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久堂的大厅内,三十名面黄肌瘦、神色紧张的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们穿着松松垮垮似乎有些不合身的大褂,头戴瓜皮帽,脑后拖着一根长辫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林肆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走到这些孩子面前,视线扫过大家,孩子们全都羞涩的低下了头。
“不要害怕,我叫林肆,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先生,我已经等了你们有段时间,你们应该也知道,这次能够来到北美大陆学习的机会是多么难得,希望大家能够用心学习,抓住这个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为华夏民族的未来做出贡献。”
这些孩子们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林肆,他们似乎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可周围那些看起来人高马大特别吓人的大家伙,似乎都以他马首是瞻,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肆爷吗?太威风了。
林肆讲完话,拿过了第一批留美幼童的名单,看着上面耳熟能详的名字,心中有一种和历史人物相见的奇怪感觉。
蔡兆基,邓世聪、詹天佑、欧阳庚、梁敦彦,这些可都是在回国之后成为中流砥柱的名人。
詹天佑自不用说,从小课本上就有学习,那可是华夏近代铁路工程专家,有着“中国铁路之父”的荣誉称号,而这样的牛人现在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半大小子,在林肆注视他时还会紧张的低下头。
还有蔡兆基,学成之后会担任天津北洋大学校长一职,也是北洋大学的创始人之一。
欧阳庚,清末民初的第一批外交官。
梁敦彦,清末外务部尚书,北洋政府的交通总长,詹天佑还是他推荐去的。
邝荣光,华夏第一批采矿冶金工程师,参与了许多煤矿的勘测和挖掘,还绘制有《直隶省地质图》和《直隶省矿产图》,为近代地质调查和科学研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一直活到了一百零二岁,也是所有留美幼童中最高寿的一位。
林肆顿了顿,开始照着名单上点名,每叫到一人名字就要跨前一步,方便他将那些记忆中的名人和眼前的孩子形象重叠。
“好,你们三十人从现在开始就是我肆久堂‘卧龙计划’的第一批学生,你们的宿舍我已经准备好,从明天开始会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天早上出操跑步、读书学习,不但管你们吃管你们喝,在你们到了十八岁那天起还有薪水可拿。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们所有人学成之后,都必须在我肆久堂任职最少十年,十年之后你们愿意继续留任也好,想要另起炉灶也罢,我都不会多加阻拦,记住,你们现在已经和那个腐朽的封建王朝完全割裂,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剪辫子。”
林肆说着招了招手,几名肆久堂的兄弟拿着剪刀站成一排,而那些孩子们明显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不用怕,孩子们,相信你们也看到了,我肆久堂的所有人都没有辫子,这北美大陆的洋人也都没有辫子,剪掉辫子是我们与旧社会割裂的一个仪式,从今以后你们就是现代人了,来,排好队开始吧。”
小孩子们,特别是到了一个新鲜的环境,像剪辫子这种事接受起来比成年人要容易得多。
大家也就是稍有犹豫,就自觉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剪辫子。
赛华佗看到这一幕又习惯性的当起了鸵鸟,闪得远远的。
林肆也没有为难他,这些半大小子将头发剃完后,继续道:“现在我会让人带大家去换衣服,我已经为你们每人准备好了两身衣服,一身练功服出操锻炼的时候穿,另外一身是出席正式场合学习时穿,那些衣服都已经放到了你们的宿舍床铺上,现在跟着这位大哥去你们的宿舍领取各自的装备。”
林肆要训练这些孩子,不光要教授他们先进的知识与技术,还要给他们锻炼出强劲的体魄。
他非常清楚华夏民族之后还要遭受多少苦难,而这些孩子全都是中流砥柱,没有一个好身体又怎么能完成理想与计划呢?
“这里就是你们的宿舍,八个人一间,挑选好上下铺换上校服,今天会专门有人带你们熟悉一下学校各个教室的位置,我们这里有食堂、图书馆、工作室和实验室,后面还有靶场,你们现在所受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早上跑操、早读、学习文化、格斗、枪械一样都不能少,肆爷就是咱们的校长,可以说这所学校就是专门为你们建立的。”
林肆为了这些孩子专门在肆久堂里挑选了一批识字且有特长的兄弟们,将他们分配到学校成为老师。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亲自给这些人突击补课,另外还花重金从周围的城市里请来各个领域的顶尖大师,为这些孩子们教授相关领域知识,不过这一切都要从基础开始,第一个要过的就是生活和语言关。
这些一脸懵懂的孩子在这座崭新的学校里参观了一圈,嘴巴几乎就没有合拢过。
什么?管吃管住还教他们打枪?天底下真有这等好事?那位肆爷还说了给他们发工钱?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啊。
“恕堂,你怎么看?”
在午饭结束后,这些孩子们得到了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林肆就是要让他们消化消化,一次性灌输太多东西有时反而适得其反。
一名身材瘦小额头较宽的男孩,看向由另一位面容较为老道的孩子,小声的问了句。
恕堂就是蔡绍基,他在众人里少年老成,见多识广,隐隐算是这些孩子们里面最受信任的老大哥。
“大家,我觉得这里就是我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机会!相信在来的路上你们也或多或少从本地同胞的口中听到过肆久堂和肆爷的名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肆爷就是这旧金山唐人世界里的地下皇帝,他能看重我们,我们以后的人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大家都是被命运选中之人,切莫不可错过了这场大机缘!”
“恕堂说的对,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好机会,学有所成,回去建设祖国!”
说话一人脸蛋较圆,浓眉大眼,却正是大名鼎鼎的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
“恕堂,你也说了大逆不道,我们不管怎样也是大清的子民,可那位肆爷却丝毫没有将皇权放在眼里,一来就让我们剪辫子,他就不怕被朝廷里追责吗?”
孩子们望向说话之人,此人名叫梁敦彦,个头中等,年纪比蔡绍基还大一些,其父亲早年间在南阳做生意,从小受到家庭影响,来这里之前就会说英语,想的也比其他孩子更多一些。
“松生,这里毕竟不是我大清朝国土,你们没看这儿的同胞留辫子的人已经很少了吗?特别是肆久堂里的大家,要么光头,要么留着很短的头发,但不得不说他们的气色看上去都非常好,腰背挺得很直,走路带风,说话也中气十足,你们不觉得和咱们之前见到的百姓完全不相同吗?”
听到蔡绍基的话孩子们纷纷点头附和,的确,登船之前他们在码头看到的绝大部分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又干又瘦,脊背佝偻,双眼麻木没有神采,可来到这里,这些同胞表现出的勃勃生机让人惊讶,他们看起来似乎生活都非常好,并不缺吃少喝,也没有无良官员压榨欺负他们。
“反正不管怎么样,接下来我们都要在这里学习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自己的双耳去听,用自己的认知来理解这里的一切吧,同窗们,大家一定要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