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
最有名的船主,名叫韦三宝。
本是扬州人,其母是扬州名妓。
某次陪客人安寝的时候,客人一不小心把鱼肚戳破了。
然后就有了他,因此随母姓。
自幼在青楼长大,对青楼的经营套路,了如指掌。
见多了大人物,野心、远见自然也非常人能比。
二十年前,带着他娘辛苦攒下的一千两银子,来了金陵府。
那时候,秦淮河上花船还很少。
韦三宝发现了商机,立刻租了两条船,精心装修。
通过他娘的关系,从扬州请来两位名妓。
自此,在秦淮河站稳了脚跟。
花船生意越来越好,韦三宝就又购置了六条船。
对教坊司的长史万兆林许以重金,又给自己贴上了官营的标签。
教坊司内,质量好、学识高的女子,都要先经他的手。
别人去买的时候,都是韦三宝挑剩下的。
董如是,就是他在教坊司精心挑选的女子之一。
可万万没想到,董如是正当红的时候,去了酒楼驻唱。
更没想到,万兆林亲自找到他,又借用了董如是。
韦三宝起初是拒绝的,可万兆林提醒他,借用的是金陵书院。
一下子,韦三宝就认命了。
大乾王朝,是个很奇怪的年代。
哪怕你黑白两道通吃,哪怕你手下全都是双花红棍,你也不能去招惹读书人。
尤其是那群教书的。
谁也不知道,他的学生们,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
几年前。
金陵恶霸蒋关西,欺行霸市。
书院的一个教书匠恰好路过,就上来劝阻。
蒋关西大怒,直接叫人打断了教书匠的腿。
他不知道的是,教书匠有两个超牛逼的学生。
一个叫贺季仁,现任苏州通判;
还有一个叫王亮,现任金陵同知。
被打没超过三天,恶霸镇关西就被判秋后问斩了。
所有涉案人员,包括背后的保护伞,也全都严办、重判了。
可以说,因为蒋关西一人,就让金陵府经历了有史以来力度最大的扫黑除恶行动。
被打的教书匠,就是现在金陵书院的吴夫子。
正因如此,韦三宝也不敢招惹金陵书院。
此时,他正在和万兆林在便宜坊喝酒。
原本想一吐心中不悦,可不等他开口,万兆林就说话了:
“三宝,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韦三宝心中一紧,“不会是关于董如是的吧?”
“三宝,书院的声乐先生,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了。”万兆林善意地提醒道,“教坊司最近又来了一批姑娘,我帮你物色了几位,无论是长相还是艺术造诣上,都不比董如是差多少。”
“大人,可以展开说说吗?三宝保证这话全都烂在肚子里。”
韦三宝死的心都有了,培养一名清倌,我特么容易吗?
马上就是花魁大选了,董如是目前呼声最高,身价也是最高的。
损失,可不是一点点儿。
“胳膊,拧不过大腿。”万兆林顿了顿,“今年的大选,以官家为主。由官家签订三年卖身契,还有相对的红利……你们这群做船主的,参与一下就好,别沉沦其中了。”
“大人,可我也是官营啊。”韦三宝不解。
“你只是和我联营,在外人看是披着官营的皮罢了。”
万兆林抿了一口酒,“卖给书院一个面子,我帮你讨一个真正的官营名额。”
“唉!”
韦三宝脸色难看至极,放了董如是,至少损失上万两。
可如果真的能拿到官营的牌照……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还望大人教我!”韦三宝从袖口取出一张千两的银票,小心地递给万兆林。
“董如是这些年,也帮咱俩赚了不少了,至少你没真亏钱。”
“把卖身契送给王元晦。其余的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书院就会帮你做了。”
万兆林收起银票,悉心指点道,“然后,你认董如是做个妹妹,将来有需要了,她也能第一时间帮你。比如,你培养花魁、你需要的唱词……一个清倌,能在事业巅峰洁身而退,你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大人,你们这群当官的,真的是滴水不漏吧。”韦三宝一脸蒙逼,“像是什么都说了,可又什么都没说。不管是哪一种,我全都没听懂。”
“听不懂就去做。”万兆林端起酒杯,二人一碰杯,“花船也有我的股份,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我还能不去赚?放心,老哥哥我不会坑你的。”
…………
听闻儿子收徒,叶无忌乐得合不拢嘴。
一大早,贺道玄就来了叶家小院。
规规矩矩地给叶无忌、叶修行了拜师礼,敬了师傅茶。
当得知贺道玄的身份之后,叶无忌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南诗盟盟主,贺季真的亲侄子,成了我儿的徒弟?
我儿真是一头小母牛大战十头公牛,牛逼坏了!
李为善也上下打量贺道玄,心里也是忍不住窃喜:那我以后岂不就是小师叔了?
“人打了吗?”叶修坐在椅子上,沉声询问。
“打了!打得他抱头鼠窜,还说什么要报官!”
贺道玄兴奋不已,“家务事家务了,我岂能让他如愿?打得他跪地求饶,最后保证说不报官、不告诉家长,我这才罢手。”
“好,干得漂亮!”叶修放下茶碗,“入门第一课,真理的验证,是经过实际求索的。”
贺道玄不明所以,小心地问道,“海图也是吗?”
“对。”叶修重重地点点头,“为师找过老甲长,隔壁的小院帮你租下来了。供你专心研究海图,并根据你的研究去实践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你说的都是对的。为师也会根据你的实际应用情况,去教授你的。”
“老师,可我没海图啊。”贺道玄使劲儿地挠挠头。
“你没有,你家有啊。”叶修笑了笑,“回家把海图全都运来金陵。另外,我会让你师祖去见徐有功,把金陵府衙的海图也全都运过来,供你研究之用。”
“老师,您真的放开手脚,让我去钻研?”贺道玄瞪大眼,“不逼着我学什么之乎者也?”
“不喜欢的东西,学它作甚?”叶修无所谓地耸耸肩,“为师能去做逼哑巴说话、强迫雕鹫不吃肉而落地吃屎的蠢事?”
“恩师,我这就出发回扬州。”贺道玄兴奋不已,“但我伯伯那里……”
“你不是说,你的事情自己决定吗?”叶修心里登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再看贺道玄,贱兮兮一笑,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
叶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妈的,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