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过家门而不入,急匆匆回来,直接去了来峰山。
山中气候与外界不同,越往山里走,阳光越少,竟是起了雾。
“怕是要下雨了。”南星担忧地看向自家少爷,“不若我去。”
温阮摇头:“不行,你可能认不出那种草植,不知道怎么挖取,只是起雾而已,雨还没下下来不是?北方雨迟,许会酝酿一两日才下,你放心,我没事。”
“可是……”
“说是顺着朝南的沟往北走,见河右拐,有一小片峡谷……”温阮左右张望,遍寻不见,“哪里有河?南星,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带路?”
南星:……
他指了个方向:“这边。”
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方位感实在是……
“我就说!”温阮眼睛亮亮的看过来,“南星你可真厉害!”
南星差点呛到咳嗽。
温阮慢悠悠:“所以下一批作业,加倍吧,你一定可以。”
我谢谢你!
南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不敢反抗,一声不吭,跟着自家少爷走,很快,听到了自家少爷惊喜的声音。
“哇——在这里!还真是它们!”
温阮十分惊喜,认出了正是李月蛾随身携带的那种,也是他在厚厚资料中看到,而今仍然不知名的草植,但他知道:“有了它们,我们的玉蜀黍亩产翻两倍不是问题!”
“真的?”南星也很激动,自家少爷从来不说大话,他说翻两倍,翻的一定不止两倍,“那我们……少爷莫动。”
他突然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温阮也立刻警惕,莫不是来偷这个草植的?这么厉害的东西,有人惦记也很正常,他立刻小声指挥南星:“你去看看!”
南星:……
他想说除了自家少爷,没人会惦记这些长在山间,随处可见的‘破草’,真要惦记,早就没了,不会长到现在。
但少爷安危最重要,他的确得去看看。
“少爷就在此处,莫要走动。”
他轻声叮嘱温阮后,就悄无声息转身,奔向远处。
少爷一直在防着什么,以为他不知道,他的确不全知道,但他会猜,会思考,少爷身边一定潜藏有很大的危险,不让他知道,是怕他被连累,越是这样,他才越要注意,只是也没必要和少爷说。
温阮控制着激动心情,不发出太大声音,围着草植转了个圈,有一大片,非常非常多!他还小心摸了摸草植叶子,爱惜极了。
南星很久都没回来。
温阮担心有什么意外,想着必不能殃及这一片小可爱,干脆自己走远一点,在确定环境安不安全前,它们得安全。
他走出来的非常小心,也非常凑巧加倒霉的,看到了蒙面人。
果然按耐不住了么?
温阮感觉以自己的脚力,应该跑不掉,果断蹲在一棵大树后,思考接下来的策略,只要对方不能一个照面把他杀了,他就有谈条件的时间,什么话能立刻震慑到对方,什么条件能让对方往下听呢?
他快速转动大脑,紧紧盯着不远处身影,然后……就看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架。
是六皇子邾晏。
他手执短剑,劈头盖脸攻向蒙面人,冲得很凶,很猛,每一招都霸气十足,狠戾肃杀,蒙面人武功显然也不弱,没立刻□□死,而且蒙面人有帮手,学了声夜鸮叫,不多时聚过来五个人,围上了邾晏。
邾晏竟一步未退,就这么拿着那把剑,大杀四方,身形矫如游龙,剑锋寒芒绽露,所过之处血花飞溅,虽用时不短,但他把所有人都杀了,自己没有受伤。
血滴流淌在他的剑尖,杀气侵润在他的眉眼,连他的唇,颜色都艳了许多。
温阮看着邾晏嫌弃的踢开尸体,掏出巾帕,慢条斯理拭去剑锋上的血:“出来。”
两个字,话音不重,但就是带着致命的危险。
这是……说他呢?
温阮不觉得四周还有别人,慢吞吞走了出来。
邾晏看到是他,显然很意外:“你?”
温阮:“……谢谢?”
救大命了!
二人面面相觑,思考着这费解的画面,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林子边又有动静,又过来一群蒙面人,听脚步数量,显然不只一个。
温阮:“我去那边——”
邾晏:“废物滚远点——”
话音未落,四目相对。
温阮怀疑危险可能是冲他来的,这次人数多了点,但这几年他身边的确不消停,每隔一段日子总会闹一下,他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便想自己是目标,自己去应对,往前走引开那些人,不让六皇子涉险……但六皇子这话像话么?
怎么说我也有份保护你的心,你竟然一脸莫挨老子,识相点速速去送死,你好歹礼貌点呢?
他突然叛逆上头:“我不走了。”
对方竟然也开口说话:“你藏好。”
再次异口同声。
温阮:……
你几个意思?到底要怎样?又不嫌别人挨你了?
温阮又有点良心过不去了,总不能害人,但邾晏很强硬,做好的决定不会会再更改,他手里拿着剑,血还没擦干净呢,温阮不敢违抗,在他目光紧盯下,重新躲到了大树背后。
蒙面人很快围过来,这次是八个,温阮看着邾晏再一次大杀四方,而且一边打着架,一边或追打或游移,战圈一点点远离,慢慢的,温阮看不到人影了,再之后,连声音都听不到了,一群人已经走得很远很远。
你人还怪好的嘞。
温阮蹲在大树后,后知后觉想到,或许,他想岔了,这些人不是冲他,是冲着六皇子来的,不然六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一路被追杀过来的?
那最初毫不客气的对他说废物滚远点,就是想让他先走,别待在危险的地方,不想连累他?
之后突然改变主意,不让他走,是六皇子看出他不高兴,担心情绪上头会多事,反而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办?
这六皇子是不是傻?遇到危险,被围攻被追杀,不知道往城里闹事的方向走,跑到这深山老林来,求救都无门,交代在这了怎么办?
不是个好性子,但有性格,擅长搞事,作死。
不愧是六皇子。
温阮考虑要不要离开来着,可现在他在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又有点担心六皇子,还怕南星回来找不着,就没走,时不时往远处看看,心里越来越急。
等了很久,都快蹲出蘑菇来了,南星没回来,六皇子也没回来。
决定要走时,六皇子回来了。
“你竟然还在?”
“……我在这有事。”温阮站好,“不是等你。”
邾晏嗯了一声,但很明显,他没信。
温阮:“我——”
这山估计是跟他八字不合,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有人来了。
还是个蒙面人,玄衣,束袖,见面就是杀招,根本没容人动的时间。
又来?
温阮很意外,邾晏似也很意外,但还是立刻抬剑,迎了上去。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邾晏有准备,能从容应对处理,这次显然在控制之外,来的蒙面人虽然只有一个,但能顶之前一群,武功非常高,非常难对付,且剑锋目标——
直直对着温阮。
温阮:……
完蛋,这才是冲着他来的!
不多,贵精,且难缠。
蒙面人出招非常阴险,且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邾晏要迎敌,还要顾及身后的温阮,难免被动——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杀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要难得多。
杀的人没有顾虑,保护人的却需想得更周到,很快,六皇子受伤了。
邾晏会继续帮自己么?
温阮觉得,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
不可以坐以待毙,他跑了,但没用,他不会武功,黑衣人目标是他,咬的很紧,还会扔暗器,他不小心脚滑,摔了一跤,滚到小坡边,扒着地上隆起的大树根,才没摔更狠。
“死吧!”
蒙面人纵跃而至,剑锋直冲喉温阮喉间抹来时,温阮眼前有影子划过,迅如雷电,快若风云,不知是邾晏的剑,还是邾晏的人。
有温热液体溅在颊侧,腥甜,是人的血。
罡风激荡,残叶纷飞,谁的发丝轻柔拂过,丝绸般软滑,冰凉。
“要杀我的人,问过我了么!”
邾晏似乎生气了。
……
国公府对几日前的举宴非常不满意,恶客盈门,戛然而止,饭都没让客人们吃着,满意才怪了。
更可恨的是,所有精心准备的东西都落了下乘,客人们根本没来得及看到,唯一能挂到嘴边的不是摆的花植,就是那些草编的蚂蚱,‘五谷丰登’和喝完没扔的小酒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府里不确定温阮是不是真入了六皇子的眼,但他不想交出花皂方子的态度却是摆在明面上的,到底是外头回来的,一点也不向着家里人,这不得给点颜色看看?
你姓温,还想叫国公府一点光沾不着,这不开玩笑吗?
在试图拿捏温阮,让他明白什么是‘一家人’的方向,温国公府众人利益一致,没人反对,明里暗里拐弯抹角的,嘴上说没说,反正大家都达成了共识,且找到了完美的方向,派出了最合适的人——去搞温阮庄子上的田。
你不是装清高,不爱名不爱钱什么都看不上,只喜欢种地么?
那就拔了你的秧苗,你再敢不听话一个试试!
二皇子府那边,于振因为月老庙时办事不利,的确被二皇子罚了,非常气不过。
有没有真本事不说,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在温阮这折了脸面,必要补回来,二皇子不允,死老头陈亘又在一边看着,他不好明着来,那来暗的不就行了?
也是凑巧了,他刚刚着人出去打听,国公府那边就要动手,这他不得添把火?
拔秧苗烧地,一起来呗!全拔光,哭死那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