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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只此一条路

    井家的大本营不在益州,却能够在一夜之间召集三百余众甘愿当杀手,远比容汹召集近千打手去码头争地盘,还要强势。

    但凡井诗书不自负,再多一倍的人,不与容汹联手,或是埋伏在他通往码头的半路动手。

    哪怕有师父在身边,他也不敢保证两人都能全身而退。

    “想要避开这种最危险的人海战术的暗杀,唯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投鼠忌器。”

    在权贵眼里,寻常商绅与百姓的地位相差不大。

    只是处置起来,后者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前者则需要一群人碾死一群蚂蚁。

    想让他们做事有所忌惮,先要成为他们,与他们平起平坐。

    “新农具和细盐,这两件功劳加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个挂名的爵位?”

    科举当官暂时是当不了的,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让人打杀了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剑南道第一大诗人的名声倒是响亮,可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有实际的影响力,依然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唯有爵位,可以取巧获得。

    爵位低些没关系,关键这算是朝廷给的一道保命符。

    别人再想取他性命,就得掂量掂量计划败露,事后追究起来不仅要主谋负责,还会牵连整个家族。

    药老听到他的话,撇了撇嘴。

    “有了爵位,别人是不敢派一堆人光明正大地杀你了,可他们还豢养了许多死士和江湖高手,暗杀比明杀更难对付,想要自保,必须自强。”

    “师父言之有理。”

    林羽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面条。

    不禁感慨这世道艰难。

    寻常人想出头,就算是专注于自身发展,那些权贵豪绅看他赚钱,跟割他们的肉似的,明里暗里地千难万阻。

    难免有时候生出一股子想要破坏一切的戾气。

    啪啪!

    林羽正胡思乱想着,肩膀上被师父拍了几掌,火辣辣的疼,他倒吸了几口冷气,憋在胸间的那口气倒顺畅了不少。

    “忧思伤肝,别怕东怕西的,赶紧吃,吃完赶紧睡,睡醒赶紧练功,我药王谷的人要是被暗杀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药老嘴上这么说着,暗中却把井家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只有林羽一个乖徒儿,井家死了一个人还不肯收手的话,他就让井家人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暗杀。

    “我可不像老李一样有家族,做事还讲究颇多,我活着只遵从两个字——随心。”

    “师父,你嘀咕什么呢?想吃谁的心?猪心鸭心还是鸡心,我一会儿吩咐厨娘杀了,等我睡醒给你做。”

    瞧瞧我这乖徒儿,真孝顺。

    药老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年纪大了吃一口少一口。

    “好徒儿,你刚才说的那些心,全部来一遍尝尝吧。”

    “……”

    桌子上的师徒二人,兴冲冲地讨论着吃食。

    庄子外的山道上,穿着补丁衣服,脚踩草鞋的闻秉笔,从城中离开,拖家带口地往林家庄园的方向走。

    他把背上背着的五六岁的女儿,往上托了托,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当家的,要不还是我来背吧?”

    刚刚三十出头,两鬓已然泛白的闻夫人,看到丈夫狼狈又辛苦的模样,不禁红了眼眶。

    闻秉笔想要安慰夫人自己不累,还能坚持住,可张了张嘴却也哽咽了。

    他的人生太苦了!

    又哪能真情实意地去宽慰别人呢?

    自从他拒绝给李郡守当幕僚,他的人生,比遇到李郡守之前更加惨淡。

    他想找个生计,被人百般阻拦不说,还让人痛打了一顿,抢走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

    为了治伤去当铺典当,结果遇到打他的人,方知一切都是李郡守记恨他“背叛”,想让他生不如死。

    相互扶持多年,却落得这般田地。

    闻秉笔深知当初看走了眼,想要摆脱李郡守的报复,要么举家离开益州境地,要么坐以待毙。

    可举家搬离益州,需要益州当地的过关文书,府衙在李郡守的授意下,拖了两日没有批复。

    思来想去,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夫人,再坚持一下,还有三里路就到林家庄子了。”

    “当家的,咱们和旌阳来的林东家非亲非故的,前去投奔,人家能收留咱们吗?”

    “能。”

    闻秉笔对此,十分有信心。

    刚来益州的林羽,急需一个幕僚,替其谋划如何在益州站稳脚跟。

    这个幕僚不光要了解益州商行的情况,还要精通府衙诸事,他带着一套完整的铲除容家的计谋,主动前去投奔,一定能成为座上宾。

    “快走!快些走!”

    “去得晚了误了上工的时辰,可就吃不着午饭咯。”

    “吃不到午饭算啥子,就怕旁人晓得东家要招人把名额抢了,你看,这一家人应该也是打算去庄子上当佃户的。”

    坐在牛车上的一家人,笑着和闻秉笔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闻秉笔站在原地喘了口粗气,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不是去当佃户的,身后又响起了车辆经过的声音。

    “老哥,麻烦让让道,让我们先过去。”

    闻秉笔看到十几辆牛车驴车,后面还跟着几辆装载着家具锅灶的板车,大吃一惊。

    “兄弟,你们也是去林家庄子做事的?”

    “老哥你也是?怎么没在船上见过你呢?”

    赶牛车的中年汉子,打量着比他衣服还要破烂的闻秉笔,只当对方同是跑船的兄弟,一把将牛车拉停,比划着车板上的空位。

    “往后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兄弟,来,上来坐,我顺道把你载过去。”

    中年汉子一身流里流气的作派,以及风吹日晒的痕迹与胳膊上的纹青,让闻秉笔一眼认出这是漕帮的人。

    他眯了眯眼,没看错的话,汉子胳膊上纹的字,还是一个容字!

    这是容老大的人!

    闻秉笔本来不想给人添麻烦,眼见这样一群可疑的人往林家庄子去做事,不免担心林羽会遭遇不测。

    为了监视这群人的动向,他犹豫了一下,看到累得满头大汗的夫人,还是将夫人与儿子先扶上车,自己则坐在了中年汉子的身边。

    只要发生意外,他随时可以先擒住赶车汉子,再带全家向林羽报信。

    就在闻秉笔紧张得手心冒汗,想要探听几句容家的打算时。

    中年汉子率先热情地与他攀谈起来。

    “你是哪家船上的,我原本是容老大……不对,瞧我这张嘴,昨晚林东家赢了容老大以后,就把漕帮解散了,从今往后,益州没有漕帮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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