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染望着远处的天,火光闪烁。
“我不明白,六殿下是嫡子,有皇后做靠山,还深得皇上器重,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何至于布下这么一盘棋,一个不谨慎就会满盘皆输。”
“此人城府极深,定有这么做的理由。”傅十一道。
当晚无事,翌日奶娘来的时候带来了她要的云香珠粉。
“啧啧,这香粉还挺贵,这么一小盒竟要一两银子。”
陆轻染接过香粉,用手扇了扇,辨认香气,确定这盒香粉确实是从南雁香粉铺买来的。
奶娘从她手里接过多福,去帷幔后面喂奶了。她是个嘴巴闲不住的,说起了这几日外面如何如何乱。
“我家那口子说这次的疫病啊,染上了就治不好,只能等死。朝廷就是看清了这事,所以舍下全城百姓,躲到外面了。再过不久,全城百姓都会染上,到时朝廷下令屠城,谁也别想活。”
说着奶娘哆嗦了一下,“哎呀,这平京城内数万百姓啊,到时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陆轻染皱眉,“如今九殿下在城中镇守,太医院的太医在研制药方,朝廷这不在想办法么,不好乱说的。”
“夫人瞧着吧,等过几日那九殿下就悄悄溜了。咱们百姓的命不值钱,朝廷才不会在意。”
“也不能这么说。”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大家还说与其等死,不如与守城门的拼了,只有打开城门逃出去才有生机。”
陆轻染叹气,因为皇上带着朝廷官员都逃出城了,所以不论裴九思怎么做,百姓都不会信任他,所以才会爆发民乱。
入夜,陆轻染早早将奶娘打发走了,她抱着多福,傅十一也一直在厅堂里等着。
夜渐渐深了,陆轻染开始有些担心,裴九思会不会收不到她传出去的讯息。
这时,院中有了一丝动静。
傅十一先察觉,他忙起身走出去,见是一黑衣人,先左右张望了一番,而后才朝这边跑来,还一直撞到了他怀里。
“小时候我就让你练武,练武,你偏不听!学医有什么用,自保都做不到,还想救别人!看吧,现在还要老娘来救你!”
傅十一满面带笑,“小时候我教你读书,你还不肯呢!”
“你还指望老娘考状元?”
陆轻染抱着多福出来,正听到这句话,便知来人是谁了。
“师娘!”
黑衣人歪头瞅她,同时将面纱扯了下来,正是首辅夫人。
“九殿下要我来救你们。”
陆轻染走上前,“他人呢?”
“他哪儿抽的开身啊,外面乱了,百姓和将士们打到一起了。”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确定没被发现,他们赶忙往后院院墙那儿跑。
“九殿下的人在外面接应,不过也是怪了,这么大的院子竟然没几个守卫。”
师娘带着他们从后门出来,与接应的人碰头,而后很顺利的逃出了这里。一路往西,街上果然很乱,百姓们四处逃窜,有老人有孩子,众人皆是苦相。
这时一队人马自南边过来,原以为是京郊大营的将士,结果近了一看,却是西州军。当即他们赶紧躲到暗处,但这么多人,仍不免被发现。
这队骑兵在路口停下,正往这边打量的时候,又一队西州军赶来了。这对骑兵领头的正是霍凛,见到他,陆轻染心头不由一紧。
先前那队骑兵给霍凛指了指他们藏身的方向,霍凛朝这边看过来。像是知道她藏在这儿似的,他眼神又深又沉,就在陆轻染以为他会过来的时候,他却带兵朝北去了。
陆轻染松了一口气,抱着儿子从角落里出来。
傅十一望着霍凛离去的方向,眉头皱了一皱道:“他们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陆轻染心下一惊,这时候又听到百姓们纷纷乱喊:“城门开了!大军进城了!”
见许多百姓慌里慌张的往这边跑,师娘拦住一个男人问怎么回事。
“燕州军,燕州军进城了!”
师娘看向傅十一,“燕州军进城干什么?”
傅十一沉下一口气,“能干什么,自然是占领平京。”
师娘一脸不解,傅十一又问那百姓知不知道领军是谁。
“说是六皇子。”
“竟真是他!”
师娘又问百姓们跑什么,燕州军又不会乱杀人。
“哎哟,所有不在家里,跑到街上的都是暴民,只要是暴民,这些将士就随便杀。有那些头硬的去讲理,脑子已经搬家了。”
说着这男人脸都青白了,不敢再耽搁,赶忙往家里跑去。
师娘皱眉,“他们怎么敢乱杀人!”
傅十一无奈道:“越是这种时候,人命越是轻贱,尤其是百姓。”
他们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忙朝西城去了。
西城疫情严重,外面的人轻易不会进去。果然进来这里,便看不到到处逃窜的百姓了,一下子就安静了。
陆轻染将傅十一他们安排住在棚地外面,将多福交给他们照顾,她则进去棚地看情况。
杨安见到她回来,忙跑上前,“夫人,这两日您去哪儿了,太医们见不到您,一个个都慌了。”
陆轻染好笑,“是怕我出城吧?”
杨安笑,“是,大家都咬牙坚守在这里,有一个人退缩了,其他人就会慌。”
“这两日情况如何?”
“不好,到了爆发期,每日送来的病人大增,当然药石无效死亡的更多。”
“这两日我与师父一起研究这病,拟了个方子。你把大家伙都叫过来,咱们一起研究一下这方子能不能用。”
“好。”
不管外面怎么乱,他们的职责就是研究处药方,治病救人。
将这方子按着现有的药材又完善了一下,当天他们就开始熬药,先给病重的病人喝。
天将黑的时候,裴九思带着京郊大营的将士回来了。
很多将士身上都有伤,陆轻染带着太医们给他们包扎。原是百姓们打的,而他们又不能动真格,难免会受挨几锄头。
陆轻染见裴九思靠墙坐下了,她走过去问他伤着没有。
“没。”他沉了一口气。
陆轻染在他身边坐下,“燕州军进城了?”
“嗯,除了西城,其余地方都被燕州军塞满了。”裴九思轻嗤一声,“我那病弱的六哥,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