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越超领旨奔枣阳,慕府设宴巧计生;
王猛布局委权翼,密入腹地使命大。
浥馆际遇又错失,致使后程事艰难,
官府草菅为私利,百姓冤屈付汪洋。
为了赢得时机,王猛密令权翼提前一天出发。权翼不敢停顿,扮作一个挑夫的模样,很快就离开长安朝枣阳进发。
枣阳地处中原腹地地带,水陆交通便捷,加上地处黄河和长江两条河流之间,典型的鱼米之乡。商贾云集,亦是南北进出的兵家必争之地,历来都是统治者重兵把守的重要边关要塞。因此,枣阳郡太守的权力相当大。太守既掌握着地方财政大权,又拥有兵权,一旦权力脱离了朝廷的约束管制,那么,枣阳太守一旦横起来,也是够让朝廷喝一壶的,此时枣阳太守是前燕叛将宋漓跋。这宋漓跋原是追随在慕容恪的手下的一员大将,自从慕容恪病死后,宋漓跋就率领一支队伍脱离了前燕的管束自成一派到处攻城掠地对所到之处实施抢劫掠夺无恶不作,前燕派出慕容垂前往剿灭这支叛军。
慕容垂很快就与宋漓跋的叛军在苏阳地界进行了一次血腥的决斗。很快宋漓跋就被慕容垂的部队战败,慕容垂生擒了宋漓跋交给燕王慕容暐。慕容暐本欲立即处死宋漓跋以绝后患。不想慕容评当时收受了宋漓跋家人的巨额贿赂。因此,慕容评极力替宋漓跋开脱罪责,说他只是受人指使利用,一时糊涂犯浑,其实罪不至死。于是,慕容暐就草草释放了宋漓跋。宋漓跋为了感谢慕容评的救命之恩,又私下送给慕容评许多金银财宝。慕容评建议他也给皇太后可足浑氏送去一份厚礼,这样也许就会得到朝廷的继续重用。宋漓跋照做了,果然就打通了皇太后的这层环节,很快就在燕国朝中重新做了高官,被慕容评派到南部与东晋接壤的尚山郡去驻防。宋漓跋在尚山驻防不到二年时间就将尚山郡城内外搞得乌烟瘴气。他一面大肆搜刮当地的民脂民膏,一面又下令城中百姓按照人头强迫交税。在他驻防尚山不足两年的时间里,百姓所提交的人头税足足超越尚山郡过去十二年的总和。当然,宋漓跋将一部分的民脂民膏用来孝敬给皇太后和慕容评,自己也只留下不多的一小部分。尚山地方百姓屡次携儿带女前往当时的燕国京都邺城告状,都被慕容评的手下给阻挡住并被赶了出来。后来,秦国大举进攻灭了燕国,慕容暐投降了苻坚,就这样宋漓跋也一道投降了过来,在慕容暐的极力劝说之下,苻坚这才答应将枣阳的军事指挥权交给宋漓跋掌管,当时连王猛的反对也没起到作用。
宋漓跋为人狡诈狠毒,自己要想达到的目的都是采取不择手段来进行掠夺过来的,所到之处民愤极大,但由于当时慕容暐和慕容暐妹妹慕容婉娇的包庇,符坚一直都没有很好地对其进行处置。今日,宋漓跋勾结下面官员草菅人命使王猛等朝廷命官愤怒不已,都纷纷站出来向秦王参本,要求秦王对此事严加追查,严肃法纪。符坚于是就着令刑部侍郎月超前往尚山郡查明真相,对徇私舞弊官员进行严惩不贷。
王猛建议朝廷多派几名大臣前往尚山联合办理此案,但符坚执意不肯。符坚说:“朕让刑部侍郎亲自出马,查办此案,还有什么说朕对此案不够重视的?假如月超连这一点事情都还办不好,那他就不用坐在这个位置上去了。
秦王这话说得已足够明白不过了,月超当时也豪情万丈,决定将此案办得流云行水,干净利落。可惜,月超这人,并不是对于自己的意志十分坚定,这样慕容暐很快就利用自己的手段控制住了月超本人。
王猛自然已对月超产生了怀疑,怕月超办事不公,敷衍了事,这样就会对秦朝产生百害而无一利的名誉损失。他决定自己暗中派遣权翼悄悄盯住月超的行动,同时也在当地查明一下这起案子的来龙去脉。
权翼得令后,早月超一日起身前行,这样可以躲避开慕容府的那些爪牙眼线。经过三日急行军,权翼很快就来到了隶属尚山郡管辖的枣阳地方。
权翼趁时辰还早,决定先找浥馆馆店安顿下来,他专门寻找一处临街酒馆住宿,这个酒馆交通发达,权翼找二楼一间视线极佳的房间住了下来。
安顿好自己的行囊,权翼下楼先来下面一楼饭堂填饱肚子。权翼先让酒保切二斤熟羊肉,一盘油膜花生米,二斤黄酒,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吃肉喝酒。
店内吃饭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在西边角落的两张桌子坐着一帮人喝酒。权翼没心思放在外人心上,他来此的目的是暗中查明发生在此半年之前的一桩离奇抢亲杀人案件。时过境迁,这起案件早已在百姓的记忆中烟消云散,大家早已过了热度期,连酒肆这样的地方现在都很少有人提起过。
这时酒店里陆续走进两拨客人,前一拨五人,个个面黄肌瘦,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年龄差别也挺大的衣着服饰俱都破破烂烂;这些人也并不挑剔,随便找个空位置就坐了下来。酒保拿着茶壶,一路慢吞吞地走将过来,将桌上的瓷碗一个个铺展开来,一边倒水一边问:“客官,吃点什么?”
一个瘦巴巴的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说:“小二哥,给我们每人煮一碗素汤面吧?”酒保用鄙视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还需要点什么?”
瘦子笑着摇了摇头说:“其他什么都不要了。”
五人中有二个是孩子,都面黄肌瘦,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对瘦巴巴的年轻男子说:“叔叔,我想吃肉,我要吃肉?”
“吃肉,你不想想看,叔叔口袋里还有几个铜板?”瘦巴巴的男子大声呵斥小女孩道:“你不想吃素汤面,就什么也吃不到了,饿着吧!”
小女孩哭着说:“叔叔,我不要肉吃了,就吃素汤面吧。”
正在这时,酒肆里又走进来一拨人,约摸六七个,都是黑衣黑裤束衣打扮,手里各提一把钢刀。这些人个个熊腰虎背,凶神恶煞的模样。
两个人径直走向刚才进来的这一桌子,只见一人大声说:“穷鬼,滚远一点,不喝酒吃肉占着这么好的位置作甚,滚吧,快滚一边去。”
自从这股凶神恶煞的汉子一走进来,酒保就丢下这桌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点头哈腰着将这些人迎了进来,见这些人认准这个临窗的好位置,早过来驱赶他们:“去去去,你们到西边角落那边呆着,穷鬼,尽吃素面。”
这五人只好都站起来朝西边的角落空位置上移动,小女孩这时看见权翼桌子上满满的一盘羊肉,身子就像生了根,怎么劝都走动不了。
权翼将盘子递给小女孩说:“孩子,你想不想吃肉?”
“想。”这女孩子伸出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就去接。五人中一个中年模样的人伸出一只大手将小女孩的小手打回:“你这孩子,怎可轻易接受人家的恩惠,不许吃!”
权翼用鄙视的眼神瞄了这中年男子一眼说:“我给她吃,关你何事?”
中年男子怒道:“怎么不关我事,她是我家的孩子,我不许她吃,就是不许她吃,怎么啦,我连教育自己的孩子都有错了吗?”
权翼说:“你还好意思说在教育你家的孩子,你也不看看你是怎么做大人的,她都饿成这样了,你连自己孩子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你还振振有词起来?”
中年男子受到了权翼的侮辱,大怒道:“你这人真是的,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嘛?是的,我承认,这几年我没有做好家长的责任。但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平白无故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委屈?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呀。”
这时,从酒肆外面又走进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听见这边有人大声喧哗,于是就将注意力吸引到西边方向上来。当两人看见这衣衫不整这五人时,立马就朝他们奔跑了过来,大声对这几人吼叫了起来:“你们这帮刁民,怎么还没有出城去,是否将老爷的善心当成了驴肝肺?快走,快走,还吃什么饭?”
五人一见到这两个公人,似乎一时都慌了神,忙不迭连声唯唯诺诺地说:“官人,我们吃碗素汤面,立即走人,绝不会停留在这里的。”
“还想吃了饭再走,你们是不是欠揍呀?今遇见大爷还好,若是遇见黄公子,你们的小命都恐怕难以保全,还吃啥子饭?快滚吧!”两个公人正准备赶人,这时只见权翼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大声说:“你们这几个官人,为何要制止他们家人吃饭?公理何在?”
这俩官人正自鸣得意在教训百姓,不想竟然有人不知好歹出来制止,一下就恼了,正欲发作,却见权翼一表人才,气宇非凡,但又仗着自己是当地官差之人,平时在此趾高气扬惯了,谁敢当面顶撞自己,于是,放开这五人,走到权翼跟前盘问:“你是何人,竟敢当面指责公家训人,是不是皮肉痒痒起来了?”
权翼不想理会这几个公差之人,于是对他们说:“两位官人,我只是个赶脚的贩夫,也不愿多管闲事,你让他们吃饱饭出城不就显得你们官人有怜悯之心,再说,人家吃饭又犯了哪门子法度了?”
公差没想到权翼会一出口就指责他们对当地百姓颐指气使,于是高声说:“听口音你也不是当地人氏,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外国奸细,你今天得跟我走一趟县衙,让我老爷审个明白,走吧,别等我动粗来请?”
权翼笑道:“你们要我前去县衙,也得让我吃好这餐饭,我也想请这一家子人吃个饱饭后才会跟你们去,否则,你是请不动你大爷的。”
两公差受到了权翼的侮辱,正要发作,又思量自己不是权翼的对手,正在危难之际,只见隔壁这六七个黑衣人正从那边围拢过来,只见一个浓密黑胡子的汉子挤到权翼的跟前对权翼大声说:“客官是外地人吧?来此有何营生?知道这两人的身份没有?竟敢当面指责,你这样不知好歹是要吃亏的?快说,你来此是干什么的,为何要多管闲事?”
权翼说:“我多管闲事了吗?人家好端端的一家子吃饭,妨碍了谁?是这两位官人先要驱赶这一家子,现在竟然反成了他们有理的了,这世道难道不是秦国的领地了,你们讲不讲理?”
“讲理?你同我们讲理?我们何时要对别人进行讲理了,这里可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厉害谁就是道理。”黑衣人有人大笑着说。
“哦,原来这里的治安竟然是如此糟糕,也算是我大开眼界了。”权翼不无戏谑他们说。
“你敢取笑我们,真是活腻了。”刚才那个满面胡子的汉子伸出一只手欲将权翼拿住,却反被权翼一招擒拿术给治的服服帖帖的,只好呲牙咧嘴大声对权翼讨饶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别伤了我的手,有话好说嘛?”
权翼放开大胡子的手说:“你们不可欺人太甚,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让这一家子吃完饭,各走各的如何?”
黑衣人见权翼手上功夫了得,都一时不敢造次,尤其是刚才还颐指气使的两位官差,更是不敢再对权翼大声呵斥了,而是转变了另外一种态度,明显对权翼的态度好了许多。
一家五人不敢再在这里吃饭,正欲走出门外,权翼说:“你们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刚才的饭还吃不吃?”
一家子的中年男子只好折身回来向权翼施礼道歉道:“客官,今日谢谢你替老身打抱不平。老身深表感佩,恩情日后定当汇报。”
权翼说:“你等等,我不需要你日后回报什么?你们一家人都给我回来,坐下来好好吃饭,要吃什么今日都由我出银子怎么样?”
中年男子深鞠一躬道:“客官,小民真不敢放肆,恩情领了。”说毕,领着一家子人匆匆离开。
权翼让一个公差走上前,将盘子递给他:“你去将这盘肉送过去给那个小女孩,办不成这事,回头我找你算账。”
公差呆了一会,立即接过盘子走出门外去追赶这一家子人去了。其他人看着权翼,都不敢做声。
权翼将手腕上的水袖一撸,高声说:“权某初来贵宝地,能认识诸位,仍是缘分,今日你们需要吃什么,都由我权某承包了,酒保何在?”
酒保此时一路小跑着赶过来,毕恭毕敬地对权翼说:“爷尽管吩咐小的,包各位爷满意就是。”
权翼说:“好酒好菜你尽管给爷上,别问银子。”
酒足饭饱,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这两个公差,灌下几碗黄汤后就轻飘飘起来了,当面对权翼举起的酒,兴奋地说:“权爷,今日能结交像您这样的大号商人,也是我和傅哥两人的福分,虽然我们在此无人敢惹,但是,面对城中的权贵也是不敢提半点的要求的,他们只会将我们当狗一样使唤来使唤去,根本不会将我们当人看待。”
权翼说:“刘大官人,你有点喝过了,别废话,这里耳目多,说权贵坏话对你恐怕不利的。”
刘弼继续说:“别人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傅老爷也是趋炎附势的一个小人,总是对地方豪绅网开一面,别的且不说,半年前的那个案子,谁不说这民女家冤不冤,人死了,抢了,还要拉去坐牢?这哪门子的法律规定?分明是狗仗人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这公差的话,早吓得三个黑衣人酒醒了一半,拔腿就跑,就怕被人听见报告县府,吃不了兜着走。
权翼听在耳里,乐在心里,这个公差酒后吐了真言,一定知道半年前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找别人了解案情,倒不如找这几个公差更来得直接一点。
四位黑衣人似乎头脑还很清醒,对于权翼无缘无故的宴请都持怀疑的态度,因此,喝酒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放开,不像这两个公差官家一样猛吃猛灌,完全放开戒备之心。原来,这七个黑衣人都是当地黑帮会上的人,他们长期受雇与当地富户黄之勍,当黄家有事时,这些帮会上的人就会出手相助,虽然他们也都知道黄家的人为富不仁,鱼肉乡里。但这些帮会上的人又岂是一个正义组织,他们平时也是仗着自己的一股势力无恶不作。
这四个黑衣人见权翼今天出手宽绰,举止不凡,早有几人在心里暗自盘算可否在权翼身上搞一票,正在疑虑之际,没想到权翼当面要宴请他们,这正中这些人的下怀。尤其是这个满面大胡子的家伙,他不但诡计多端还心狠手辣,没有他干不出来的坏事。
权翼今天盛情款待他们,任由他们大吃大喝,这些人可并不客气,对于好酒好肉,他们都是来者不拒,过去这样大鱼大肉吃喝都是逼着别人买单的,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傻乎乎的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他们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面对这个‘冤大头’他们若在心里存在一丝感激,那他们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发善心了。
权翼一见三个黑衣人被公差的一句话吓跑心里甚感好笑,他早已看得出来,这几个人与眼前的两个公差都是一丘之貉,根本不是善良之人,但他却为何主动宴请他们,这自然有权翼自己的想法,这或许是对的,也或许是大错特错。
但现在,权翼先不去考虑这些,说实话,权翼孤身一人勇闯枣阳,风险还是挺大的,他现在先在当地结交一些地头恶霸,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权翼的这个临时决定也是在瞬间所决定下来的,根本由不得他细思静想,草率是草率了点,但权翼只能为此一搏,花点小钱能得到自己有用的消息也是很有必要这样去做一回的。
黑衣头目大胡子此时也假装喝高了,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着一满碗的酒对权翼说:“权兄,感佩你今晚盛情邀请,这碗酒兄弟我敬你,过了今日,你我就是好兄弟了,干!”
权翼也假装此刻不胜酒力的样子,也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站起来对黑胡子头领说:“冯哥痛快,干!”喝完一下瘫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过去了。
黑衣头目大胡子嘿嘿奸笑两声,命令其他人驾起权翼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