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屎盆子扣在唐知涣头上,不光唐知涣脸色不太好看。
就连吴理和吴永,都恨不得上去捂住林宗叔的嘴。
还没开始升堂审问先得罪判官?
谁给了林宗叔这么大的勇气?
哪怕吴家的权势远比唐知涣的要大,可这里是旌阳县衙,是唐知涣的地盘。
林宗叔真是不知者无畏,气焰嚣张过了头。
“还望大人告知!”
一心想着告倒林羽,从此获得功名,一鸣惊人的林宗叔,根本不把区区一个县官放在眼里。
狂妄的姿态,让原本没有袒护林羽的心思唐知涣,心中不免对林宗叔生出了反感。
但他到底是一个合格的县官,神色微愠的开口。
“原告林宗叔既然有疑问,本官便替你解惑,为何只让你跪,不让林羽下跪。”
“林羽名下拥有万亩荒山,为县衙收益做出了巨大贡献,陛下曾说过,对大常作出贡献的商绅,于本地官衙进出,免跪。”
尽管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写进律令里,但在场的谁都能够理解。
当地发达的商绅假如见到官府的大小官员,跪来跪去的。
谁还乐意跑到县衙来办事?
等县衙遇到捐款捐物的时候,商绅们还会掏钱帮忙吗?
吴理和吴永见林宗叔,穷得连这种不成文的规矩都接触不到。
默不作声地离此人远了一步,划清界限。
林宗叔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脸上阵阵烧乎。
他在唐知涣这里吃瘪,转头对着林羽发泄。
“有钱了不起吗?你买地的钱一会儿就要吐出来!到时候不仅要跪下,还要挨板子!”
林羽但笑不语:在唐县令面前打官司根本不需要有钱,有理就行。
倒是唐知涣先听不下去了,又是一记惊堂木催促。
“跪下陈情!”
尽管对标着林羽的待遇,觉得自己被看低的林宗叔百般不情愿。
却不得不掀起衣摆,跪下去,用憎恨的语气痛斥。
“学生林宗叔要状告林羽盗方诈欺!”
“想必县令大人已看过状纸,吴江两家苦主都已到场,只要呈上证据,就能定林羽的罪!”
面对林宗叔的控告,唐知涣先让赵承业,将状纸拿给林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按照流程来讲,如果林羽主动认罪,即可算作是自首。
林羽看到状纸上的内容。
和他猜想的如出一辙。
“林羽偷盗吴家熬制红砂糖的方子,私自熬制红砂糖,转手高价卖给青江酒楼不说,还蒙骗苦主江南雁花费巨款买下糖方。”
“这样的行为不仅破坏大常商界,对于商家秘方传承与保护,还会引起吴家与江家的误会,制造事端,请求县令大人没收林羽熬糖所得赔偿吴家损失,并将卖方的钱还给江公子!”
林宗叔一字不差地当众背完状纸上的内容,目光灼灼地看向江南雁。
他等着看江南雁一脚踹在林羽的身上,两人像亲兄弟似的感情崩塌后,林羽失去了江家庇护,还如何得意!
谁知,本该听到这个消息的江南雁,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动怒的意思,反倒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林宗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倒是吴理与吴永,深知像江南雁这样能够在益州江家,独当一面的话事人,绝对不会喜怒形于色,于是朝着林宗叔使了个眼色。
别光顾着得瑟,继续告!
“空口无凭,县令大人,我已请吴兄和无忧酒楼的掌柜,带来了呈堂证供!”
“呈上来。”
唐知涣眉头微蹙,尽管没见过红砂糖为何物,但从字面理解,应该是一种糖类。
他好像明白,那晚石林村发生放火抢劫的案子,所盗走的为何物了。
“红砂糖是什么?很值钱吗?”
“不值钱的话,会惊动这么多贵人来审案?”
“可是吴家不是只酿酒开酒楼,它家哪来的制糖方子?”
百姓里头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时,腰间总会被黑手狠狠地戳一下。
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声音也被其他议论压了下去。
“用盗来的方子,偷偷用了卖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卖方,真是胆大包天。”
“要是卖了方子没影响就好了,吴家和江家都开着酒楼,这不是故意挑唆两家关系?”
“听说江家得到这个方子,如获至宝,花钱把整个蜀地还有附近的甜甘蔗全运来了熬糖,这回真是亏到家了。”
寻常人谁知道用甜甘蔗熬糖的事。
说这些话的全是吴家的托。
大堂之上,吴永看向依然淡定自若的江南雁,阴恻恻地笑了。
自从吴理调配出熬制红砂糖的方子,吴家并没着急去买甜甘蔗熬糖。
吴家等着江南雁花费数十万两收集的甜甘蔗,用不了卖不出去,然后以极低的价格买回来。
“江公子,往前天气热了,你买来储存的那些甜甘蔗,不尽快使用,小心糠了当柴烧。”
吴永小人得志的挑衅,换来江南雁的一声冷哼。
吴家做事的手段真是够绝的。
竟还想着低价收购他手里的甜甘蔗?
“吴公子,你长得不美别想得太美。”
“你!”
吴永刚要再对着江南雁奚落一番,嘲讽其睁眼瞎让人骗。
赵承业已率领两个吴家的跑堂小二,抬着一只木桶走进了大堂。
“什么味道?”
“酸里带着甜,和街面上卖的那些碎掉渣的硬糖有些像。”
碎掉渣的硬糖是贵人们熬糖浆时,或是砸成粉末时剩下的下脚料。
扔了可惜加上消耗多,便会收集起来,便宜处理卖给平民百姓,尝尝甜味。
由于经过数道工序和时日消耗,它的味道自然不如刚熬制结成硬糖时一样的味道。
会泛着酸,有时因经历酷热天气,甚至隐隐发苦。
吴永听到人们的议论声,骄傲地高声宣布。
“这是吴氏红砂糖,和普通的硬糖可不是一个味道。”
一群没见识的土包子,等会儿惊掉你们的眼珠子。
吴永等木桶落地,亲自走过去,拆解着缠绕在木桶盖子边缘的油布纸。
而吴理则拱手对着堂上的唐知涣说道。
“林羽的父亲,曾经是青江酒楼切墩子的二厨,擅长做糖糕,吴家的红砂糖,早在三年前就在试着熬制,由于产量太低,没有对外售卖,只是自己吃。”
“一定是林羽的父亲,曾经去无忧酒楼,偷瞧过后厨师傅们熬糖,偷学了去,传授给了林羽。”
故事编得很好,但光靠嘴皮子说说,绝对当不得真。
还需要有力的人证,才能将假的变成真的。
牵涉死去的林父声誉,看戏的林羽这会儿不可能再淡定了。
他大步上前,指着吴理逼问:“光凭吴理掌柜的一面之辞,说是我父亲先盗的方,死无对证!”
“你爹死了当然不能开口说话,但你爹把这件事,和别人说过,我们有人证!”
吴理双手举在右耳旁,用力地拍了拍。
林宗叔紧张地看向堂外。
林羽同样紧张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