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暮在道观后山茶园挨棵浇水,突然听见前院内乱作一团,前院与后边院子隔著两座拔地而起秀山,两座山犹如两座大门,山不高不大,却气势不凡,把峨眉道观分成南北两处,丝丝飘散而出云雾在山间盘绕,语暮扔下水瓢,唤来一个小道童问道:“怎麽前院闹哄哄的,你去看看速来禀报!”
小道童跑去不多久就跑回禀报:“师太,前院有人撞门,洛恨天带领一帮乌合之众江湖兄弟,意想迎娶峨眉弟子杜翼娘,发誓今天若不给送出去,便要打破山门,毫不讲理,一拥而入。”
语暮拍打沾满全身的泥土污浊,挪动脚步自言自语道:“这什麽事,清淨无为场所,如何能让世俗之人随意乱闯抢亲,我年龄大了,腿脚不便,杜翼娘有师妹看著,谅出不了大漏子。”转念一想,就她那火爆脾气,说不准到时会殃及峨眉,不过此事由她而起,我出去倒也不见得方便。反复思来想去,始终觉得热闹不和她心意,索性不去管繁琐事,埋头拱入地垄伺候她绿油油秧苗。
洛恨天在外高叫道:“杜翼娘,我要你做我的压寨夫人,从此好心好意待你,你若听见就出来见我,我绝不食言!”饮隆气愤不已,派弟子搬来木梯,爬上梯子对著观外狂骂道:“无耻山贼,狂徒浪蝶,我清修无为之地,岂能容你们污言秽语,再三要强娶峨眉弟子,实乃欺辱我峨眉无能人,淫贼!你细细听好,你索要的小贱人已被我锁入地窖,只要你还在世上活著,我就绝不放她出来,若要有丝毫怜惜之情,还不快滚!”洛恨天不听此话还好,一听她把杜姑娘囚禁在地窖,恨不能铁牙咬碎,回头招呼众弟兄扛起巨大滚木撞山门,山门厚重结实,撞一下不过哐啷晃动,洛恨天挠挠头,一指前方,让人一起去撞黑瓦白牆,壮汉们憋足力气,齐喊嘿呦号子,怒吼不过三、四声,就听“哗啦”砖瓦垮塌声响,雪白粉牆被撞出个大口子,饮隆师太未料到道观院牆此时被这伙贼人撞塌了,从梯子翻滚下来,一个箭步拦在缺口前,大喝道:“呔!胆大山贼色徒!光天化日破坏修行之地,不怕遭上天报应吗?洛恨天道:“老师太,给你好脸你翻脸不认人,现在你想要脸面,我都不给你!”饮隆师太听此言气的肝胆直颤,左手起连绵掌,一把无情拂尘去袭洛恨天后脑,洛恨天早有防备,身子虚晃闪在一旁,饮隆向前急跨数步,非要拆散鸳鸯,一招“泥牛入海”双掌带著浩荡真气,犹如划出滔滔洪水,直奔东海,此气势足以让洛恨天无所藏身,无所遁形,命丧当场。洛恨天双腿修长健硕,“无影金刚腿”在洪门踢遍众师兄弟,无人不服,只见他速度极快纵身跃起躲过掌风,待落下抬起右腿挡住饮隆双掌,随即左腿已至,双腿连环,第三腿快如魅影踢折手臂,不待饮隆看清,第四腿又接连而来,洛恨天手撇唇下鬍鬚,咧嘴嘿嘿一乐,有心在诸兄弟面前炫耀,一口气踢出十数腿, 饮隆师太毕竟不复当年,多年养尊处优,体态臃肿,左右躲闪,一时躲避不及,前胸后背又接连中招,脚步凌乱似难以招架。洛恨天心想欺辱的老师太够呛,见好就收,手撇俊,撤身往后,空翻迴旋落地,双脚站稳亮出架势,落草为寇的诸兄弟何曾见过如此眼花缭乱的腿法,皆鼓掌欢呼过瘾。
饮隆退后数步,冷热汗从额头冒出,筋骨肌肉乱颤的身子被俩峨眉弟子赶来架住,饮隆道:“洛少侠,你果真想要那小贱人……杜翼娘做你的压寨夫人……,难道你们真的情投意合?”
洛恨天向前半步,拱手施礼道:“此话不假,我和她一见锺情,鬼城丰都便早有过男女之事,她也是我此生最对胃口喜爱之人,她暗中答应离开峨眉,要和我狼狈为奸一辈子,谁稀罕峨眉第一女弟子称号,此刻就算大宋皇帝拿后宫佳丽三千跟我交换,我也不肯换。”
饮隆嘿嘿冷笑道:“好大口气,我早料到你与她不清不楚,偷偷做下损害门派名声的下作事,偷腥的野猫怎肯放弃到嘴的腥味,前门走不通,你必然半夜偷偷走后门,扒塌院牆,砸坏东西,别人不知,我岂不清楚你们色贼的草莽,山贼都是流脓水办坏事起家的,肚子里都没有普世礼佛的囫囵事,好,既然不肯对我实言,我就屈尊降驾,明明白白把是非摆在亮处,卖面子成全你俩,只需……把塌毁的院牆重新给我砌过。”她双眼环顾周围,强忍着将一口气压下去。
洛恨天双腿跪地抱拳道:“话虽然说的露骨难听,我却是要多谢师太美意,想不到师太这么看重院墙……小事不难,我吩咐兄弟重新给你砌过,绝对与原先一般无二,师太尽管操办我俩人婚事。”
饮隆略微点点头道:“很好,如此很好。”说罢冲弟子摆手道:“去把杜翼娘放出来!”待杜翼娘被绑敷带到,饮隆质问道:“杜翼娘,三番五次到峨眉讨要你,你难道也喜欢他?”
杜翼娘双膝跪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犹犹豫豫道:“不,师太,两人素昧平生,我不曾喜欢此色徒浪子,更不愿意做什么山野中专做劫道丢名声压寨夫人……”饮隆满面笑容道:“不喜欢也不打紧,我倒是愿意撮合你跟他,来,来……”说著已一手抓住杜翼娘腕子,从地上拽起来,牵扯到洛恨天面前,把俩人双手交叉叠在一起,说道:“你俩人这麽般配,峨眉聪慧弟子终身有依靠,我做师太的能不满意?”只见她脸上笑意融融,手中暗施绝技“血痕梅花”已掐住洛恨天手腕任督二脉通往其他脉络要道吸冲穴。
洛恨天“谢”字未出口,突然胸口发麻,双膝酸软,经脉倒转,不禁脱口而出道:“老妖婆,你竟然暗害我!”饮隆反手“啪”一耳光重重打在杜翼娘脸上,退后数步猛然翻脸道:“我暗害的便是你,好死不死,跑到峨眉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弟子们给我衝杀出去,砍死诬赖抢亲山匪,携集贼寇首级,清点损害之物前去官衙报官请功。”
凭借自家众兄弟掩护之下,洛恨天跌跌撞撞摆脱众峨眉女弟子追杀,从缺口处逃到山下,此时双腿已经萎缩残疾。“血痕梅花”来自魔域绝学射月神功,本名也不叫“血痕梅花”,而是黎归涵私授给安子规的防身之术,只因黎归涵少年吟游江湖,偶遇美貌姑娘,禁不住停下脚步替她吟诗,“雪花飞暖融香玦。玦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月痕泪血,血泪痕月,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安子规在雪中练武,偶然间两人四目相对,便钦慕上品貌非凡的男子,故而从诗句中摘录几个字另取名“血痕梅花”,并且在峨眉山涧之内仿建俩人居住的茅屋,取名“血梅居”,居住其中赏血梅盛放。饮隆师太软磨硬泡向安子规学“血痕梅花”,还差两式没学,本意不愿放她与黎归涵同回达州,无奈黎归涵与她以命相搏,只得放他俩人归去,意图以此绝学独霸武林,暗中在安子规临走前饮用的幡悟茶中放置泻药,此药毒性吸附在肠壁,缓慢释放,寻常郎中诊断不出病症,只是中毒之人日渐消瘦,腹泻不止,最终脸色蜡黄苍白肠烂肚破而亡。
峨眉弟子见立功机会来了,纷纷拔剑出鞘,手持利剑扑向贼人,山贼见头领溃散,跟随著一哄而散,杜翼娘揉著红肿脸颊,拔剑要追,饮隆喝住道:“杜翼娘你站住!眼裡还有师傅吗?你挣来好大面子,痴情汉子被骚尿憋得够呛,为娶你把我院牆都撞塌了,我若把你赶出峨眉,反而成全痴男怨女,若是任由随着做偷鸡摸狗之事,便是毁我峨眉清誉,如今你有两条出路,一自毁面部,让那帮色迷心窍草寇断了贼念,二是打入地窖,自愿囚禁终生,两条道随你选吧!”面容被毁花在美恳求道:“师姐,不是她的错,杜翼娘犯了大错,是师傅管教不严,她奉师命在外办事惹上匪类贼人也在情理之中,我知道你向来执法严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她处罚过于严厉。”
饮隆手拿佛尘挥去花在美抓住她衣袖之手,转身鄙夷念道:“无量天尊,我严厉是为她这个峨眉第一女子弟着想,更是为了峨眉好,你想想看,因为她峨眉最近出了多少麻烦是非,惹来多少江湖人对峨眉嘲笑,若不是她在外勾三搭四,能惹火烧身?”
花再美跪下道:“师姐,你执法严明,我峨眉诸弟子都信服,只是这事能不能法外开恩,我再严加管教,掌门手下留情给个薄面。”饮隆一把推翻道:“你算老几,去求语暮师太吧,我庙小烧不了你燃的高香。”掌门道:“来人!给我锁了杜翼娘,送到嶙峋道人处好好反省,学学为人处世眉眼高低章法。”说起嶙峋道人,整个江湖人提起都恨得牙根痒痒,更别说是峨眉女弟子,江湖人都道嶙峋道人坏事做尽,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专门暗中坑害教徒,但是她来自魔教,辈分地位在峨眉中极高,魔教人知底细之人都给她三分薄面,某年魔教老郡山大祭,还特意差魔徒送来请柬,暂且在峨眉无人能替代她,所以峨眉弟子即便来此受了欺辱也都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