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仪见廉颇看不上他这个光杆司令,连忙挺身而出道:“请老将军放心,在下绝不会给老将军添麻烦,老将军但凡有用的着的地方,在下定当不遗余力。”
廉颇随意地挥挥手:“你随意吧,看你还有一技之长,便让你随军罢。”
子仪脸上一喜,连忙拱手:“多谢老将军容留,在下定不负所望!”
公孙衍却冷笑:“呵,老将军还能指望你什么,不出错已是万事大吉了。“
子仪正欲搭话,没料到廉颇却脸色一沉道:“此战凶险,子仪虽无所成,但也知耻而后勇,不像有些人,来都来了,竟然畏战不前?!”
公孙衍一听,瞬间就胀红了脸。
“老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魏军跋涉千里,将士们需要休养生息,在下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上阵杀敌,有此顾虑,还请老将军见谅。”
“呵。”
廉颇剜他一眼。
“魏相当老夫不知,魏军之所以如此疲敝,正是因为是从古荥远道而来吧?”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公孙衍。
话里的意思都听的明白,这些魏卒皆是准备攻打赵国的,没想到赵括直接杀奔大梁,并且还一举让赵丹和周王双双归西。
这一结果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就连魏王也吓得不敢吱声,偷偷让公孙衍借着攻打匈奴的幌子,总算是稀里糊涂给蒙混了过去。
假如没有抗击匈奴这场战事,恐怕魏国就会调转矛头,向赵国开战。
如此一来,两国可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公孙衍还在想着保存实力,廉颇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
见公孙衍吭哧半天无话可说,魏无忌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老将军莫要见怪,既然今日诸位能齐聚一堂,共商天下大事,便要先搁置争议,共同御敌才是。”
不愧是名望最高的信陵君,几句话就平息了尴尬的氛围,赢得众人暗暗叫好。
见众人赞许的目光,魏无忌沉吟了一下慨然道:“既然老将军有此意,在下便当着诸位面的妄言几句。”
说着便偷偷看了一眼公孙衍。
现在公孙衍确实老了,想当年在六国之间纵横捭阖谈笑风生,何其洒脱自如。
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却渐渐成了老顽固,一心想要打倒赵国,帮助魏国重新回到魏文候时期的霸权地位。
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魏国的国力已一去不复返,再也难以恢复往日的辉煌。
其实历史本没有对错,不过是强者之间的游戏罢了,他公孙衍不服天命,想要和天斗,又难免露拙,不禁使了解他的人感到扼腕叹息。
魏无忌对廉颇深深一拜,也让廉颇的气消了大半。
“诸位皆知,雁门关乃是赵国的边塞,是为进取中原的北大门。但今日各路诸侯皆为抗击匈奴而来,自是懂得唇亡齿寒,若是赵国不敌匈奴,我们中原诸侯也休想高枕无忧,故才有今日之同仇敌忾。”
“但,诸位莫要忘了,吾等远道而来皆为客军,抗击匈奴仍需赵之主力。但今日,诸位却要主家出兵雁门关,而吾等客军坚守关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无忌的话,顿时让公孙衍惭愧不已,黄歇君更是击节道:“信陵君所言不虚,天下没有客人驱逐主人的道理,既如此,我楚国愿为先锋,去会会那匈奴!”
田单也算赵国半个属臣,当即道:“好,我齐国也愿出兵,与楚军共进退!”
见齐楚联军纷纷表态,魏无忌这次啊看向公孙衍。
不管怎么说,兵权还是在公孙衍手中,若是他不发话,魏无忌是没办法出声的。
见状,公孙衍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拱手对廉颇道:“魏卒愿凭老将军调遣。”
廉颇看到众人终于肯主动请缨,脸上也不禁有些动容,欣慰地摆摆手道:“诸位请坐,刚才是老夫过于急躁了,还望见谅。”
说完,便大步重新回到了主位。
大战在即,现在也不是靠意气用事的时候,思索片刻廉颇这才开口道:“根据可靠消息,匈奴的大单于头曼已经开始集结兵力,向我雁门关进发,我欲诱使匈奴人更加深入,一举将匈奴的生力军全数吞下,永绝后患。”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原本以为廉颇让各路诸侯驻扎关外,只是为了浅浅地勾引一下匈奴,然后再迎头痛击,把他们打疼了,自然就不敢再战,远遁阴山,只能算是暂时的退敌之计。
然而万万没想到,连日来老将军一直选择忍气吞声,没日没夜地查看地图研究策略,竟然是为了彻底铲除匈奴,让他们百年之内都再也不敢寇我边关,这妥妥的就是一场歼灭战。
保卫战和歼灭战,从本质上就有着巨大的差异。
广义上讲,是把敌人全部消灭,其中所需要深谋远虑要比保卫战要多的多。
具体来说,保卫战是依靠坚城之利,只要敌人不敢来犯,既是最大的成功。
可歼灭战就不一样了,那是要放弃坚城,出城迎战。
其中最考验的,是每一名士兵的斗志和武力。
当面对成千上万如黄河之水汹涌而来的匈奴骑兵时,对步兵的杀伤力将会十分巨大。
如果有一点疏漏,使得匈奴人突破了包围圈,再返回来大杀四方,很可能把歼灭战变成反歼灭战,致使无力回天,长恨九天。
长平之战时,就因为方洛跟着白起打惯了歼灭战,根本就不会坚守不出,所以才被赵括利用了他这一点,两面夹击致使一代名将含恨自刎。
倘若换任何一人,只要不是白起的手下,赵括都不会铤而走险,拿将士们的性命做赌注,去奔袭城高墙厚的野王。
很幸运,赵括赌赢了,才取得如此大的成功。
但如今一向擅长坚守的廉颇,竟然准备对匈奴人尝试一次歼灭战的打法。
这不禁让人感到有些提心吊胆。
“老将军,当三思啊。”身为战国统帅中,屈指可数的存在,也仍对廉颇的这一战法有些心底发虚。
因为他知道,匈奴骑兵一旦和中原的步兵短兵相接,最容易吃亏的便是两条腿的步兵。
而望着来去如风的匈奴人,中原人向来都不敢正面相抗。
即使是常年戍守边关的赵骑兵,也定然不及一二。
可是廉颇却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赵括辛苦组建起了抗击匈奴联军,就一定是为了替赵国去除匈奴一大隐患。
其二,打退了匈奴,中原诸侯最终还是要剑拔弩张,刀兵相向的。
如果不趁此机会消磨一下各诸侯的兵力,他廉颇又怎么有脸向赵括交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廉颇从来不服老,自认依然能勇冠三军。
可是自从与雷河一战之后,廉颇便自觉时日无多,他要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于是廉颇抬手按下田单的话,脸上挂着笑容安慰道:“诸位不必多虑,那匈奴人再勇猛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抵挡我五十万联军吗?!”
黄歇苦笑:“老将军此话倒是不假,那匈奴兵虽然个个凶悍,但草原地广人稀,最多也才二十万人而已。但老将军当知,兵法有云:少则守之,倍则战之,五则战之,十则围之。而如今匈奴势大,我军充其量也只是五倍与敌,何谈歼灭?”
廉颇微微点头,手却按在剑上。
等黄歇说完,廉颇畅然一笑,起身道:“春申君所言有理。但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诸位请看。”
说着便一把掀起身后的一个大大版图。
版图之上,赫然是从雁门关至云中的全貌。
其上则用五色描绘出了五道醒目的箭头。
原来老将军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只等各路诸侯同意出兵了。
廉颇拿起长剑,指向版图所画箭头解释道:“我与数月以来坚守不出,幸而窥得匈奴族群栖居运动之全貌,此战老夫已有十足把握将之一举歼灭,故得此图。”
众人扭头看向地图,已足以见识到了廉颇的用心之处。
廉颇依然侃侃而谈:“雁门关是为重兵把守,匈奴其最终目的便是此关,故以此不难看出,其时,匈奴人已退无可退,必有攻下此关的决心。若是联军以数倍兵力屈居关内抗衡,虽可退敌,但也难以大展拳脚,因此,会使联军战力大打折扣。”
说着廉颇一顿,又道:“另安国君传来消息,秦军已西出武关,欲与联军合力直逼阴山。我们虽有五倍兵力,若加上秦国,可算七倍,此战,将大有可为!”
听到这里,公孙衍面色一凝,随即慨然道:“若真如老将军所言,兴许诸位果真可立不世之奇功也!”
“哈哈……”
廉颇扶着胡须大笑,算作肯定了公孙衍的猜想。
遂继续道:“此战若想彻底围歼匈奴,五十万大军可兵分五路进攻,逐步将匈奴向阴山驱赶。”
“老将军请吩咐,楚申息多年未战,此战愿为先锋,直逼云中!”
景阳则情绪高亢,当即拱手请战。
“老夫正有此意!”
廉颇直接指向黄色箭头:“十万楚军可为先锋,从雁门出发,长驱直入,不过在此之前,齐卒、魏武卒各为左右两翼,齐卒为右翼,从雁门东进阳关,再从阳关出发一路向西北进发。魏卒则从西路代关北上,待匈奴两面成合围之势,赵国边骑则与楚军互为掎角之势,迎战匈奴先锋军,围歼匈奴,便只在一念之间,扬我华夏中原之浩瀚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