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赵括?”
矗立在那里的方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乐毅和李瑶时刻紧绷着神经,以防方洛突然对赵括行刺。
赵括十分随意,对方洛点头笑了笑,便抬脚将一具趴在几案上的尸体踹翻,然后直接坐了上去。
在战车上颠簸快几个小时了,两腿有点发酸。
猛地坐下去,赵括只在心里喊了一句:“真他妈爽!”
赵括这才抬起头看向怒目而视的方洛,咧嘴一笑道:“怎样,以后跟着我干吧?”
“我呸!”
这是两人距离过远,如果够得着,方洛真想吐他一脸。
杀了他十万袍泽,方洛对赵括的恨意,怎可用言语表达。
“我方洛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认贼作父!”
说着,他将眼睛瞟了一眼一旁的李瑶。
“呵呵。”
赵括接着翘起二郎腿,对方洛悠闲道:“你可知,丢了野王,白起定然不会轻饶?”
“那又如何!”
看着方洛铮铮铁骨,誓死不从,赵括竟然一时语塞。
也许,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方洛见状又恨声道:“赵括,你杀我同胞,夺我城池,还想招降与我,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闻言赵括顿时怒了,指着方洛的鼻子骂道:“好个恬不知耻的匹夫!”
这一声骂,让乐毅和李瑶都是浑身一震,他们倒要看看,赵括如何反驳方洛。
赵括当然也知道,身边的这两人虽然都表示了誓死效忠,但若是对方洛的指责无言以对的话,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都将大打折扣。
所以,无论方洛愿不愿意归降,都必须让他死个明白。
“此地,自周王之始便是三晋之地,你秦国抢占在先,屠戮在后,汝竟大言不惭,声称是你秦国城池,汝之行径与强盗何异?今天你还敢说,这城池是你秦国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说着哐地一脚将几案踹翻,怒视着方洛。
“我告诉你,为此,秦国要付出代价,莫说十万秦军,就连武安君白起,和他的二十万大军,也必须给我俯首称臣!”
“给你俯首称臣,真是可笑,哈哈哈……”
方洛见赵括动怒,反而仰头大笑起来。
现在虽然他杀不死赵括,但也逼他说出了心里的话,他想称王,一怒之下说出心里话,直接将赵王都晾到了一边。
无须他动手,这话只要传入赵王耳里,也照样得砍了他。
赵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对李瑶摆了一下头。
“唰!”
李瑶不由分说,猛地抽出佩剑。
寒光一闪,方洛的头颅便应声落地,只留下一具无头躯体嗤地喷出血泉。
赵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李瑶和乐毅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心中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也许,刚才赵括的话已表露初心,没错,他想称王!
但身在军营之中,若是赵括不想称王,他们这些属下反而还会瞧不起他,毕竟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倘若赵括称王,也绝不会少了他们的汗马功劳。
终于有盼头了,未来可期!
拾起方洛的头颅,二人匆忙跟上赵括的步伐,吩咐士兵打扫院落,随时准备迎接大将军入驻。
赵括让李瑶将方洛的头颅插在旗杆之上示众,以雷霆手段安抚城中里民恢复秩序。
此战,赵军折损七万,全歼十万秦军,野王告捷!
……
一匹快马朝着城西大营疾驰而去,马上斥候为白起送来了当头一棒。
“什么?野王失守,方洛将军战死?!”
白起站在战车之上,听到这个消息,白起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连忙抓紧扶手,这才稳住身形。
他收拾心神抬头看看眼前严阵以待的廉颇大军,猛然间参悟了赵括的全盘计划。
这一次,他败了,竟然败在了一名二十出头的小子手里,一世英名竟被赵括毁于一旦!
白起心有不甘,可是眼前的形势却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考量。
“营中还有多少粮草?”
白起扭头问了一句,蒙骜连忙答道:“回禀君候,营中粮草所剩不多,最多可供大军三日。”
白起回过头来,对着前方二十万赵军,重重吐出一口气。
若是就此回防,也许可以带着二十万人马夺下野王,可是眼前的这些赵军就是摆设吗?
他们绝不会对野王坐视不理,任由自己轻易离去。
那样一来,只会让秦军败的更惨。
眼下,留给白起的路只有一条。
拿下长平城,以此逼迫野王必须回援。
此刻的白起犹如已经快要倾家荡产的赌徒,手中的这二十万人马正是他如今唯一的赌注。
若是赌赢了,夺回长平,直逼邯郸。
若是赌输了,身败名裂,用这二十万秦军的性命,和自己战无不胜的荣誉一同陪葬。
“传令三军,带上三日口粮,向敌军发起强攻!”
白起的这道命令下达,众将皆是浑身一震。
他们知道,此战对于所有人将意味着什么。
……
紧促的鼓点,震天的呐喊,廉颇立于城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步步逼近的秦军。
就在赵括攻打野王的同时,廉颇闪电出击,将投石车方阵打了个措手不及,白起仓皇应战,折损数万人马才堪堪保住投石车,两军陷入胶着状态未得寸进。
可是现在,投石车行动缓慢,白起竟然直接丢下不用,准备与赵军短兵相接。
正是遵循了赵括敌进我退的方针,廉颇毫不犹豫地收兵回城,静候白起到来。
“用二十万秦军攻打三十万守军的城池,白起这是疯了吗?”
乐乘瞪大两眼,错愕地看着向城池冲来的秦军。
廉颇摇了摇头,脸色越发阴沉。
“不,此刻的白起才最是可怕。”
廉颇看穿了白起的用心,眼中竟十分沉重。
“传令,关闭城门,准备迎战!”
二十万人,几乎可以将长平围个水泄不通,四面全是发了疯的秦军,想要守住城池也绝非易事。
护城河前,吊桥由百名大汉齐力缴动吊环被缓缓收起,城头所有弩箭兵都已满弓上箭,随时准备万箭齐发。
“吼,吼,吼!”
立于战车之上的白起目光锁定城头,随着军阵整齐的步伐节奏,猛地挥下长剑。
“全速,冲锋!”
”轰轰,轰轰……”
二十万人迈着整齐的步伐,随着一声呐喊,瞬间加快了速度。
秦之徒众肩扛麻袋草团,里面装的是碎土和杂草。
他们的任务便是填满护城河,供后面的步卒攻城。
“放箭!”
城头一声令下,漫天的箭矢朝城下倾泻而下,瞬间就让无数徒众倒地。
他们光着膀子,身为片甲,面对箭雨只能用麻袋抵挡箭雨。
即使如此,也难以抵挡住高密度的箭雨袭击,一轮袭击就损失了数万名徒夫。
但,他们实在太多了,悍不畏死地前仆后继,无数人是顶着麻袋连同自己的身体也一同倒入护城河中。
箭雨总有停歇的时候,在秦军前仆后继的努力下,护城河终于填平,紧跟着手持长弓的秦之步卒涌上前来,踏着同伴的尸体快步前冲。
“风,大风,大风!”
“呼……”
随着冲天的呐喊声响起,廉颇抬眼看到从秦军阵中涌出四道长弓兵方阵,下一瞬间,犹如蝗虫的箭雨朝着城头冲来。
“快,隐蔽!”
城头众多守军匍匐在女墙和沙袋堆砌的战壕之下,一阵密集的箭雨便倾盆而下。
整个城头到处都扎满箭矢,身边许多士卒也被扎成了刺猬,一声不响地瞪着天空毫无生机。
在箭雨的掩护下,步卒们顺利抵达城下,组成一道道人梯向上攀爬。
在廉颇三个月的苦心经营下,此时的长平城绝对堪称最强防御。
城墙高七米,护城坡被砖石取代,其坡度可达七十度。想要攀爬,必须借助人梯。
注意,乐毅曾经连下七十城,当时齐国各城的城防,由于害怕坡度不够导致墙倒人亡,皆有护城坡,坡度只有六十度。
但长平城的城墙则使用了比较先进的版筑技术,无论坡度和硬度都不可与当时的齐城同日而语。
不过即使版筑起来的城墙,也依然是夯土而成,可抗坚兵却抵挡不了水攻。
最初赵韩魏三家分晋时,曾有过两次典型的攻城案例,就是用水冲垮了晋阳城,又灭了智氏一族,从此定下三家分晋的最终结局。
廉颇熟读兵书,对二百年前的战事了如指掌,所以困守长平的三个月来,着重点正是防止白起利用水攻,别的没干,就是将原来夯土所筑的城墙加装了一层石砖。
于是白起也专门为攻打长平做了充足的准备,让每一名步卒学会用长矛撬动砖墙,想要从根部将城墙挖倒。
只见步卒们一边架设人梯往上攀爬,一边用长矛撬动砖石。
廉颇见状当然也早有准备,等几轮箭雨落下,便命令城中百姓将烧好滚烫的火油倒入木桶中,随着一个个挑着冒着青烟的百姓蹬上城头,热滚滚的火油顺着城墙就泼了下来。
一时间,城下仿佛是一场人间炼狱,无数秦卒被火油当头浇下,惨叫着从人梯上摔下来,气绝身亡。
这些梳着右髻的士卒虽地位卑微,但看见赵军手段如此惨无人道,更是义愤填膺,即使忍受着剧痛,也要扒下一块墙砖不可。
“都让开!”
只听一声呼号,从秦军阵中出现一列列木梯,由数十人抬着冲向城墙。
木梯的高度足有七米,与城墙的高度正好吻合。
这一次,负责攀登云梯的是秦之兵卒,他们梳着左髻,身披锁甲,手持短剑,身法极其矫健,还未等云梯落稳,人已经在几个纵跃间跳上了城墙。
城墙控制权危在旦夕,若是失守,其内宫城便会失去最后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