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洛杉矶贫民区,一片低矮的窝棚通道内,一名身裹破布的矮小身影走街串巷,于人群里跌跌撞撞的行走着。
“扑通~”
他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前一天因为下雨而积攒起的水洼中,搞得满身都是泥水。
“呼呼呼......这群挨千刀的......小东子,小豆子,你们在哪儿啊?如果还活着吱一声,爷来救你们......!”
这位裹着破麻衣的矮小身影,正是从紫禁城里走出来的大内禁军统领,苏明喜苏公公。
半个月前,他带着两名心腹小太监于旧金山码头登陆,却阴差阳错的跟错了队伍,被卖去大山里的矿场挖矿。
苏公公几时受过这等苦?以前的他都是在后宫里伺候各种答应、贵人,甚至是皇太后,怎么可能去给这些蛮夷白鬼挖矿出力?
发现上当的苏公公大发神威,连续打倒了多名矿场监工,但很快,他的腿部就中了一枪,加之腹中饥饿使不出力气,当场就被制服。
矿场主被苏公公所展现出的中华武术吸引,并没有杀他,而是想让他教自己。
可是双方碍与语言不通,加之苏公公有要事在身,根本不可能妥协。
就这样,苏公公被那矿场主关在水牢里,不给吃不给喝,饿了整整七天,这才将其放出,用美味的食物勾引苏公公,企图逼他就范。
可谁知即便是七天滴米未进的苏公公,仍然攒着一口气,在对方解开他手脚后突然爆起发难,连续打倒了数名矿场监工,包括那名矿场主在内。
不过,等他逃出监牢之后,却找不到自己随行带来的两位小太监了。
苏明喜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没敢耽搁,一路闷头逃出矿场,并在山脚下劫了一匹马,冲进就近的村子里偷走了当地居民晾晒在外面的破布被单裹于身上,一路辗转,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洛杉矶。
只不过我们的大内总管不懂英文,甚至这辈子也没出过几次宫,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犹如外星。
强烈的挫败感如潮水一浪一浪打在他身上,将这位意气风发的大内总管折磨的不成人形。
“当啷”一声,坐在地上歇气儿的苏明喜忽然发现,有人往他面前扔了一枚硬币。
“这......你们这些蛮夷,把咱家当叫花子了吗?我......”
苏明喜本想攥起硬币扔还回去,可举到半空的手却不断颤抖,不知是因为饿到脱力还是别的原因,最终还是放弃了。
“咳咳咳......”
刘明喜咳嗽了几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攥着路人丢给他的那枚硬币,拖着虚弱的步伐,循着空气里飘散的香味,站在了一家面包摊前,并对着摊主打开手掌。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明白对方一定能读懂他的意思。
面包摊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看了眼身材矮小浑身泥污的苏公公,缓缓摇了摇头道:
“哦,可怜的家伙,你一定饿坏了,一美分......实在不好意思,你只能买到这些。”
面包摊的老板指了指摊位旁放在篮子里的过期面包,并且收下了苏公公掌中的硬币。
苏明喜也不嫌,他张开手抓着两枚坚硬如石头的过期面包,张嘴就啃,可这第一口就差点崩掉他的牙齿。
“我的亲娘勒......怎么这么硬?蛮子就是蛮子,不行,我得找点热水来泡着吃。”
苏公公抱着两块坚硬如石头的过期面包,摇晃着走向贫民区最高的那栋建筑——教堂。
在这里躲藏了好几天的他并不是漫无目的,身为一名绝顶高手,他懂得观察,他明白这个墙上挂着十字架的建筑物每天都会给流浪汉发放一些稀粥,就好像是他们大清朝的寺庙一样。
苏明喜裹好了粗麻布,混在排队领取食物的人群队伍中,一点点往前挪动。
“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教堂的神父每当给一位流浪汉打完稀粥,总会来上这么一句,并在胸口连点四下,苏明喜现学现用,也低着头连点了四下。
当他接过那碗热粥时,迫不及待的将面包塞了进去,一点一点,终于把那两块坚硬如铁的面包吃进腹中,恢复了一些体力。
“老佛爷保佑,请您保佑明喜能够顺利捉到叛徒,将他押回紫禁城......唉,以前在宫里总是能听人说宫里这不好那不好,现在出来了才发现,这些白皮蛮子过的那才叫一个惨!如何能比得了宫里的生活?这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御花园里的狗都比这吃的好!小东子,小豆子,你们两个还活着吗?”
苏明喜戚戚然的想着,忍不住眼含热泪。
“请问......你是华人吗?”
就在苏明喜蹲在街角啃完了两个坚硬面包之后,一道熟悉的乡音传入他的耳中。
苏明喜抬头望去,发现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看那姑娘的穿着打扮无疑是大清朝的子民了。
现在的苏明喜已经能听懂,出门在外别人都管自己叫“华人”。
他露出渴望的神情道:“是......我是华人,这位姑娘,看你的气质和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吧?”
那位脸蛋儿消瘦,气质有些清冷的少女微微一笑,随即摇摇头说:“唉~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这里不是大清,我也不是钮祜禄碧石,你可以叫我郎金花。”
“啊?”
苏明喜听到对方说出的姓氏,身子一抖僵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道:“你......您是我大清八旗子弟?钮祜禄氏可是镶黄旗的后代,怎会流落至此?”
忽然,苏明喜身子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改坐为跪,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参见郡主殿下!老奴苏明喜,奉老佛爷之命来到这里捉拿叛贼!您......您贵为镶黄旗后代,怎么会流落到这蛮荒之地?”
那少女被苏明喜这一跪给跪懵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忍着笑急忙上前搀扶。
“老人家快起来吧,我刚刚都说了,这里不是大清,我也不再姓钮祜禄,你这样子倒是给我徒增困扰,快起来吧。”
“嗻~郡主殿下。”
苏明喜可以说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宫里度过的,那种阶级等级和尊卑贵贱深深印刻在骨子里,就算远在海外,忽然间遇到宫里来的主子,激动之余只觉得这种感觉是无比的亲切,这个头磕的他浑身舒坦。
少女将他搀扶起来,关心的问道:“刚刚说你是受了老佛爷之命,来捉拿什么叛贼?却为何只有你一人?”
苏明喜听到对方问这个问题差点哭了出来,哽咽道:“回主子的话,老奴原是老佛爷身边的大内侍卫统领,原本还带着两人,可谁知刚到这里就被人骗去矿山挖矿,老奴气不过出手教训了他们,可一来几日没有进食,二来腿上中了火枪,最终被擒关在那水牢之中受尽折磨......
但老奴时刻谨记老佛爷的教诲,暗中积蓄力量,在那些蛮子将我放出去的一刻出手反击,逃了出来!只是我那两个随从下落不明,想要寻找叛贼之事更是遥遥无期......对了,郡主殿下,您可听过刘斩云这个名字?”
那少女听他叭叭叭说了一大堆,表情变换了几次,左右看了看,拉着苏明喜道:“如此重要之事,当心人多耳杂,来,跟我来。”
苏明喜跟着少女穿过泥泞的小道,三拐两拐,拐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那少女推开一扇门示意他进去,之后又颇为警惕的将房门关闭。
待二人进了房间,少女板着脸,语气一改往常道:“你所说之事关系重大,但我却不知你的身份是否有假,你说你来自紫禁城,常侍奉老佛爷左右,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的身份?”
苏明喜被问的一愣,双手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觉得对方说的在理。
“哦对,对了,老奴这里还有一块老佛爷以前赏赐的玉佩,一直贴身带着,它能证明我的身份。”
苏明喜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用手擦了又擦,这才呈给那名少女。
那少女伸手接过,只见这玉佩外表为圆形镂空设计,精雕细琢,质地莹润,上方还雕刻着“大吉”二字,一看便是真货。
少女拿在手里摩挲了两下,表情略有缓和道:“的确,这的确是宫里的玉佩,看来你所说不假,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隐瞒,我不但是钮祜禄氏的郡主,还是被安插在海外搜集情报的密探,你所说之事我会镑你打听清楚的,你身上还有什么宫里带出来的饰物?都拿出来交给我保管。”
苏明喜弯下腰道:“回郡主的话,老奴就贴身带着这块老佛爷赏赐的玉佩,其它财务都在随从那里。”
闻言少女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那好,你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奴才谢过主子~~~”
苏明喜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让那少女颇感不适。
不一会儿,少女端上来一碗羹汤,散发着腾腾热气。
“吃了吧,早些恢复体力好去完成任务。”
苏明洗眼含老泪,捧着那碗热羹汤道:“老奴谢过郡主殿下~~!”
苏明喜双手颤颤巍巍的用勺将羹汤一勺一勺送入口中,虽然这羹汤没有什么滋味,也没什么名贵的食材,但他却觉得是如此鲜美、香甜,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轻飘飘的,可为什么自己这么想睡?或许是海外遇亲人,新中放松了警惕,积攒多日的疲惫一股脑涌出,这才困倦难耐。
看着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苏明喜,那少女脸上温婉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无比嫌弃。
她走到套间里一面木质墙壁,伸手敲了敲。
墙壁“嘎吱”一声打开,竟然是一道暗门,一名男子从暗门里走了出来。
“那老家伙身上就揣着一块玉佩,再也没别的了,你看看能值多少钱?都给我换成烟叶。”
那男子长得獐头鼠目,一根长辫盘在头顶。
他接过少女递来的玉佩,搓了两下道:“品相不错,这是你这个月骗的第几个凯子了?我刚听到他还在给你下跪磕头,嘿~装的多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皇亲国戚了?”
“别废话,快点儿,我的烟叶呢?”
少女催促着,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包烟叶递了过去,少女急不可耐的一把夺过,隔着油纸包深深嗅了一口,表情沉醉,而那里面包裹着的,正是鸦片。
男子将玉佩在手里把玩了两下,随即塞进口袋道:“那老家伙对你也没用了,就交给我吧,我听说北面有人大量招工去修铁路,他虽然身材矮小了些,但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总归别浪费。”
少女怀捧着鸦片叶,心思早就飘到了烟馆,随意摆摆手道:“随你怎么处置了,都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就要回去吸两口。”
就这样,那自称镶黄旗钮祜禄氏的少女,用蒙汗药放倒了苏明喜,骗走他的玉佩,还将他转手卖给人贩子。
苏大公公刚出狼群又入虎穴,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被卖到了铁路公司,成为了一名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