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子时刚过,陆轻染与那婢女约定在将军府后门胡同碰头。
陆轻染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左边是秋禾,正左右瞅着,有些紧张。右边的婢女穿着浅蓝的裙衫,此刻正扯着衣角,满脸嫌弃。
陆轻染拍了他手一下,“再扯就扯烂了。”
“本王牺牲好大。”
陆轻染忙憋住笑,可看到他那张脸,还是扑哧笑了一声。
这婢女不是别人正是裴九思,见她笑他,他脸更加黑了。
“本王的一世英名啊!”说着,他摇头叹气。
“殿下天生丽质,不需要过多修饰,我只涂了一些脂粉而已。”陆轻染倒是不担心这张脸,因裴九思本就俊美,只是这身高,“能骗过他们吗?”
裴九思往下屈膝,问道:“这样呢?”
陆轻染点头,有宽大的裙子遮挡,倒是看不出破绽来。
正这时,后门开了一条缝,那婢女先谨慎的探出个头,见她已等在外面,这才从里面钻出来。她先向陆轻染行了礼,而后左右看了看她带的两个婢女。
“陆姑娘,未免引起注意,最好别带她们。”那婢女道。
“万一你们有坏心,我们还能保护我家姑娘。”秋禾故意大声嚷道。
婢女怕招来人,忙小声道:“带着也行,但你们得捂住眼睛。”
“捂住眼睛做什么?”秋禾皱眉。
“威州四面城门都关上了,要想出城必须走一条密道,这密道不能被外人知道。”
秋禾还要说什么,陆轻染冲她摆了摆手。
“好,我们照做就是。”
那婢女从怀里掏出三条黑布给她们分,分到裴九思的时候,她有些疑惑的多瞄了几眼。
怕她察觉不对,陆轻染忙道:“快点吧,最好赶在天亮前回来,不然长宁王要怀疑的。”
听到这话,那婢女不敢再耽搁,让她们捂好眼睛后,带着他们往胡同里面走。
因捂着眼睛,他们没法走快,陆轻染只觉绕了好几个弯,不过倒没有走多长的路,便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密道的入口,扑一进去,先感觉到一阵凉意,越往里走越凉,而且这密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从密道出来,那婢女也没让他们摘下眼罩,接着坐上马车,继续走了一段,再下马车。
“姑娘,奴婢扶您。”
这似乎是一段上山的路,坑坑洼洼的,陆轻染险些摔倒。
又走了一段,这才终于停下。
“咦,怎么少了一个!”那婢女惊呼一声。
陆轻染这时扯下罩着眼睛的布条,往后看去,只看到秋禾,故作生气道:“你怎么带路的,我们都捂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怕是刚才上山的时候,小青跟丢了。”
婢女皱眉,“奴婢明明让她们抓紧前面人的衣服的,便是她跟丢了,秋禾就没察觉?”
“我光顾着紧张了,早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秋禾撇嘴道。
婢女想了想,道:“姑娘您也别急,你们先进去,奴婢去下面找。”
“好,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世子告你的状的。”
“谢姑娘。”
婢女上前去叩门,陆轻染这时打量四周,她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上,面前是一座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农家院。房子后面是高耸入云的山壁,其余三面都是山林,只一条路通往山下。
威州城外至少有五六万西北军,而且随时都可能有增援,而城内西南军却不足三万,还要顾及百姓安全,根本不可能突围成功。
要想扭转目前的局势,需要岭南军从南边与城内西南军打配合,双面夹击西北军。可如今威州城被包围,裴九思又在城内,消息传递不出去,根本无法调动岭南军。
正在这时候,这个机会来了。
裴九思扮做她的婢女,跟随霍凛的眼线出城,而后在半途中逃走。
随着铛铛的叩门声响起,很快一小厮打开了门。那婢女跟他交代了两句,而后请陆轻染进院。
她和秋禾进去后,那婢女便急匆匆下山去了。
这院子很静,只正房门口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下摆着一方桌,霍凛就合衣靠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看到她来,怒火腾然而起,压都压不住。
“这六年来,我给你去过多少封信,你一封都不回我!”
陆轻染笑了一笑,走进院里,迈上台阶,走到那方桌旁的另一个椅子前坐下。
“六年了,世子还没想明白?”
“你是我的人!”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
“你来了不怕我不放你走?”
“怕。”
“那你还敢来?”
陆轻染微微叹了口气,“王妃身子可还好?”
霍凛火气消了一些,道:“自前年腊月里受了一次寒,之后就常生病,提不起精神,还没有胃口,越来越消瘦。我这次出征,她说自己有感觉,日子不多了,若是能碰到你,要我带你回去见见她。”
陆轻染鼻子有些发酸,“大夫怎么说?”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按风寒治的。”
陆轻染默了片刻,道:“自导自演一场暴乱,然后借机出兵,再将普通百姓按上暴民的身份,将他们轰赶进威州城,以西南军平乱不利为由,你们西北军出战包围威州城,借此消灭西南军。这一招实在高明,也实在阴损。不说三万西南军,城内可还有数万百姓,你们当真要屠杀殆尽?要将这威州城变成尸山血海?”
霍凛眯眼,“西南军扼守西南与岭南同气连枝,不铲除西南势力,只会让岭南越来越壮大,等到长宁王脱离朝廷,自立为王,那就晚了。”
“所以是皇上的主意?”
“对他,你比我了解。”
陆轻染摇头无奈道:“他的极端和疯狂,我是知道的,但也不敢想他竟能疯到这种地步。可世子,你得仔细想清楚,你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他是皇上,他的命令,我平西王府若是不听那便是违抗圣命,是要满门抄斩的!”
“那我只问你,你们这次做的事是对是错?”
“对错都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目的。”
陆轻染站起身来,“算了,多说无益。”
她正要走,霍凛却道:“既然来了,我便不可能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