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梁道济,在唐人街吃了瘪后,返回住处气急败坏的跳脚怒骂,他先是骂了那些刁民,又骂了苏公公,最后想起来把林肆拎出来也骂了一顿。
“该死......他们全都该死!我一定要上奏老佛爷,赐死那个老太监!”
梁道济骂累了想起正事儿,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一张纸,提起毛笔刷刷刷奋笔疾书起来。
他写了一张奏折,写完后吹干墨迹,将纸卷起放进了一个长桶内,叫来自己最心腹的手下道:“你,去账上支点银钱,坐最近的一班船返回京城,将这份奏折呈于老佛爷,就说十万火急!这些海外刁民要造反,带头的正是大内总管苏明喜,求老佛爷一道旨意!”
“是大人。”
那人揣好了奏折,在账上支了些银钱,便急匆匆朝着旧金山港口跑去。
梁道济在家中来回转着圈的思考这件事,说实话他有些怕林肆的势力,当即叫来了身边所有的护卫,这才感觉安全了些。
“嗡嗡嗡~~嗡嗡嗡~~”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外忽然有婉转凄凉的二胡声响起。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人拉二胡?悲悲泣泣的太晦气了,来人,给我把拉二胡的人赶走!”
梁道济正自提心吊胆,听见仿佛哭丧一般的二胡声心中烦躁,命令身边的护卫出去赶人。
两名护卫大踏步走上街道,那二胡声戛然而止,可是仅过了不到十秒就又开始拉了,而且拉的曲调比刚刚还要凄惨,惨到梁道济觉得自己似乎不该穿官服,而是应该穿着一身白麻衣跪在地上烧纸。
“妈的,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快点让那个拉二胡的滚远一些!”
梁道济愤怒地咆哮着,这次他派出了四名护卫。
二胡声再次停止,而这次大约也就是十秒钟左右,外面的人又一次拉响了二胡。
“这到底怎么回事?”
梁道济察觉有点不对,他在剩余的几名护卫簇拥下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可声音在这一刻停止,那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陌生人,可以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
梁道济心中疑惑,平日里他这清廷大使馆门外总有很多摆摊吆喝的小贩,可今天为何街道如此干净?连只野狗都没有。
他正在那里疑惑着,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一道温热的液体粘在了他的脖子上。
“咦?”
梁道济下意识伸手一摸,放在眼前,整个人都呆住了。
血,那是温热的鲜血,相当新鲜,可是自己又没有受伤,这会是谁的血?
“啊?”
梁道济回身望去,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原地蹦起,他身旁的四名护卫此刻直愣愣的站在后方,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没有了神采,脖颈处统一出现了一条鲜红色的细线。
或许是梁道济受到惊吓搞出的动静太大,那四名护卫身体前后左右摇晃了几下,紧接着扑通扑通直直倒地,原本完好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一旁,腥臭的血腥味儿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梁大人是吧?我代肆爷向你问好。”
梁道济听到“肆爷”的名字心中一片冰凉,肠子都悔青了,认为自己不该逞英雄今天在唐人街里说林肆的坏话,那位肆久堂的老板虽然表面年轻阳光有活力,非常好说话,实则手上已经不知沾染了多少条人命,自己被这种杀神盯上,他的人生也算是走到头了。
“不......!”
梁道济刚想大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泄露到了外面,当他意识到伸手去摸时,入手却是一片粘稠猩红。
程瞎子的二胡琴弓有一滴血珠正在缓缓滑动,他手腕一震向后轻甩,那滴血液分毫不沾染的被甩落地面。
瞎子收起他的琴弓,嘴里哼着曲儿离去,而这大清朝驻美利坚的屋内已无一人存活。
旧金山,码头区。
“开往东方的货轮要启航了~~~没有上船的人抓紧时间,过期不候,船票不退不换~~~!”
一艘蒸汽船前方,一名戴着礼貌的瘦高男子正在用简易扩音器为那些等待的船客们发布最后警示。
梁道济派出的随从一路小跑,呼哧呼哧抵达码头,很幸运这艘船似乎现在就要开了,只要船锚收起,他就能缩减很大一段时间回到京城。
可就在他于拥挤的码头人群里,朝着挥手那人移动时,却被迎面走来的一人撞在了肩膀上。
“该死的,没长眼睛啊,瞎了不成?”
那信使骂了一句才发现,撞自己的人鼻梁上架着个黑墨镜,手里还拿着竹竿在地上点呀点,可不就是个瞎子吗?
“妈的,真晦气。”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决定不再去理会那个瞎子,想要掏出船票上船,可入手在怀里一摸却定在原地,他的船票不见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梁大人刚刚给他的重要奏折。
“不好!刚刚那个瞎子,他是个小偷!”
这名信使猛的回头,在拥挤杂乱的人群缝隙里看见了那个瞎子的背影,急忙分开路人追了过去。
“喂~~~瞎子!臭瞎子快停下!你胆子也太大了,太大了!朝廷命官都敢偷?让我抓住你一定会剁了你的手指!”
那信使刚跑了几步,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开了闸的水坝一样迅速流失出去。
他缓缓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鲜血染红大片,而那无疑是他自己的鲜血,因为此刻在他肋下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伤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受的伤?”
信使的手哆哆嗦嗦捂在了伤口上,但出血的速度相当快,仅是这么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栽倒在地。
刚刚瞎子在摸走他奏折同时也刺破了他的脾脏,在码头周围行人惊呼的同时,瞎子已经隐没在人群外,如同滴入大海里的雨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一会儿,梁道济呈给慈禧的奏折就放在了林肆桌面上。
“干的不错,下去领取你的报酬吧,我已经和刁爷说好了,程先生。”
林肆展开奏折读了一遍,心中暗暗感叹,那梁道济的小楷写的真是漂亮,可惜了。
瞎子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半转身体问道:“肆爷,我听他们说京城要来人,到时候那老太监是不是有危险?”
林肆一手把玩着奏折,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开,让火苗以不可逆转之势将那张奏折完全吞噬,随手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老佛爷也就在她那一亩三分地儿上可以称王称霸,来了旧金山......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