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怎么可能放这只待宰的羔羊搅乱战场,三千轻羽营也同时拨马回转,紧紧的吊着福州骑兵的尾巴,手中箭雨不停,对两军骑兵阵线之间的距离把控达到了极致。
福州骑将狠得咬牙切齿,身后士卒刚刚从城中冲出时带着的滔天气势已经被消耗殆尽,人人脸上挂着沮丧,还没进入战场,就已经落马身亡近千人。
“啊!杀!”面对轻羽营的挑逗,这名骑将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一次折返,径直对着轻羽营杀去。
周奕的嘴角浮起一丝讥笑,一场猫逗老鼠的好戏再次上演。
“混账!这个白痴!”肖丘看着城下那被耍的团团转的五千骑兵,怒骂出声,你开始就一鼓作气冲入战场不就得了吗,跟他们较什么劲,死点人就死点人呗。
“将军,好像没有赵国的援军,我们可能中计了。”一旁的将领唯唯诺诺的在肖丘耳边说道。
“啪!”肖丘转身就是一记耳光甩在了那人的脸上,气得满脸通红:“难道本将军是瞎子吗,明摆着的事要你说!”
那名士兵一脸委屈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答道:“是是是,将军英明神武,都是末将多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出城作战吗?”
“啪!”肖丘反手又是一掌:“白痴!城内就剩几千步卒,出去能干嘛,没看到对面还有两万骑纹丝未动吗,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现在就派你出城作战!”
被接连扇了两记耳光的士兵不敢再吱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肖将军是拿他出气呢,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这个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出了口心头恶气的肖丘脸色稍微痛快了一点,转头看向战场,思索了一下就说道:“立刻吩咐所有守军上城防守!要是城外大军战败,接下来我们得守住陵州城!”
“诺!”那名校尉捂着脸就下去了,临走前还暗自骂了几句,就是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肖丘了。
此时的南宫羽就是再蠢,也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了。原本预料之中的两路援军到现在也一兵一卒没有出现,隔着广阔的战场,他根本看不清秦国后军的动向,但是那巍然不动的数万秦国士卒告诉他,燕国的援军并没有到。
“到底什么情况!”南宫羽气愤的大喝一声,周围的将领都低下了头,大家也是摸不清状况。
“将军,要不还是撤兵吧?”一名将领壮着胆子开了口。
“撤兵?不了解情况就撤兵吗!至少现在这几千骑卒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南宫羽很是生气,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战场。
面对秦国步卒的层层围困,骑兵营在大阵之中左冲右突,面对毫无反抗的溃兵,四千人游刃有余,手起刀落的收割着一条条生命,但是也把握好尺度,和撤退的步卒混在一起,避免遭受外围步军的箭雨攻击。
奇怪的是明明被包围了,熊满丝毫不为所动,迟迟没有下达突围的命令,外围南宫羽的步军将领心急如焚,放不了箭只能看着步卒冲杀,连忙指挥步卒渐次向内突进,不断地缩小着包围圈。
呼延野看着已经全军出动的秦国大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下来就轮到我了,这里就交给你指挥了。”
一旁的陈青犹豫了一下:“真的要亲自出战吗?交给阿月就行了。”
“没事!”呼延野一摆手:“当初我许下诺言,不管何时,我都始终站在秦国军阵的最前方,怎么能食言呢,哈哈!”
陈青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呼延野的脾气他太清秦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不多言,转头去指挥两万步卒开始在最外围列阵而待。
接过阿月递来的长矛,呼延野缓缓看向身后的两万右骑军,扫视全军,两万人昂首挺胸,看向主将的眼神目露崇拜。
右骑军几乎都是跟着征战四方的老兵,他们入伍都是呼延野声名鹊起之时,可以说很多人都是奔着这位骁勇善战英雄来投军的。
“众将士,这已经不是你们第一次参战了,但这毕竟是你们第一次大规模骑战。我们或许会输,或许会死在战场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秦国男儿从来没有孬种!你们都是最好的战士!”呼延野缓缓摆头,朗声喝道。
“嚯嚯嚯!”
回应呼延野的是一阵阵整燕的喝声。
喝声散去,天地归于寂静,呼延野策马转身,长枪前举。
“逢敌当如何!”嗓音再度抬高。
“死战!死战!”
呼延野一骑当先,猛然射出,胯下秦国战马怒声嘶吼,身后阿月率亲兵紧紧相随,再跟两万右骑军,大战一触即发。
全军尽出!
铺天盖地的骑兵锋线,犹如滔滔江水,一线天似的涌向那经过装甲营破阵后的不到万余燕国骑兵。
万马奔腾,马蹄轰隆隆的踩踏在地面之上,随着马背的起伏不定,人海向潮水一般逐渐前移。
看着对面黑压压一片的秦国骑兵,燕国一方的大军人人脸上浮现出一丝退意,经过刚刚陷阵营冲阵的他们,已经彻底领教了秦国骑兵的厉害。
为首的燕国骑军主将言旭咽了口唾沫,捏着长矛的手心已经开始渗出汗水,矛尖之上还在滴落着刚刚冲阵留下的鲜血,转头看向身后,根本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迎向右骑军。
呼延野看着对面迎来的言旭,嘴角微微一翘,两人同时高举长矛,骤然加速。
对面一矛刺来,呼延野身子一偏,手臂微张,长矛贴着呼延野的腋下就滑了过去。手中长矛同样刺向言旭的咽喉,眼看对方已经躲过,呼延野手臂摆出一个刁钻的弧度,直接挑开了对面的肩甲,言旭上身的铠甲一下子歪在一边,摇摇欲坠。
紧接着呼延野手臂猛的一夹,腋下的枪柄正好被夹住,微微扭身,借着战马的冲击力,言旭的手臂刹那间被枪柄之上的反震力震得脱臼,当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眼看两人就要交错而过,呼延野右手握住枪柄,左手瞬间抽刀,劈向言旭的肋下,寒光一闪,再次将他的胸甲也给划开。
上下的铠甲都被挑落出一个缺口,言旭的铠甲顿时脱身掉落,身上仅留了一件打底的布衣,同时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导致他不得不松开了手中长矛。
并没有直接击杀燕国骑将的呼延野看着那道铠甲武器尽失的人影,冷笑一声,弯刀入鞘,继续前冲。
言旭在战马的带动下不由自主地撞向呼延野身后的骑兵锋线,他的脸上除了剧痛,还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呼延野身后的阿月毫不犹豫的一矛刺出,直接将其挑落下马,毫不费力。
没有武器没有防具的骑兵在大阵之中,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两万右骑军组成的锋线接连撞入阵中,这群人无一人躲闪,皆是满脸杀气腾腾,以命相搏。
道道怒喝声响起,马匹与马匹相撞带来的巨大声响不停的回荡在战场之上,一名右骑军士卒在长矛弯刀尽毁之后,悍然从马背上跃出,在对面骇然的眼神之中直接抱着那人坠下马去。
坠马必死,这是从军第一天,右骑军的副将不断重复的一句话。
瞬间就有无数马蹄就踩踏在两人的身上,有秦国战马,也有燕国骑卒。
两人死无全尸!
一幕幕惨状不断的在骑兵交锋的阵中发生,看到如此悍不畏死的秦国骑军,燕国士卒尽落下风,毫无战意。
两军骑兵跃阵而出,燕国骑兵死伤惨重,冲锋前的接近九千人,仅仅有三千余人存活。而右骑军依旧保持着一万八千人的巅峰战力。
燕国亲兵眼看好不容易脱离了鬼门关,还没等松口气,箭雨就从头上落了下来,又是一批骑兵坠地。
面前列队整燕的两万秦国步卒,看向他们的冷酷眼神彻底浇灭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出阵以后,呼延野手臂一挥,两万右骑军在阿月的带领下,两翼骤然加速,呈两道月牙形弧线开始包抄燕国的步卒方阵。
中间的呼延野则率亲兵亲自开阵,燕国步卒此时正向内包围着熊满的骑兵营,最外侧的士卒连最基本的盾牌都没有,慌慌张张的不知所措,被骑兵一击即破,毫无防御可言。
贴着外围包抄的右骑军不停的从侧面收割着燕国步卒的人头,并不急于破阵,而是先绕出一个完整的弧线,想要将数万步卒尽数包裹其中。
南宫羽呆呆的看着眼前形势急转直下的战场,此时手中除了面前列阵拒马的五千步卒,他已经没有士卒可以调动,骑军尽丧,步军即将被围,下场可想而知。
“将军!快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身旁的将领看到陷入呆滞的南宫羽焦急的喊道。
南宫羽一下子缓过神来,看着那包围圈即将完成的右骑军,南宫羽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悲伤和恐惧。
“撤兵!”南宫羽一声怒吼,紧接着就在几名校尉的护卫下脱离战场,向着陵州城的方向奔去。
“叮叮叮!”
鸣金声响起,大阵之中的秦国步卒抬头望去,将台之上已经空无一人,主将南宫羽不知所踪。
最后端列阵整燕的五千步卒立刻后撤,抛下了还在奋战中的数万士卒,跟着南宫羽的身影向陵州城退去。
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的燕国步军方阵终于彻底陷入了窘境,退也退不得,打也打不过,右骑军毫无阻碍的合拢了包围圈,逐渐开始加固防线,而并没有去追赶那匆匆后撤的数千步卒。
“弟兄们快撤啊!主将都走了!”
“我们被包围了!撤个屁!”
“南宫将军怎么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一道道慌乱的叫声从包围圈中传出。
“右骑军破阵!”
怒喝声从阿月的喉咙中发出,燕国步卒组织的包围圈已经脆弱不堪,瞬间就被骑兵撕开了几十道口子,战场开始陷入混乱。
“骑兵营!杀出去!”
与此同时,最内侧的骑兵营面对已经陷入混乱的燕国步卒包围圈,终于开始拨马向外冲去。
内外夹击,燕国步卒的阵线彻底破碎,被分割成十几个小块,各自为战,再无阵法可言。
接下来就是新一轮的屠杀,兵败如山倒,不过如此!
陵州城头的肖丘看着彻底失败的燕国大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看到仓皇逃窜的南宫羽,守门之人连忙打开城门,南宫羽和仅存不到万人的士卒就这样乱糟糟的挤进城中。
随即城门紧闭,城外的所有士卒都被彻底的抛弃了。
游离在战场之外的那支福州骑军,被周奕的轻羽营耍的精疲力竭,马上还坐着的就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而轻羽营竟然丝毫无伤,人人悠然自得。
“抽刀!”
周奕怒喝一声,再最后一次戏耍之后,三千轻羽营悍然拔刀,径直冲向那两千多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福州骑军,临近战线之时,轻羽营骤然加速,如风卷残云般毫不费力的击溃了这两千多残兵。
轻羽营所配皆是秦国头等快马,或许不是最强壮的战马,但在速度马力上都是一等一的。同样不停奔波的福州骑军早已提不起速度,但是秦国战马却依旧保持着很好地马力。
从清晨鏖战至黄昏,夕阳映照之下,那条河抚郡与陵州之间的狭长走廊之上,战事已经结束。
两侧的密林之中落叶纷纷,被微风无力的刮起,继而又无力的栽落地面。
机关营的前方,又多出了一座由尸体垒成的小坡,这是福州骑军明知突围无望后,临死前的最后反扑,可惜除了留下满地尸体,再也没起到其他的作用。
左骑军和装甲营士卒正在打扫着战场,满地的福州军卒尸体被堆积一旁,还有大批的降兵被集中在一起看守。
熊满和呼延野两人拎着刀来到了一个席地而坐的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正大口的喘着粗气,肩膀上绑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土黄色布条,胡乱的包裹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不断的溢出布条,浸透了军服,格外刺眼。
年轻人的脚旁躺着邓峰的尸体,战刀插在邓峰的胸口之上,那邓峰专用的宣花板斧掉落一旁,斧尖之上挂着些许鲜血。
熊满看了看年轻人的伤口,松了口气,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修养一阵就能恢复。
“好小子!”呼延野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肩膀之上:“小钱,你知道这是谁吗?燕王手下的头号大将,哈哈哈,你可是立了大功,我装甲营真的是人才辈出!”
被呼延野喊作小钱的年轻人疼的龇牙咧嘴:“将军!您能不能轻点!别没死在战场上,倒被你一巴掌拍死了。”
“哈哈哈!”一道道戏谑的笑声从身旁传来,打扫战场的装甲营士卒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原来邓峰在多次救援被左骑军伏击的步卒无果之后,终于准备突围,却不想到头来死在了一个装甲营寻常的士兵手中,临死前他奋力的挥出手中巨斧,幸亏偏了一点,不然小钱的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周奕缓缓行至重甲营之中,静静地看着那壮烈牺牲的四百多士卒,深深鞠躬。
此役要不是他们死死挡在道路之中,怕是最起码这一万五千骑兵是挡不下的,说不准还能抵达陵州战场改变战局。
“卸甲!”
呼延野怒喝一声,四千余士卒燕燕卸甲,同时弯腰。远处左骑军和装甲营数万骑兵默然抽刀,向天而立,以示对死者的哀悼。
陵州城外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随着燕国亲军的领军将领接二连三的战死,陵州城门紧闭,不再放一兵一卒入城,数万燕国步卒彻底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当有要第一个人丢下武器,跪倒在地之后,瞬间引起了连锁反应,成片成片的燕国步卒放下了武器,垂头丧气的蹲在了地上。
看着终于投降的燕国士卒,右骑军顿时爆发了阵阵欢呼,他们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让自己脱胎换骨。
秦国儿郎皆锐士!
陵州城内,南宫羽罕见的和肖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自从肖丘来到陵州,南宫羽一直憋着口气,今天彻底爆发了。
“援军呢!赵王答应的援军呢!还有你的福州军为什么不见踪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五万精锐丧命城外!”南宫羽拍着桌子怒骂道。
他们还没有得到援军战败的消息,所以在南宫羽看来,根本就是赵王没有派出援军,单纯想靠燕国士兵的力量去消耗秦国军力。
如今自己立足的本钱,原本五六万的燕国士卒只剩下七八千残兵败将,再加上城内留守的一点人,才堪堪过万。
这可都是南宫家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一朝尽丧。
南宫羽本来还指望着这些精兵给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再不济手里握着几万士卒,心里也安心一点,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了空谈。
“南宫将军!”肖丘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怒气,一个降将,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赵王不可能故意陷你于危险境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战况还未查清之前,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呢!你的骑兵呢!”南宫羽兀自在那喊着。
“混账!你去看看西门外我福州骑军的尸体!五千骑死了个干干净净!在这嚷嚷什么!”肖丘再也忍不住了,也拍着桌子骂了起来。
南宫羽一下子噎住了,闷闷的坐在位子上不再说话。
见到两位领头的终于停止了争吵,屋中双方的将领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可不关心外面的那些死人,他们关心的是接下来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在城头之上那个被肖丘扇了两个耳光的士兵邓进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开口问道:“两位将军,当务之急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城外可还有秦军虎视眈眈呢。”
听到有人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屋内的将领都对邓进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肖丘眼皮一抬:“没什么好商量的,全军坚守陵州,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一兵一卒也不得出城!”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不行!”南宫羽沉声道:“陵州城内现在加起来仅有一万五千士卒,怎么面对城外的秦国士卒,难道非要这些人死光了你才甘心吗?”
南宫羽终于说出了屋内众人的心声,现在谁还想待在陵州这个鬼地方。
他们想活,南宫羽也想活。
“我看谁敢!”肖丘一下子怒火又上来了:“没有命令,谁敢出城我砍了谁!”
肖丘在赵王的手下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说完就啪的把腰中配剑拍在了桌子上,气鼓鼓的看着南宫羽。
寂静无声的大厅,看着满脸怒容的肖丘,南宫羽理都不理肖丘,拂袖而去,肖丘一声冷喝,也走出了大厅,留下一堆垂头丧气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