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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夫妻失散峨眉重逢】

    黎规涵在峨眉接到飞鸽快报,达州之围已解,心中甚是宽慰,不提即刻返回魔域之事。朱次鲁率领丐帮中途受阻,先锋精锐半个月只进攻到距离达州二百里,江中运粮船入不了川,路途崎岖,洪门重新驱赶来的丐帮弟子攻不进来,粮草不济。一夜刺骨冷风从北猛吹,雪花飘洒,大半懒散惯乞丐逃离控制,扔掉武器四处奔袭,朱次鲁多次派人送信给魔教尊者,请魔教派精干弟子从褒斜古栈道出奇夹击,给魔域来个出其不意,魔教掌门殷贤乱来信推託路途太远,置若罔闻,眼见寒冬将至,更令朱次鲁烦躁不安。

    得知魔域并未派人出现在身后,黎规涵当即捧着飞鸽传书笑起来,一时心情颇佳,假借两位师太挽留,接连入夜到安子规茅屋“血梅居”外赏月独酌,黎规涵先对著茅屋倾情言表一番,再借著酒劲吟诵唐宋诗篇,安子规假装听不见,吹灭灯烛入睡,翻来覆去却睡不著。

    桂花夫人偷窥他天天如此癫狂,不觉暗里灿然一笑,原来俩人此前一直都钟情,只是被心魔俗事耽搁了,此刻我也不便从中作梗,便让他得意猖狂些吧。接着坐在屋里心中暗想,据传我办法不好使,也不知魔域黎泗捷是用什麽办法退去镇神大师,少主还真是有一套,若是我能入主魔域,还是能和翩翩少主为伴最佳。

    安子规乃临安人士,男扮女装入临安郊外天赋学堂读书,几年下来学识堪比男儿,不料父亲在朝中突遭变故,累及自身,一家被发配至益州充军,替军士浆洗衣裳,这日在溪边险遭侮辱,恰逢黎规涵出游相救,俩人彼此锺情,安子规把他带入家中答谢,禀告她爹娘事实原委,老两口也颇乐意,请亲戚朋友热闹一番,俩人当夜拜了天地,不出半年珠胎暗结,突然安子规爹爹获朝廷赦免,一家又迁回临安居住,黎规涵因魔域有事,推託不能同行。安子规悄然在临安生下一子,因旅途奔波劳顿,爹娘双双得风寒,挨不到年底,俱暴毙而亡,她久等黎规涵不来,派人入川送信,却不知底细无处可寄,心中不觉悲凉,整日间魂不守舍,集市上遗失刚走路幼儿,如此这般不幸之事接二连三,一时间想不开要寻死觅活,多亏邻里照顾,精心调养半年略有起色,如今她无亲无故,想起入川寻找黎规涵,入川之路艰辛,船上便病倒了,多亏峨眉道姑相救,派人替她打听黎规涵其人,不久打听到她要找的竟然是魔域天君,早已娶妻生子,安子规闻讯心如死灰,瘫坐不起,峨眉道姑念黎规涵护令牌有功妥善照顾,两位峨眉师太得知此消息,当即不由四目相视,喜上眉梢,即刻把安子规请入峨眉山,照顾她的衣食起居,隐瞒实情安顿她住下,恐魔域趁机来夺令牌。

    黎规涵守在茅屋外耍了趟拳法,口中吟诵道:“雪花飞暖融香玦,玦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月痕泪啼血,血啼泪痕月。归去恨开迟。迟开恨去归。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诵完诗词收势,拿起酒壶猛饮一口拍门道:“子规,你在屋内,是否听见我吟诵当年我俩人定情诗,这麽多天闭门不出,对我熟视无睹令我伤透心思,可曾知我派人去江南苦苦找寻你,遍寻不着那种寂苦,不得已娶了妻,记得当年益州俩人一起浆洗臭气熏天衣裳,一起荷锄挖深山野笋,一起吟诵烁烁辉煌诗篇,一起执手练武……我手把手教你魔域至尊功夫,岁月虽然清贫,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悠哉时刻,这些你真都不记得了吗?”

    安子规在茅屋内接连听了数天絮叨,戳到伤痛,不由得嘤嘤啜泣,再也忍不住哭诉道:“其一,你从未去过临安,便不知在众人眼中你就是人所不齿魔域天君,我为此遭受多少不白之冤;其二,家中已有家眷却欺骗和我结亲,停妻再娶,绝情无义;其三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走吧,莫让峨眉道姑看热闹……”

    黎规涵道:“子规,细听我说,当年误会我了,虽然别人称呼我是魔域中人,我却从未乱杀过人,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尤其是认识你之后,一心向善,当初你冰清玉洁淳朴善良,给我俭朴生命带来一丝美好和光明。”安子规听罢依靠着门哭道:“你家中有妻,膝下有子,和乐一团,要我多馀之人去做甚,便弃我在道观,抛弃缘分吧。”黎规涵更加猛烈拍门叫道:“不,子规,我妻子早年过世,儿子孝顺,如今你只要肯答应,即刻带你到魔域,和你享尽天下富贵荣华。”

    安子规停下抽泣道:“其实我暗中听闻两位师太念叨魔君,便也多次去达州寻你,魔域高牆大河阻隔,高高在上凤凰山庄非我有福分能居住,我俩犹如身处两个世界,其实早已再无瓜葛,何必要我去攀龙附凤?此刻我已是出家之人,可恨,可恼,要不是你负情负义,我怎麽会丢失了我俩唯一孩儿,要不是你,我怎会孤独一人来到川蜀,蓄发入道,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活着再无处可去,没人能依靠。”

    黎规涵先喜后忧道:“子规,这麽说我俩真有个孩儿,我来算算,今年该二十,不,是十九岁,我俩二十年没见了,该是父子夫妻团聚时刻了,你在临安,孩子却丢失了,真乃蹊跷,怎麽能丢失了?”安子规停住哭泣道:“记得孩儿很乖,很像他爹,邻里都喜欢他,都夸他漂亮听话,若在人世活到现在,二十岁已娶妻了。”黎规涵急促道:“他在哪裡遗失的?不要对我隐瞒。”安子规道:“哪年他不过二、三岁,我牵着他小手去街市上买香烛,他对我说道:‘娘,我就在这裡玩会儿,我不乱跑,记得给我买糖葫芦吃,孩儿他很乖,他说不会走开,便一定不会走开,他肯定在哪儿等我,可是我再也找不著他了。”黎规涵心中难过“啪”一掌把门硬生生劈开,扳住子规肩膀认真道:“如何这般糊涂,我即刻派人去临安把他找出来,孩子在哪里丢了,身体有什麽记号没有?”安子规双手捂住脸,趴在他怀中挣扎哭道:“责怪我吧,是我疏忽大意把孩儿丢在临安街上,记得他右手臂之下有数点红痣,犹如瓣瓣血梅花。”黎规涵盯住她双眸道:“我这便派人到临安去找,只要他还在人世,我便能把儿子找到给你,一同随我回达州魔域。”安子规双颊红晕略点点头,黎规涵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低声道:“娇妻,我明白血眉居名称来历了,茅屋里布置分明就和我俩在益州时住的一模一样。”

    安子规道:“十多年峨眉道观之中,语隆师太对我最好,命人随我新意搭建此处茅屋,我仍然是俗家弟子,不过是替她们缝缝补补,浆洗浆洗,算是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黎规涵款款深情道:“贤妻能文能武,才华出色,却屈身在此寒舍,真是委屈你了。”说著使出射月剑法中一招“文君执笔”,向前搭她肩膀,安子规羞答答还了一招“司马研墨”,轻轻架住黎规涵那只手,道:“夫君,我把这套射月剑法改称‘点血眉’可好?”黎规涵笑道:“射月剑法乃是我魔域家传绝学,从指尖引起灌注食指与中指,以两指为剑,顺势点击对手穴位,学习起来极易上手,只是口诀极其繁琐,只能口口相授,我曾祖父凭藉射月剑法才博得魔域天君称号,不过我既然教授给你,改个名称又有何不可。”黎规涵在茅屋外痴狂之事,早就有小道姑报给两个师太,语暮师太双掌合什道:“黎域主这麽多年对峨眉秋毫无犯,如今眷侣重逢,便请俩人同回魔域吧。”饮隆师太心中盘算,这麽多年我煞费苦心,一心要想学安子规的“血痕梅花”至尊武功,归入峨眉师傅手里关键时刻抵御外辱。苍天不负有心人,眼见剩下两招没传授给我,她若走了,我岂不白费多年心血,想到此站起身拱手道:“师姐,绝对不能放安子规回去,安子规是我峨眉手中筹码,有她在我峨眉便能安宁,即便他黎规涵有什麽不轨心思,也要投鼠忌器,若这麽肆意放俩人离开,谁敢保证魔域不对我峨眉起报复歹意。”

    语暮师太沉吟片刻道:“师妹说的有道理,我们请安施主到峨眉道观居住,就是当年有所防备魔域,不想她在此一住便是十多年,平日裡看她孤苦无依,常有悲鸣之态,我心中可怜盼着她夫妻重逢,此刻俩人携手,再勉强她留在峨眉,此话我难以能轻易开口啊!”饮隆手拿拂尘一挥阴着脸道:“师姐若是不便开口,我去阻止!”说罢刚跨出门槛,恰遇见黎规涵怀抱安子规而来,饮隆稽手道:“域主哪裡去,夫妻俩人在我峨眉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黎规涵道:“你管不著,此刻我便要带她走!”饮隆怒道:“负心薄幸贼,赶紧放下安施主!”安子规挣脱黎规涵走到一旁默默流泪,饮隆上前抓住她手道:“安施主,你是否知道他就是天下人痛恨的魔域天君?”安子规略微颔首。饮隆道:“安施主,绝不能跟他回魔域,你要知道魔域他有妻子儿女,那里等级森严怎麽容得下你?”安子规道:“他都跟我说了,这麽多年我孤苦惯了,去哪裡我倒不在意。”饮隆师太阴沉著脸道:“难道说是我峨眉这麽多年怠慢施主?”

    安子规面红耳赤道:“师太误会了,这麽多年峨眉照顾我衣食,师太对我更是关怀备至。”饮隆上前握住安子规手笑道:“既然如此,施主继续留在我峨眉。”语暮师太也道:“峨眉一向视安施主为尊客,此处便是施主的家。”黎规涵搂过安子规臂膀,双目圆睁道:“废话少说,为防止魔域被人看笑话,我必须带着夫人回达州,此事已定,谁敢阻拦?”

    饮隆师太把拂尘一伸,怒駡道:“无耻之徒,抛弃妻子另娶,你这麽多年在魔域到处放浪形骸,何曾想过她曾来流落异乡,失子之痛楚更难承受。”黎规涵不待她说完,用手“啪”折断拦住他拂尘,一手揪住师太肩头,举掌红眼凶神恶煞道:“老道姑,再不闪开,我便让你命丧当场。”饮隆师太把头抵在黎规涵掌心下大声喊道:“瞅准头顶挥掌砍来,今天即便打死老太婆,我也不准你带她离开峨眉!”

    语暮师太上前拉开俩人道:“饮隆,既然机缘巧合,请安施主走吧,我修道之人最讲究缘分,她和黎域主毕竟夫妻一场,今天能得到圆满归宿,算是我峨眉回报黎域主这麽多年来暗中关照阴阳令牌恩德。”饮隆自觉不成体统,既然师太替她找台阶下,她也只能识趣闪到一旁忿忿道:“既如此,入我峨眉曾喝入门茶,出我峨眉便请喝完出门茶再走!”黎规涵鼻中“哼”道:“不必了,不便打扰,告辞!”安子规走到两位师太面前,双膝跪地道:“多谢师太收留,入门时喝过豁然忘情茶,我本以为就此终老,忘却世间俗事,不想今日再出峨眉,就请赐予弟子幡然悔悟茶。”

    语暮师太道:“豁然茶先苦后甜,幡然茶先甜后苦,施主请起!”

    饮隆命弟子端出幡悟茶递到安子规手中,安子规看看多年相处峨眉众道姑,不觉泪珠滑落,含笑跪着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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