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说过铁钉?”
苏定悠悠问道。
“铁钉?”宋腾一愣,原以为县尊大人有什么玄妙之法,原来是想靠铁钉啊!
宋腾不由得心中苦笑,大人物们高高在上,不知实务。
县尊大人不知从哪里听说来了铁钉之物,知道相对于榫卯,用铁钉铆接会快很快。
只是,县尊大人却没想过铁钉何来!
“此物属下当然知晓,是可加快工期。”宋腾点头,接着又摇头说出了难处,“只是打造铁钉费时费铁,要在一个月内造出足够数量的铁钉,实非易事。”
苏定笑道:“罗城有铁矿,高有良靠着这铁矿赚了不少银子,此番抄家,便从他家里抄出两千斤铁,铁不是问题。”
大周也搞盐铁专卖,不过是卖盐引、铁引。
罗城铁矿采炼一体,规模不算太大,年产量不过五千斤而已,主要供应罗城和周边县府。
宋腾心中苦笑更甚,我何尝不知铁不是问题,问题是没人手啊!
他只好再次拱手,“大人,即便有这两千斤铁,打铁钉也是费时费力之事,罗城本地没有这么多铁匠啊!”
苏定嘴角上扬,“宋腾,你可相信我能造出只需一人,日锻铁钉数百上千之器?”
宋腾一脸惊愕,他心中已经不是苦笑,已经是无奈了。
县尊大人太异想天开了!
“大人,这……这如何可能?”
宋腾反驳道,“生铁脆,熟铁软,铁钉须以熟铁反复锻打而得。人力终究有数,一人能锻铁钉数十枚已是艰难!何况千百枚!”
听到宋腾的话,苏定不禁感叹,宋腾虽是书吏,对于这些工程匠造之事却是颇为熟稔,并且有股“较真”劲,不惟上是从。
苏定打算开启罗城县的大工坊时代,这种人才,值得重用。
苏定赞许地笑了笑,又问道:“倘若我不用人力呢?”
“大人你是说畜力?”宋腾眼睛一亮,不过又黯淡了下来,“畜力也有限,日锻百枚犹可,数百枚实属艰难!”
“非人力,非畜力,而是借水力!”苏定不再卖关子,揭开了谜底。
他目光灼灼自信道:“我曾在古籍中看到一种机关之术,可引水流之力带动巨轮旋转,再将这旋转之力转化为上下锤击之力,既重且快,锻造之能胜人畜十倍!”
“水力!”
宋腾恍然大悟,紧接着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水车的模样。
“水车?”宋腾不由得看向苏定。
苏定含笑点头,这宋腾反应挺快的嘛!果然值得栽培。
水车、换力、锤击!
宋腾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原理,顿时惊得他直想跳起来!
竟然还可以这样!
还可以这样!
“大人,您这想法真是精妙绝伦!”
宋腾激动得双手抱拳,朝着苏定深深一揖,“以往只知水车灌溉农田,却从未想过能将其转化为锻造之力!大人智,属下望尘莫及!”
“有了这水力驱动的锻造之器,不仅铁钉,还可大肆锻造其他铁器!哈哈哈!有大人坐镇,何愁罗城不兴!”
一旁的李仁见状,知道自家县太爷又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也赶忙凑上前来谄媚道:“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智谋无双!这等奇思妙想,小的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罗城百姓能有大人当父母官,真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苏定瞥了一眼李仁,心中对他这过于夸张的奉承略有不满。
学学宋腾,这彩虹屁不会夸就别硬夸!
苏定淡淡地说道:“莫要只说些好听的,后续的事情还需诸位齐心协力。”
李仁忙应:“大人放心,小的定当肝脑涂地,为大人办事!”
宋腾心中鄙夷李仁这溜须拍马的功夫,不过他也紧随其后表态道:“属下必将全力以赴,协助大人建造此器!”
苏定微微颔首,“此器名为水力锻造机。需要建立在水流湍急、有落差之处。宋腾,明日你便去丰水寻找合适之地。”
宋腾拱手答应:“大人放心,属下明日一早便去操办此事,定不辱使命。”
“嗯。”苏定点头。
“只是……”宋腾又愁眉苦脸了起来,“大人,纵然使用铁钉,也只是省却搭架、盖顶部分功夫,想要将工期缩短至一个月,依旧力有未逮啊!”
苏定却道:“倘若做成木屋呢?以木为墙,竹席为帘。平时则卷帘通风,雨天则放下竹席。如何?”
原来的方案是打好地基后,立木为框,泥砖为墙,顶铺竹席,青瓦覆盖。
其中砌墙的工期可不短,如今少了砌墙,确实可以快很多。
宋腾略作思考,“大人,至少也要两个月可成。”
苏定又说:“倘若墙为统一制式,打地基之时,便令人钉墙呢?而且钉墙之物料,统一长短,专人锯之,专人架之,专人钉之,分工合作,一道完成,便流到下一道,如流水一般,依次流转不休。如何?”
宋腾闻言脸上满是惊叹之色,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县尊大人还有如此妙思!
此法他还是在门中古籍上见过吉光片羽!
过了好一会儿,宋腾才缓过神来,由衷赞叹道:“大人,您这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如此一来,工期必然大大缩短!属下竟从未想过这般统筹安排,大人真乃神人也!”
他双手抱拳,再次朝着苏定深深鞠躬,“大人如此智慧,如此巧思,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若真能照此行事,想必这工程定能提前完工,一个月工期,属下有信心完成!”
宋腾这回何止是敬佩,简直是崇拜了!
宋腾的内心世界此刻犹如惊涛骇浪。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位县太爷竟然能如此精通机关、工程之术!
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县太爷们对于这些技术之事,能略知一二便已算不错。
可苏定大人,不仅对铁矿的情况了如指掌,还能想出借水力锻造铁钉的奇思妙想,更晓得流水作业这般精妙之策。
“统一制式,流水作业,妙,妙啊!”
宋腾心中暗自思忖:“大人这等才能,莫不是出身于鲁班世家?又或者,是某脉孑遗?”
他越想越觉得苏定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