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凯恩在麻子脸家喝完了整整一瓶的朗姆酒,借着酒劲他吹嘘自己在罗文先生手底下时是多么风光,打架从来没输过,在罗文先生与其他人抢地盘、抢金矿的时候他也是冲在最前面。
凯恩所描绘的热血场景听的其他矿工两眼放光,时不时发出惊呼感叹,竭尽自己的词汇储备,各种赞美变着花样的往凯恩身上砸,砸得他浑身舒坦,下意识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凯恩大哥,以后我们都跟着你混,等到咱们这矿区开不下去,回到旧金山,你可别忘了弟兄几个!”
凯恩被这些人吹捧的有些飘飘然,大手一挥全部答应了下来,待到酒水喝完,牛皮吹尽之后,凯恩这才摇摇晃晃的准备回自己屋睡觉。
夜晚的矿区要比白天寒冷十度左右,海岸山脉时不时还会有野狼、野狐、野猪等野兽出没,特别是在晚上,隐隐约约便能听到狼嚎声。
凯恩独自在碎石路上走着,忽然听到自己侧手方传来低沉的狼叫。
“呜呜呜......”
那是狼崽儿受伤之后的鸣叫,有些低沉,有些虚弱。
“嗯?受伤的幼狼?嘿嘿嘿~真是上帝的恩赐,明天可以吃一顿狼肉了,不过可惜,要是把今天这瓶酒留着和狼肉一起喝,那滋味一定会更美。”
凯恩说着从小腿侧面的皮质小袋中抽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上,朝着那幼狼发生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一丛灌木,声音似乎就藏在后方。
凯恩抬起手中的短刀左右劈了几下,将灌木多出的枝桠砍断,伸手向两边一分,露出了后面的一幕。
但在这一刻,他有些懵,因为被他分开的灌木后方并没有什么狼崽,而是站着一个人,一个穿西装,戴高礼帽,脸上带着笑容的华工。
“见......见鬼......”
凯恩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寒光一闪,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漏风,等他反应过来用手摸向喉咙时,触手却是滚烫的血液。
“呜呜呜......”
凯恩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却仍然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间流出,很快,他扑通跪倒在地,到死也不敢相信会是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华工取了他的性命。
“阿巴巴......”
林肆身后,身材高大佝偻的哑巴低声嘟囔了几句。
“我明白你的意思,哑巴,现在麦尔斯的人已经被全部赶走,如果再出现尸体康纳德会怀疑到我的身上,不过......我并不在乎,怀疑就怀疑吧,我刚刚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个凯恩应该是康纳德幕后老板故意送来矿区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压我们华工,不,说打压有些太委婉,他就是要赶走我们,利用暴力手段赶走这些已经无法为他创造价值的华工。”
“阿巴阿巴阿巴。”
哑巴又是一阵嘀咕,林肆脸上露出笑容道:“想赶我们走其实很容易,只要钱给到位就行,可如果他们不愿意给,那咱们就自己拿。”
林肆这次并没有处理凯恩的尸体,任由他半个身子倒在灌木里,而屁股却撅到外面。
第二天一早,凯恩的尸体就被其他矿工发现,并且在人群里引起不小的骚动。
康纳德亲自来到现场,用手帕捂着口鼻,一脸不情愿的作出指示。
“你们昨晚和他喝酒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麻子脸几人一脸迷茫的摇头道:“先生,没......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凯恩他和平常一样,喝完酒就准备回去睡了,我们矿区里的人都听他的,也没人和他起过冲突啊。”
麻子脸说到这儿忽然间顿了顿,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补充道:“就是前天......他打了一个华工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麻子脸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那些华工别说杀人了,你打他的时候他连你眼睛都不敢看,如此懦弱卑微的一群人实在和杀人凶手联系不到一起。
“打了一名华工,还是小孩?”
康纳德咬着他的烟斗,努力的回想,想起林肆身边就总是跟着一个还没长大的华人小孩,而他的矿区华工营里似乎只有一个小孩,那就是麻钱儿。
“行,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查清楚的,你们来几个人,把他埋了吧。”
其实矿区里出人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总是出现被抹脖子的人命就有点不正常了。
在康纳德承诺会查清楚离开后,白人矿工人群里,一名黑头发、黑胡须,眼神阴郁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名叫凯特,是和凯恩一起被送进矿区的人之一,而他才是处理矿区华工遣散的负责人。
在他来的时候,他的老板罗文先生给了他两种选择,第一,用少量金钱做补贴遣散掉这些华人;第二,用暴力驱赶的手段将这些华工赶走,具体会使用到哪种方法全靠凯特自行定夺。
虽然凯特手里是拿着一笔钱,但是他却不想将这些钱分给华工,一分钱都不能。
所以他来到矿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白人矿工联合起来,冲在最前方的便是光头刀疤脸凯恩,也是他的亲弟弟。
此刻看着弟弟的尸体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凯特捏紧了拳头,然而他竟然忍住了,没有发怒,没有咆哮,没有立刻就去寻找凶手,而是默默的忍住了。
要是林肆在场,一定会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在面对这种情况,“愤怒”才是一般人该有的反应,不愤怒,甚至没有让旁边的人看出一点异样,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难对付的那一类人。
就在林肆等待着白人矿工上门挑衅时,却意外的发现没有一个人来他这里兴师问罪,包括康纳德。
拿着棍子、砖头的细狗等人此刻都站在林肆身后,忍不住小声问道:“肆爷,白鬼们看样子是不会来了,这倒是稀罕。”
林肆眯起眼抬手说:“让大家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看来这群人里还有高人指点,最近都留意着点儿,那些白鬼矿区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面孔。”
“好嘞,大家都散了吧,干活去,没事了已经~~”
林肆摸了摸下巴,忽然间噗嗤笑出声。
长着深眼窝高鼻梁的阿福不明所以,小声问道:“肆爷,您笑什么呢?”
林肆止住了笑声,眼神幽幽望向远处道:“我笑这次对面终于派来一个像样点的对手,希望他的动作能再快一些,这样耗下去对我们双方谁都没有好处。”
“啊?肆爷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阿福摸了摸自己天然自来卷的头发,脸上表示出了困惑。
“你不用知道,也不用听懂,现在加大宣传力度,能剃头的都给我把辫子剃了,你先看看在上次的冲突里,咱们有多少人是被白鬼扯辫子扯受伤的?告诉那些人,如果想留住自己的头皮就剪掉辫子,除非他们想让白鬼哪天连辫子带头皮一起给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