为打抱不平而冤死的?这里,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幸奏刺死贾枋林的地点在哪里?第二,幸奏调戏民女的哪民女家住哪里,现在人又一在哪里?祝苋镇出了如此恶劣的案件,为何没有老百姓前来报案?第三,你又是怎么知道狱中的人不是幸奏而真幸奏依然逍遥法外?”
曹邙说:“权大人,您问得好,幸奏刺死贾枋林在镇湳枣庄杨木场,岁时幸奏调戏民女樊采菩围观群众不下数十人,包括幸奏的同伴驿夫。杨采菩本人就住在这里。至于狱中罪犯是不是幸奏本人相信权大人自有自己的办法来证明,无须曹某多言?”
权翼说:“这里还有一个问题,目击围观者这么多人,幸奏的案子怎么就没人前来喊冤?”
曹邙说:“权大人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当然不会没有人去县衙喊冤作证,曹某就是其中证人之一。开始谁都不知道这幸奏是苻崧的亲戚,大伙一起前来县衙喊冤,没想到早有人已经将此事报告给苻崧。苻崧见我们前来喊冤,就不分青红皂白先给上一顿杀威棍,打得我们皮开肉绽不说,还私下派人跟踪威胁我等证人。其他的证人在县衙的恩威胁迫之下都屈从了,有的惧怕打击报复,有的受了银两就全闭上了嘴吧。曹某出于义愤填膺,是唯一一个不愿意受银子贿赂的人,十几个士兵也都收了银子,很快就离开了祝苋镇。”
权翼问:“其他证人不来作证倒是说得过去,可女子一家人不来喊冤,这与情与理都难以理解?”
曹邙叹息道:“唉!这女子家也是迫不得已才离走他乡的,这个曹某不想多说什么?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一夜之间,这女子家人都不知所踪,消失得无影天踪了,有人说,她家人受了不少银子,也有人说,她家人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迫于无奈才举家搬迁的,总之,曹某连续打听了一个月,至今渺无音信。”!
权翼说:“刚才你说了这么多话,但关键是这家女子的下落?好啦,这些权某自为查明,你只须将刚才所提供的证据信息都写完整,呈交给我就行,今夜咱俩所谈之事,千万不要泄漏出去,以免招之不测!”
权翼了解了曹邙这些证据后,忙将曹邙的证词整理成册,令其签字画押,并对曹邙说:“曹邙,你今日所提供的证据非常重要,不过,本官也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词就无端治理朝庭命官,此事还须一一去核实,方能替贾枋林讨回公道。”一面令人妥善安排好曹邙,虽然曹邙暂时还不能离开监狱,但权翼已另外派人守候在疯丐牢房外边,一面立即命令狱卒打开另外一个牢房,权翼要再次提审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
假幸奏假装一本正经地配合着权翼提审他,权翼等幸奏滔滔不绝地念叨完毕,突然不经意说了一声:“汪涂,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三番五次说谎欺骗本官,你可要明白,本官早已识破此案另有隐情,苻崧等一干贪官具已被收押,你还有何话说?”
汪涂整个身子都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了,知道假幸奏的结果是定然会押赴京城,押在长安市槽处斩。而我秋后处斩是由地方官员监管的,根本不需要朝廷派人审核。苻崧也说了,幸奏的案子,是轮不到死罪的,虽然也是杀人的案子,但幸奏所杀的是坏人恶人,按律罪不致死。自己的事,到时随便找一个替死鬼来应付一下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权翼冷笑一声道:“你们自作聪明,自以为朝廷是这么好欺骗的吗?这也是你们咎由自取的下场。”
权翼问清楚了汪涂所有的问题,令其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汪涂不识字,只得用整个手掌按印来替代签字。
权翼具结了供词,又命人将疯乞丐的供词拿过来,将疯乞丐依旧关进牢房里去,以免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
做好这一切,权翼于是召集自己主要的同伴商议准备取证找人,一旦证据在手,我依照名单上抓人。
肖赎是权翼的助手,身上除了功夫十分了得之外,人也很机灵,善于思考。他对权翼说:“权大人,现在还不是急着抓人的时候,本案最主要的当事者那个女子和那些现场证人都需要秘密去找到,另外杀人犯幸奏还逍遥法外不知下落,只有先将幸奏抓捕起来,然后才能去动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
权翼说:“你说得对,此事由你来负责,务必在十天内查明真相,将幸奏给我逮起来。记住,抓捕幸奏要秘密进行,不要惊动祝苋镇的任何官员。”
肖赎说:“明白,在下这就带人过去查找。”
肖赎走后,苻崧带着娄箐、邓伊等相关官员来到浥馆问候。苻崧已闻知权大人不久就将离开祝苋镇回京,因此欲在几天后宴请权翼等办案京官,权作为为权翼等京官送行。
权翼自然不会拒绝,心想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进行一起集中抓捕,免得这些贪官闻讯后逃匿躲藏,于是就客气地接受了苻崧的邀请。权翼说:“苻大人如此客气,权某怎好意思拒绝,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苻大人万不可过于铺张浪费,这样权某为内心不安的。”
苻崧谦虚地说:“权大人来到祝苋镇办理案件,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苻某至今还没有尽到地主之宜没表示过什么,就怕权大人怀疑苻某有所目的?故此,苻某一直都遂权大人的心意办事。权大人秉公执法,清正廉明令苻崧感佩铭心,实仍京官典范朝廷之楷模。”
权翼说:“苻大人何出此言,苻大人作为地方父母官亦公私分明,洁身自好,实令权某感怀至深,权某不日将回京交差,定不忘苻大人款待之情。”
苻崧说:“此行权大人赴京复命,苻某无以相送,今家有玉扇一把,仍祖传之物,苻某留存下来没太大用处,今赠于权大人,不成敬意,恳望笑纳。”
权翼摇手婉拒道:“苻大人,此物万万不可赠送给权某。此物仍苻大人祖传稀罕之物,意义非凡,岂可随便送人?此其一;其二,权某此段时间已麻烦苻大人许多事情,今日相邀,诚情难却,权某已欣然接受,此仍君子之交,不可再有非份之求,望苻大人见谅。”
过了一旬,这天祝苋镇苻崧家里张灯结彩各种官员络绎不绝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尤其是苻崧早早就换上上好的衣服将接待的厅堂命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专静候权翼他们的到来。
没想到权翼这一天也很早就过苻崧府里来了,看着春风满面的苻崧,互相道了早安,苻崧迎着权翼将他带到客厅用茶,一面令人去将县衙里主要的官员都一一请来作陪。
面对着这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县衙里官员,表面上权翼笑容满面与他们互相说着客套话。但内心权翼是一声冷笑:哼,过不了二个时辰,就有你们好看的‘戏’该上演了。
苻崧此刻亦显示出作为一方‘家长’的那种宽容和矜持,处处显得是那么的平易近人,温言细语,行为得体,谈笑风生。
今天权翼似乎特别关照起驿站的这些官员和驿夫,权翼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整个客厅,没有看到驿站里的任何一个官员,于是权翼好奇地问苻崧:“苻大人,县衙的官员都到的差不多了吧?”
苻崧说:“权大人,都早已经到齐了,不知权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权翼摇摇头说:“苻大人,权某没有什么好吩咐的,今日要感谢苻大人为权某设宴饯行,权某无以为保,苻大人可否有话欲要权某带进京城?”
苻崧自然心里有这种需求的,并相当迫切,只是表面上竟然说:“权大人,苻某小小一个县衙七品,哪敢托权大人带话,再说,苻崧就这点水平,再说,宴请权大人,.仍是苻某私人与权大人的交情,没有参杂任何的‘官味’的杂念在里面。这点望请权大人原谅。”
权翼也不拖泥带水,只是抱抱拳说:“苻大人历来‘清正廉明’百姓敬仰,权某着实高兴,权某此次回京,定当不辱使命将祝苋镇的情况如实告知朝廷,相信朝廷会论功行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