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齐宣帝念着这两个字,神思渐渐飘远,半晌,才回过神来,躬下身,扶起上官皇后,希冀的问她,“可是当初随着聘礼一同去荆州的那本诗集?云葭,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保留着?既然惦念,为何不来找朕?朕是你的夫君啊!”
“朕知道,是八年前,朕的一些行为伤了你的心,朕不该那样说你的,不该质疑你的判断,不该吼你指责你,朕知道,朕其实都知道,你都是因为喜欢朕,在乎朕,所以在知道那女子目的不纯,可能与前朝叛贼有所勾结后收押了她,当日,若非朕被她蛊惑,朕不会骂你,更不会动手,元康也不会被她害的险些没了命。
云葭,”齐宣帝忽的十分动容的执起上官皇后的手,祈求道,“我们和好吧,好吗?”
上官皇后看着自己被齐宣帝紧握的那只右手,左手指尖死死掐入肉中,上官云葭,你在犹豫什么?还想再被眼前人的甜言蜜语所蛊惑吗?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说你的了?
他宽大的长袍将那个女子死死围住,他抱着她,盯着你的眼里是滔天的恨意,他说,他娶你只是为了荆州上官氏,你是上官氏的棋子,也是他的棋子,作为一个棋子,要知分寸,享了尊荣就要大度,做了太子妃,就要有太子妃的样,不要歇斯底里,像个市井泼妇。
言语激烈时,他还重重甩了你一巴掌,这些你都忘了吗?上官云葭,你记住你是上官家的女儿,上官氏的女子,可以输,但不能因为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输两次。
眼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年洞房花烛夜里对你温柔到骨髓里的少年了,他可是在不久之前,还下令要了乔嬷嬷的命,先是杖责,再是皲裂,尸骨无存,上官云葭,忘了吧......
上官皇后忍着呕吐厌恶之心,勉强的将嘴角微微上扬,她借着齐宣帝的搀扶踉跄站起,“圣上,臣妾......”
“不用说了!”齐宣帝拦住上官皇后的欲言又止,淡笑道,“朕都知晓,往事历历就让它过去吧,从此以后,皇后你依旧是朕的妻子,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是。”上官皇后在齐宣帝的注视下,适时的流露出一副刚入东宫时的羞涩模样引得齐宣帝心痒难耐,他拉着上官皇后走到已经凉却多时的菜肴面前,得见帝后和好,也一并欣喜的陈训当即从门外招来一个小宫人,吩咐道,“将这些撤了,再取一桌来。”
“皇后喜欢葱泼兔,记得让御膳房备上,还有荷花酥,佛手酥,枣泥糕,朕记得你刚入东宫的时候极为喜欢,你爱吃甜,朕记得可有错?”
上官皇后莞尔笑道,“劳圣上惦记了,臣妾实是不知,圣上待臣妾之心既有如此之深。臣妾,多谢圣上厚爱。”她作势又要起身行礼,被齐宣帝提前发现后死死拽住,“往后在朕面前,你一如在刚入宫时就好,朕喜欢那样的你,虽仍像现在这般恪守礼节,却也娇俏活泼,浑身上下都充着股灵气儿。”
“是,臣妾一定会重新变成那个让圣上喜欢的上官云葭的。”她如是应道。
御膳房的菜送到的很快,桌上菜品较之之前冷了的那桌不知丰富了多少,齐宣帝正坐主位,左侧顺位上是上官皇后,右侧是元康公主聂静媛,聂静媛的隔壁是秦王聂时远。
“此前,儿臣只知母后酷爱吃鱼,竟是不知母后居然也喜食辛辣,早知母后钟爱此葱泼兔,儿臣就不把前段时间随武威将军猎到的兔子放生了,就该抓回来给母后加餐才是。那兔子生于野外,其滋味必然会比这宫里圈养的美味的多。”
解开了与皇后的误会,齐宣帝此刻只觉心情舒畅,在面对孝心可嘉的聂静媛时也格外温柔,“素来只说女子温婉最好,但直今日,直至刚才,朕于殿外偷听了元康的一番肺腑之后,朕才惊觉,朕之元康实乃大才。
元康,今日你的言行令朕愉悦,你且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叫朕听听可能满足了你。”
“果真?”聂静媛“不小心”的“欢喜”出口。
“这么激动,看来朕的元康是真的有所求啊!”齐宣帝打趣了下聂静媛,笑嘻嘻的与上官皇后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皇后在与元康打什么哑谜?”他戳穿她的“挤眉弄眼”。
上官皇后“面露心虚”的启了启唇,“臣妾...”
“父皇此言何意?儿臣并未与母后打哑谜呀!”聂静媛截住上官皇后的话,抢先开口道。
“没有打哑谜?”芙兰宫内的气氛一下就又陷入了冰点,直把边上伺候的陈训吓的不轻,他的菩萨天神呀,这娘娘和圣上刚才不是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嘛,圣上还特地吩咐了给娘娘备上喜欢的菜肴,现在再怎么就又变了。
许是齐宣帝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过于板正肃然,与他才说的父子温情有些背道而驰,便软了神情,主动开口破僵道,“那你母后刚才一个劲的给你递眼色是怎么回事。”
聂静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桩,父皇方才不是为了嘉奖儿臣,询问儿臣有什么的嘛。”她状作不经意的向上官皇后看去,泯了泯唇,“母后许是担心儿臣向父皇提出的赏赐太过逾距,让父皇为难。”
“皇后,是这样吗?”
对上齐宣帝审视的目光,上官皇后弯着唇角,微点了点头,“臣妾,确有此意。”
“哈哈哈—”得了解释的齐宣帝顿觉开怀,一双因常年习字镌刻的而略显粗糙的大手一把搭上上官皇后的手,“皇后不必忧心,天子一诺,便如铁钉入木,是不会更改的,再者,朕也相信,朕的女儿能对你孝顺,也绝不会提出点什么过分之求,令朕为难。元康你说,是与不是?”
聂静媛拱手作答,“父皇所言极是,父皇嘉奖儿臣,是父皇慈爱,儿臣提出所求,亦是不负父皇慈爱,儿臣又不是不知礼数之人,所提之求定然也不会太过,母后此举,不但误解了儿臣,还是伤了父皇的心,母后,应当与父皇道歉才是。”她下巴微抬,看向齐宣帝时是满眼孺慕之情。
上官皇后被聂静媛这么一点,心下瞬间了然,看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自己的女儿提出那件事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先顺着聂静媛搭起的梯子走下去了。
她“含情脉脉”的反握上齐宣帝的手,“动容”道,“多年未触,臣妾竟不知圣上的手已如此沧桑,圣上这些年可仍就钟爱镌刻之术?圣上可还记得,当初在楚国平城,圣上曾与臣妾瞧见过一组镌刻技术高超,惟妙惟肖仿似真人的前朝神女飞升石像?”
齐宣帝双目瞬间湿润,隐隐有些名为眼泪的物什充盈其中,“朕自然记得,当时朕与你刚成婚不久,父皇就下旨要朕送一件东西去楚国,朕舍不得你就问你愿不愿随着朕一起去,楚国路远,朕原以为你个被养在深闺之中,娇养的长大的小姑娘会拒绝朕的提议,没想到,你竟是表现的比朕还要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