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这一单,魏蔻蛾清算起店里的布匹。
“若不提醒他,便买多五匹不是?”萧壬问出心中疑惑,“陈老板是熟客,做生意讲究常来常往的。提醒了他,下一次便是今后买布都得先考虑我家不是?”魏蔻蛾笑道,这不过是最浅显的道理,这不会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吧?
原来如此,他心道。
“哎,你还打算在我这店里做伙计活多久?”魏蔻蛾问道。“我,中饭前便离开。”萧壬回道话里带着不舍。
“那倒也不必那么急,你帮了不少忙,买成这五匹布也有你的一份功,不如……”魏蔻蛾开口一次怪难为情的,她跟她母亲都这么别扭,别说外人。
萧壬愉悦道:“你是指我还可以留下?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添乱。”“呵哈哈,”魏蔻蛾干笑几声,“你只要不有所企图便成。”
很难不有所企图……
用饭时,魏蔻蛾向他提起那些奇怪的梦和偶尔浮现的画面。“你是说真的?”萧壬之心情大约是欣喜却不敢言表,“这那有假……只是我也记不全了,很奇怪。”她说到最后只剩下喃喃声。
也许那不是梦,或是说那不是假的……萧壬想却没有说出口。萧云边吃中饭边在心里抱怨哥哥见色忘妹。
魏蔻蛾见两人都用完饭,把碗筷交给萧壬,问道:“你这衣裳,上面的布料工艺都不算常见,你并非普通人,又为何执意在我店里帮忙?”“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并非……什么显贵人家。”萧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是,生意人?”魏蔻蛾问道。
“算是吧。”萧壬只想糊弄过去,他对人间的了解真不多。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魏蔻蛾笑问道
“怎会,定是光明磊落的。”萧壬一时一边红一边黑,随意说来句,她倒也对此多问,只是一笑了之,心里念叨:哦~光明磊落。
“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萧壬问道,“奴家姓魏。”魏蔻蛾客气道,“敢问您贵姓,家住何方?”
“豁,魏姑娘。我姓萧,名壬,暂住住南山西南处。”萧壬回道,“南山西处,莫不是外族?瞧着不像。”魏蔻蛾道,“并非外族,住于山野寻常之人后因变故,故而往西而去。”萧壬道。
“既是如此,今后若有他人问起,你只说南山南便是。”魏蔻蛾细心道,他倒像有什么说什么,只是这世上多是违心汉,难道真假,还需今后细细品来,模样倒是舒心。“还有你当时真是随意搪塞我,并非有了心仪之人?”
“姑娘一说我便明白了。”萧壬故作明白,“在下真是随口一说,想来姑娘不会计较,今后也好生意来往。在下到此地还有一事,且先去办,申时前归。”他微微作礼,礼数不是很对。
魏蔻蛾眨眨眼看着他离去。
“申时前归……哼!”她嘴里喃喃。
萧壬循着萧云留得讯息,找到添香客栈。
王府的人动作不快不慢,找上锦蓉坊,“呦~魏姑娘。”来人道,“咱还是有话好好说得好。”魏蔻蛾没给几分颜色。
来人正是王守和,九月一九,王守擎过寿,桐洲府料理得懒散也便罢了,只是伏狗林失窃一事不可再缓,已经“抓”到一个真凶,剩下的还要问猫族讨呢!听闻杜戚戚近来常在这一带出没,要将她请过去。
一行人走近柜台前,魏蔻蛾也在柜台上坐下,两个伙计也靠近柜台站着,人挺多,真审讯犯人之感,可惜若此处为公堂,再人多势众也只能是囚徒。“近来有没有什么行径古怪的人,说的话提的事与咱们不大相似的人来过?”
魏蔻蛾这几天都没遇到什么陌生的来人,装作思索一番,可她越是思索越觉得像萧壬。不成,萧兄若成他们口中的邪祟,不论好坏,都不是自己所能肖想得了了。王守和看她这么认真还以为真有线索,结果她道:“那倒是没有。”
王守和脸有些黑,好在他道术少成,一直做着地主老爷,因而戾气轻些。“不瞒姑娘,是要找一女子。”“女子……”魏蔻蛾又想到阴沟里去,若是萧壬是妖,那他也可能曾变成女的,或是说他就是女的,如此一来,他购女装便有了解释。
想是如此想,只是她还是不愿相信,也不愿向这些人透露一丝一毫,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还真没有,您也知道近来的行情,那都萧条,还真没见过,您给描述一下面容,我定留意。”魏蔻蛾“真心实意”道。
做生意还是跟寻常百姓不同,见惯了便少信多疑,尤其是她母女,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摊上个倒霉丈夫,魏苏云逢年过节还拎他出来骂几句解气。
一行人,有十几个人又磨蹭一会才离开。
杜戚戚其实来过锦蓉坊,今晨她便幻化身形到店里,问魏蔻蛾制衣一事,她一直幻化身形来买衣裳,来来回回好几次,是熟客魏蔻蛾便没有多想。
当时萧壬正睡觉呢,当时光顾着想要怎么留下,做梦都做得断断续续的,自然没注意到这一离得远微弱的外族气息。
长街拐角一处房屋,正是杜戚戚的歇脚地,她进入内屋,神神秘秘地打开一个木盒,灵钻闪过蓝光,她拿出一颗在手上把玩,真是爱不释手。
忽地外屋传来敲门声,不一会两人便进来了,来者正是杜曼珠和她的贴身随从。她看见两人赶紧将灵钻藏起,又要逃了,她想。
客栈里,萧壬找到萧云,“兄长,你怎么来了?”她倒是有些意外萧壬还能移开脚。
兄妹两人进入房内详谈,“她应允我留下,只是我该如何让她想起从前呢?”萧壬想着萧云隐尘两人感情那么好,问她要法子。萧云却有不同意见,她道:“何必急着让她想起来呢?既然她肯让你留下,那便是对你有几分上心。若是如此,可使你们二人再次相爱后,再道从前。”
“这可行吗?”萧壬疑云满天,“信我,不过你要真认定了她,否则只会打扰她平静的日子。”萧云语重心长地说。
“哥哥很确定。我还在锦蓉坊订了衣,以此留下,”萧壬苦笑道,“还有一事,近些日子虎族讯息便都传到你这里,若有急事再做商议。”
萧云左手指点了点桌子,右手拿起茶杯,说道:“成吧,喝茶。”
之后他便同俞苧夜等人又交流了经验之后,才离开客栈。
经方才那一遭,魏蔻蛾倒有些想萧壬了,萧大哥,能把这些人都干趴下吧……
俞苧夜与㶧濛上街去买果脯。
㶧濛嘴里嘟喃着荣庆街一店铺的果脯好吃,她旁边那位显然没心在听,她是为躲萧云才出来,不知为何跟萧云待一块总觉着怪,偏偏萧云又没觉着不对,三个人在哪没话找话,闹得俞苧夜头疼。
荣庆街,人来人往,行人不多,大约是近来风声紧,但毕竟是蓉城,少不了人流。
可巧柳岸带着几个道士出门买吃的,俞苧夜认出此人是柳不怀跟前的,立即小声叫住㶧濛,“那边几个道士,咱们走,别买了。”“好。”
但妖气还是促使几个道士往这边瞧,两人为不暴露落脚点,茫然无目地走着,跟住到紧逼,很快上演了一出你追我打。
俞苧夜一翻身躲过一击,鞭子狠狠向几人打去,她一后仰躲过赶来的柳不怀一击,起身又是狠狠几鞭。她一跃,以防代攻,急着脱困,俞苧夜几鞭下去为道符所制,可不一会却破开道符。
此又是柳不怀耍得阴招,符文深深地印在羡苓鞭上。
俞苧夜很快觉察异常,她连连后退,向㶧濛靠近,㶧濛亦往这边靠。
羡苓在挣扎,俞苧夜亦不轻松,冰术快速包裹羡苓鞭,很快又能开始作战,这可让柳不怀意外。
一闪,一击,㶧濛吹着骨笛,她的笛音攻击只有柳不怀能抗得住,但只要有他在,其他道士就不至于沦陷。
她一闪,闪到柳不怀身后,拉开距离,左右两鞭,与柳不怀真面对刚,他终于拔出宝剑,与道符齐用,几个回合下来,俞苧夜躲,后退,低头,侧身躲过攻击,一蹦一跃打出十鞭,柳不怀有些招架不住。
六人的道士阵型不攻自破,经不住一击。长街拐角偏僻之地,打得激烈,俞苧夜和㶧濛边打边逃,俞苧夜觉着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只怕要面对的便是柳家,伏狗林那次给她留下阴影,也是俞苧夜这些年来唯一败绩吧。
骨笛吹动烟尘,阵阵红色音波,一点点打击柳不怀的内心,他不禁想到自己的从妹柳不惜。㶧濛一阵花里胡哨地操作,非常注意周围的形势。她了解俞苧夜的意思,
俞苧夜几番出招,灵活闪退,若即若离,却要一击必中,几鞭子打到两个柳道士及柳不怀身上,那两个痛苦倒下,柳不怀亦是露出狰狞的表情。一阵烟尘过后,两人成功逃脱。
客栈内,剩下这两人也不太对头,萧云看欧阳雨泽不顺眼。不过,他还是顶住压根萧云闲聊起来。“人已经找到,恢复记忆之后再续前缘,那么再之后呢?作何打算?”欧阳雨泽嘴碎得很。
萧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这名字倒亦是赶上巧了。”“萧云姑娘所说的,我略知一二,但我什么亦没想起来,”欧阳雨泽喝了口茶,“她俩怎的去这般久。”
萧云只是轻笑一声,说道:“即便遇上什么事,难道你能帮上忙?”
她想了想还是觉着好笑,又笑了几声,“大约是我多想,只是你何至于这般笑,真是不讲礼。”欧阳雨泽说道。讲礼亦是要分人的……萧云想着没说出口,她虽偶尔刁蛮了些,但还从未有谁说她不讲礼,看来真是虎族“败落”,公主谁都说得了……
可巧这时两人同步打开门,进门门,㶧濛有些神色慌张,倒上茶喝起来,俞苧夜倒不似她那般,赶紧道:“遇上柳不怀,还打起来了。”
“什么?”欧阳雨泽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萧云亦是觉着难办,倒是看欧阳雨泽那样,她又想笑。她笑道:“欧阳道长,没成想你投胎转世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真是……”
㶧濛定了定神,制止她道:“萧云休的说笑!”俞苧夜倒是有些惊异,毕竟她现在跟她的佩剑一点感情都没,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惹她不悦。
萧云无奈点点头,道:“那么如今该当如何呢?”
“不如,去找你哥?”俞苧夜提议,萧云和欧阳雨泽都是尬笑。
锦蓉坊内突然来了好多人,这下可热闹了。
“你哥到这来了,我听琪娘说……”俞苧夜想起首要任务是恢复记忆,“琪娘的话不可全信,你跟我哥哥都只有几面之缘,她要你,”萧云这些年也算是了解琪娘,这话不是贬义,说着还看向店面的方向,指了指,“你们这般做,不过是应承了哥哥的托付。”
两人一经同意便遛到后院来,同样是不爱打交道的性子,却都不是冷心的人。
俞苧夜看了萧云几眼,总有一种浓厚的熟悉感,她不语,收敛情绪,端详起她。
“我还是喜欢你这副冷淡模样,起码不会似当时那般,做出那般事,叫我寒心……”萧云躲避俞苧夜的视线。
欧阳雨泽和㶧濛两人和魏蔻蛾攀谈起来,述说起不易,希望她肯收留一阵,还要再北上寻医呢。
萧壬看着他们那么熟络,彼此亦心有灵犀地装作不认识,“收留你们是不难,㶧濛,我这店里的布局你是知道,留下这么些人,只怕要住阁楼,得好好清洗一番。”魏蔻蛾倒也爽快。
“不成问题,只要你肯就是了。”㶧濛笑道,“多有叨扰。”欧阳雨泽说道。魏蔻蛾乐了,“怎会,您是贵客,哎我说那身衣裳穿在那姑娘身上,真是锦衣配佳人,实在惊羡旁人。”
她说着说着,欧阳雨泽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了,你别打趣了。”㶧濛赶紧打断她,“哎,还有一事,王守和今日来了,就是咱们州官王守昆的堂弟,你知道吧?蓉城近来不知怎的,总之你们四处行走要仔细些。”魏蔻蛾边说边留意萧壬的神情,他毫无波澜。
㶧濛倒是有些慌张,魏蔻蛾生长在蜀地数年,自然知道允城王家,只是做老百姓总是先提当官的,也怕㶧濛不认识,不过她这般说㶧濛是清楚,萧壬完全不知道,说实在,虎族险些灭族的大事件已经过去太久,王家除了道士里的主干他略微了解,其他一概不知,此时他只当她们是在闲聊。
欧阳雨泽听到姓王也有些应激,可怎么也记不起这个人,确实不论是王守和还是王守昆,在他离开蜀地前都没有名声大到连他这个被关在府内的顽孩都知道。不过此时他也从㶧濛思绪重重的眼神总读到了什么,但毕竟见过大场面,欧阳雨泽一直表现得很淡定。
王守昆做的官不算大也不算小,不是个握大权的官,早年他也依赖堂兄王守擎,配合官府做些生意,很会讨好卖乖,那两年官做得不错,上头也想提拔人上来,他便升迁了。
为官四年,行贿受贿,贪污,他一步步在扎根,在官场做大,深谙商道,把握官商,如今已是根基牢固,也名声在外,褒贬不一。
俞苧夜努力回想与萧云有关的一切,萧云是自己的武器,那萧云的武器,好似是个轮珠,不知怎的她对轮珠记忆特别深。
轮珠是由一个宝石盘中间镶嵌一颗玉珠,蓝石盘绘许多法术纹理,萧云还给它系了带子,便于携带,很是精致漂亮,是众多法器中难得的才貌出众。与隐尘的护身符,那诡异的蛛状夹着鳞贝的东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隐尘的武器,便是蛛鳞贝中的蛛金丝网。
“怎么不见你的轮珠?”俞苧夜倒是直肠子问道,“难为你记得它。”萧云现出轮珠。轮珠一出现,俞苧夜便感受到强大的法术气息,“轮珠是极强的法器,你怎的好似不大爱用?”俞苧夜说道。
萧云将轮珠又藏了起来,她回道:“琪娘前辈说,我总是把握不好轮珠的使用,便改用剑了。”
俞苧夜这回彻底没什么话说了,萧云则只是看了她一眼,亦陷入沉思,随后欧阳雨泽和㶧濛的话音倒是打断她的思绪。
㶧濛把王守和今天到这里来的事仔细剖析一番,觉着此地不宜久留,但又害怕魏蔻蛾起疑,她说这话时还盯魏蔻蛾有无在附近。而魏蔻蛾与萧壬此时正绕近道到阁楼去,先看看。
“我倒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若离开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欧阳雨泽只得乐观说道。
萧云和俞苧夜也明了局势,萧云赞成他们暂时留段时间,不过她要走了,得回虎族一趟,与猫族和狼族有关,甚至与龙族有关。还有王家过寿这也是个机会,她的心放不下……
俞苧夜则是想长期居住,不论以何种方式,直到魏蔻蛾想起一切,能够重新爱上萧壬之后,进一步发展成为一个长期的落脚点,毕竟凤狐琪娘太缺一个与她之间合适的落脚点。
王家要办事,他的老爹不一定会来,但杨家一定会来……欧阳雨泽想。
合计完之后,便要找魏蔻蛾到阁楼去,萧云亦道了别,可巧两人迎面遇上,“多谢姑娘款待,我一时还有急事得先行一步。”萧云匆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萧壬一眼,萧壬明了她的心思,亦不做多言。
魏蔻蛾也没多做客气,送了几步便回来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