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在我大齐之西北,虽是我大齐六州三城中最大的州府,但其形若如意,狭窄细长,又因风沙叨扰,谷物不生,所居之民更是连蓉城的一半都没,地广而人稀,若非宋家多年驻守,我大齐必受西部突厥龟兹,南部吐蕃,东向漠北所扰。
是而,儿臣能理解父皇为何一定要应宋老夫人所求,安民心,稳社稷,百姓心定,我大齐才能国泰民安,百年无虞。
但是父皇,姝姐姐她身体并不好......”话到点上就停,聂静媛抬起头静静的看向垂眸不语,暗自思索的齐宣帝。
良久,齐宣帝才幽幽道,“你无需说那么多大道理来劝朕打消让元安嫁去宋家的心,朕意已决,你就好好的待着你母后身边做你的公主就好。”
“父皇......”聂静媛“惊呼”出声,脸上,眼中皆是对自己不能劝说齐宣帝,留住聂静姝的伤心。
齐宣帝放下筷子,起身站起,“你说的不错,元安嫁去宋家对我大齐意义非凡,看在你刚才那番话上朕可以下旨卓封她为郡主,享食邑六百,这样她嫁去宋家后,纵是身体再差,也不用担心宋家人会对她不好。”
“父...”
“若是再求,朕就将她的婚期提前了。”齐宣帝厉声吓住了聂静媛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动作。
她“怯弱”的低垂下眼,跪在地上,顺从的道了声,“是。”
齐宣帝离开后的芙兰宫,气氛瞬间松快了很多,聂静媛坐在上官皇后身侧,时不时的就给她夹个菜,舀个汤。
上官皇后接过聂静媛递过来的汤碗,拿着汤匙微搅了搅,“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大吗?”聂静媛无谓一笑,“能有李淑妃算计儿臣远嫁,给二弟下毒,害死乔嬷嬷大?”嘴角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入膑刺骨的嘲讽。
“媛儿。”
“母后别担心,儿臣无事的,她算计儿臣与二弟,但儿臣与二弟不都还好好的嘛,至于乔嬷嬷...”聂静媛的眸光突然晦暗了几分,“乔嬷嬷年纪大了,也不适合再留在宫中了。”
上官皇后瞧着这样的聂静媛,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楚,她承认,对于聂时远,她给聂静媛的关心是不太多,可明明她也是她期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孩子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是因为她盼了那么久的儿子成了女儿,还是因为生她被太医诊断生育有碍,亦或是....越长大便与齐宣帝越像的那张脸,情深时喜欢,情薄时厌恶。
总之,是她默许了聂静姝接近,教导媛儿的,也是她为了远儿一次又一次放弃她的。
她沉默的敛了敛眉,半晌后,才平静道,“你就不担心你父皇真被你的说辞打动,遂了你的愿,让你嫁给宋濯?”
聂静媛扬唇一笑,“父皇要是真允了儿臣的请,那才好呢,宋家手握重权,宋昭仪与贵太妃又都是宋家女儿,于朝堂,能助二弟早日得到那个位置,于宫廷,有昭仪帮忙,母后也能少受李淑妃点气。不是一举两得?”
话锋一转,笑容一滞,她温柔的看了眼一旁只知道闷声吃饭的聂时远,“只是父皇不会应允的,他比儿臣考虑的还要多。既然如此,那儿臣为什么不替姝姐姐向他多讨点好处?
一个无封的县主哪比得上有封有赏的郡主尊贵,那宋家人要是敢拿姝姐姐身体原因说是,儿臣就敢让她们尝尝冒犯一国郡主的后果。”
上官皇后瞳孔一沉,“你父皇有句话说的倒是不错,你对你姝姐姐确实要比对远儿好的多。”
“有吗?”聂静媛回她一笑,“儿臣只是想对对自己好的人好一点而已。”她忽的绷着身体往上官皇后那一靠,笑容甜甜,“儿臣对母后也很好啊,知道母后有与父皇和好如初的心就主动送梯子搭话,儿臣难道不好吗?”
上官皇后嘴角笑容一僵,“媛儿,当然是个很好的孩子。”
得了答案的聂静媛眼底眉梢都仿佛浸满了笑,她弯着她那双亮亮的眼,恭敬的朝上官皇后行了个礼,“儿臣想去郡王府探望下姝姐姐,还请母后准允。”
上官皇后的心里十分不愿聂静媛出宫,可理智告诉她,眼前的小姑娘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就算她现在拒绝了,她过后也会想到办法出宫,与其如此,还不如她来做这个好人。
她朝门外仅看了一眼,便有机灵聪慧的宫女闻弦知意的走了过来,“福颂待在本宫身边也有十年了,于梳妆吃食上都很有心得,眼看着我的媛儿也长成大姑娘了,现在本宫就将她赐给你。”
聂静媛瞟了一眼被上官皇后点名的福颂,母后这是不信她,想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了啊,她心中一阵酸楚,面上却未显半分,她不是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么,今日一过她雍容华贵的母后,贤德远播的母后必然会对她生疑,会觉得她羽翼已丰,会觉得她不再受控,这才哪跟哪。
她弯着笑眼朝福颂道,“早问福颂姑姑做的翠玉豆糕乃是宫中一绝,就连御膳房从厨多年的师傅都比不上,今日母后真愿割爱,将姑姑赐给儿臣?”
纵是已经料到,却还是不甘,那就,再问最后一次吧,只要,只要母后收回成命,那她便就还能是那个天真不知心计的聂静媛。
上官皇后对上她的笑,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当然,你是本宫的女儿,福颂的手艺再好也不敌你半分。”
是本宫,而非我,上官皇后已经向聂静媛表明了她最后的态度。
“是,那儿臣就先谢过母后了,正好,姝姐姐尤爱翠玉豆糕,儿臣此番去郡王府正好可以将姑姑带去,母后觉得呢?”有来有回,姝姐姐教她的,永远不要做亏本的买卖,既然母后铁了心的要把福颂塞给她,那她就收了好了,正好借机会出宫。
室内空气一滞,未几,上官皇后轻笑一声,“好了好了,本宫允了,你父皇那本宫也会派人去说,你无须担心,只是宫外危险,你出宫一趟,除了带好福颂外,还要多带几个侍卫。”
聂静媛听得出上官皇后现在的叮嘱出自真心,她点了点头,应道,“从容和不迫武艺高超,一定可以护好儿臣,母后无须担心。”
次日一早,“小六子!”好不容易从上官皇后那得了出宫令牌的聂静媛一心只想赶快出宫,却不想会在宫门口见到熟人。
陆川看清来人连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公主,愿公主长乐无极。”
聂静媛摆了摆手,凑上前,盯着陆川手上端着的锦盒问,“你不在勤政殿伺候,怎么会来这?还有你这手里拿的是?”
陆川低了低眉,看了眼手中锦盒,回道,“回公主话,奴才奉了圣上的命,去郡王府宣旨。”
“郡王府的旨?”聂静媛思忖了会儿自言自语道,“那应该是卓封姝姐姐为郡主的旨吧。”眼咕噜一转,她扬起笑,对陆川道,“我正好也要出宫去郡王府,不如一起?”
“公主也要出宫?”陆川吃惊的看了看聂静媛身后的福颂与一左一右两个长相几近一样的侍女,“公主现在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去了吗?”
他可记得之前几次他都是将公主装在水桶中,藏得严严实实的才敢带出去,数月不见,这公主的胆子怎么,大了这么多?带着从容不迫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
他僵咧着嘴,慌乱的咽了咽口水,脚则不着痕迹的往后慢慢挪动。
“小六子!”聂静媛一手拽住陆川的胳膊,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看清楚了,本公主这次可是奉了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