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赵括眼神上的支持,王稽壮起胆量,这才朗声道:“诸位多虑了,在下临行前,范相交代,无论渑池还是宜阳,只要赵王想要尽管拿去,秦国绝不染指!”
刚说完第一个条件,廉颇就冷笑道:“范雎那个老匹夫,向来睚眦必报,今日这么慷慨,说出来不怕天下人耻笑,那宜阳和渑池本来就不属于秦国,我赵国想要,何须他来相让?”
“这……”王稽无言以对,毕竟他也只是个传话筒,不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跟廉颇据理力争的。
赵括则笑着道:“继续说。”
王稽点头,继续道:“二来嘛,如今秦国纸张和铁矿供不应求,范相还希望继续和赵国互通有无,只是价格别太离谱,秦国都可接受。”
“想的美!”廉颇当即打断,大声嚷嚷道:“回去告诉老匹夫,纸张乃我邯郸独此一家,想要买必须高价出,另外我赵国凭什么要把铁矿卖给秦国,难道等你喘过气来再来攻打赵国吗?哼!”
蔺相如也道:“别的先不谈,限你秦国速速将吕不韦送回来,否则待我大赵铁骑兵临城下,屠遍咸阳城!”
“呃……”
王稽没想到,几句话就招来一番恶语相向,看来这个秦使还真不好当。
于是再次求救地看向赵括。
赵括对二老拱拜道:“伯父,老将军,先让他把话说完。”
“哼!”
两人齐齐对王稽一甩袖子,如果不是赵括拦着,他们不介意将讨厌的秦使推出去砍了。
赵丹稳坐上位,二老因此和赵括产生分歧,牢固的铁三角已经摇摇欲坠,于是在心中暗暗高兴,只要想办法让他们疏离,他这个王位才能高枕无忧。
但他哪里知道,这才是谈判技巧,有人唱白脸,就得有人唱红脸,不然的话,一切都让一人说完了,还怎么给对方制造压力。
王稽赶紧整了一下衣领,对赵括拜道:“其三便是我秦国,可出良驹万匹,赠与赵国,另外再给太昌君送来姬妾百人,以上三条作为秦国酬谢,不知太昌君意下如何?”
没等二老说话,赵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看向王稽随口问道:“这些恐怕都是范雎教你的吧?”
王稽一愣连忙点头:“正是。”
“这个老狐狸!”赵括摇头苦笑。
随即赵括提了提腰间玉带,随口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他所说的这三样,我赵国一样也不感兴趣,让他洗干净脖子,引颈待戮吧。”
“呃,太昌君,这……”
王稽顿时慌了。
要是谈判到此为止,那基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两军各领兵马继续厮杀便是。
可范雎教给他的任务,是阻止这场战场,无论什么条件都尽量满足他,这才是原话。
由此可见,刚才他说谎了,不过却被赵括一眼看穿。
想要在他面前玩这种把戏,王稽他还嫩了点。
“怎么?不想开战是吧?”
赵括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低头问道。
“呃,正如太昌君所言,以免两国再起杀戮。”
赵括长身而起,道:“那好,那就听听我的意见,你再回去好好斟酌斟酌。”
“太昌君请讲。”
“其一,秦国要将函谷关让给我赵国把守,至于宜阳渑池之地,不用多说,那本就是我一寸一寸打下来的,没你秦国什么事!”
王稽不禁汗颜,一张嘴就准备捏住秦国的喉咙,这人满脸笑意,出口却是真够黑的。
此刻只能抹抹额头的冷汗,躬身继续听赵括说。
“其二,助我赵国直取洛阳,将九鼎移到邯郸,奉为天下之主!”
听到这个条件,所有人都诧异地瞪大两眼看着赵括。
原来赵括的心竟然这么大,准备直接把天子九鼎搬到邯郸,这不是准备招来诸侯讨伐吗?
没等王稽反应过来,蔺相如就连忙劝道:“括儿,此计不可,到时定会天下大乱,群起攻伐邯郸的!”
但是赵丹却不这么想,如今赵括突然提出,猛然让他的心狂跳了几下。
如果移了九鼎,岂不是代表了兼并天下,这可是历代先王遗志,今天竟然就这样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赵丹别的不想,就想到等天下诸侯对自己俯首称臣时,那将是何等威风八面?!
见蔺相如反对,赵括也不正面对答,而是笑着看向赵丹,问道:“大王,下臣此计当如何?”
赵丹对赵括伸出大拇指:“善,大善!括爱卿果然乃是孤的心腹啊!”
看到赵丹力挺赵括,蔺相如连忙对赵丹拜道:“大王三思啊,如今秦坤未定,不可鲁莽!”
赵丹坐直了身子,心里还想着荀况教给自己的帝王之术,清了清嗓子道:“蔺相莫要再提,此事孤只听括爱卿的,举双手赞成。”
“这……”
蔺相如算彻底无语了,当傀儡君王还当上瘾了他!
赵括笑笑不说话,转头继续对王稽道:“其三,吕不韦实乃治世之良臣,可封侯拜相,说简单点,这良臣我不要了,直接赠与范相,至于纸铁之利,皆可让给秦国,只要秦国承认赵王为天子,一切都不在话下。”
“嘶~”
众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王稽心中一喜,连忙对赵括拜道:“请太昌君放心,此事定当如数禀报范相,请太昌君静候佳音。”
说完,王稽转身对赵丹拜道:“外臣这就回去给范相写信,告辞!诸位留步。”
拜完也没等赵王反应过来,便溜之大吉。
能给范雎当门客的,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猴精猴精的,根本就不给别人反悔的机会。
赵括不就是要个虚名,甚至都无须范雎同意,他王稽就能当场同意。
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先逃之夭夭,以免再有人反驳,导致事情出现回光返照罢了。
看到王稽快步离开,赵丹动了动屁股,感到得到了很多,可是又没得到什么,心中有些许忐忑。
不得不承认,赵括这脑袋瓜子转的太快了,三下五除二就将两国的利益得失分了个干净,连给人思考的机会都没有。
“太昌君,此事关乎军国大计,当从长计议。”
虞卿有些憋不住了,站出来对赵括拜道。
赵括则不以为然摆手道:“暧,本候最烦的就是从长计议了,动不动从长计议,汝可知从长计议这四个字,使得多少君王悔恨半生,最终也未能实现,眼睁睁错失良机。”
“这……”
平阳君赵豹捋着胡须皱眉道:“可老臣看来,如此一来,是不是有些便宜了秦国,将来养虎为患不可不防啊!”
上卿楼昌看着赵括,意味深长道:“太昌君,你不会是在养敌自重吧,莫要忘了,如今大王可是命你继续攻打咸阳的,君子一言岂能儿戏?!”
赵括冷眼瞥向楼昌。
这家伙估计还是为了楼缓之事,心中愤懑,故意给赵括使绊子。
这种人,只有先杀再给他讲道理,否则就怕他牙尖嘴利,还你几嘴。
不过现在赵括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感受到赵括眼神的杀意,楼昌瞬间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赶紧补充道:“当然,在下只是替君候着想,切莫误会。”
“呵呵,误会?”
赵括直接上前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楼昌一个不备,直接捂着脸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赵括。
赵括却一边搓手一边道:“别误会,我只是让你长长记性,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虞卿见状,无语地低下头不再多看楼昌一眼。
不由地在心中暗骂一句:“猪队友……”
挨了一巴掌楼昌哪敢说个不字,毕竟是他有言在先,纯属误会,就算挨打又能怪谁?
“呵,无碍无碍……”
强扯起笑脸,楼昌赶紧重新站起。
赵括抬眼扫视一圈,再也没有人多说一句。
这才施施然看向赵丹,随即拜道:“大王,下臣提出的这三个条件,已是为大王想好了一切后路,且听臣慢慢道来。”
赵丹赶紧抬手:“呃……爱卿尽管说。”
赵括直起身子道:“如今的秦国已然对我赵国甘拜下风,继续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与我赵国无益,对其他四国却是有大大的好处。”
“以臣之见,当效仿范雎,远交近攻的大国战略,不过现在我要为此改个名字……”
说着一顿,负手而立朗声说出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嗡~”
大殿上下顿时一片嗡响,众臣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有暗暗赞叹赵括好气魄的,也有皱着眉头微微摇头的。
但皆是低不可闻,不敢让赵括听见。
“哈哈,将军果然好魄力,老夫甚是喜欢!”
廉颇毫无避讳地对赵括伸出大拇指,赞赏不已。
蔺相如却皱着眉头道:“括儿千万不可为逞一时之勇,将我赵国陷入泥泞之地啊,引起公愤,可是会万劫不复的。”
蔺相如的脾气赵括很清楚,做任何事都要把义字当先,这本无可厚非,但若在生死存亡关头,总是拖赵括后腿,这就有点太过迂腐了。
赵括陡然看向蔺相如,义正词严道:“蔺相,难道这天下,一直如此征战不休,你才算满意吗?!”
这句话,使得蔺相如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赵括。
“括儿,你怎能如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