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在一日之内,享有两个清晨。
即便李财再是珍惜时间,但奈何指缝太宽,时间太瘦,光阴还是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了。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在李财勤奋刻苦的温书备考中,院试的脚步已经走到眼前了。
“李兄,李兄,快走快走。”胖子薛驰砰砰砰的敲响了李财的房门。
正在温书的李财打开房门,便看到额头碰的青青的胖子薛驰一脸兴奋的站在自己门前,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何事这般急切,门砸坏了,你赔啊。”李财刚刚破题,正待一鼓作气将八股文一气呵成的时候,被胖子咣咣咣的砸门声给扰的思路全无了,所以看向胖子的时候一脸的不善。
“何事?提学官大人刚刚已将院试时各府的考期悬牌公布在贡院门前,大家都出去看了,走,快些走,晚了就没有好地方了。”胖子薛驰说话间,激动的胖脸都抖动着。
按照往常惯例,提学官主持南直隶院试都是在应天府江南贡院进行的,因为南直隶共有应天府、苏州府、凤阳府等14个府,每个府今年刚通过再加上往常通过的童生数量,这个数量是相当多的。
所以,即便大家都是在应天江南贡院进行院试,但也是分批次的。南直隶院试,基本每年都是分两批,惯例第一批是应天府周围的几个府,等第一批考完,第二批其他各府再进行院试。不用担心会有泄漏题目的问题,两批院试题目是不同的。也不用担心题目难易不同导致成绩不同,造成不公平,因为各府考生考题是一样的,而且院试发榜也是按各府分开发放的。
每个府都有固定的通过名额,根据各地文风高下,钱粮丁口多寡而分为大中小三等,大一点的府名额多点,小一点的府名额相对少点,大府40名,中府30名,小府20名。南直隶中应天府、凤阳府、苏州府为大府,其余各府均为中府。
惯例是惯例,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今年就不会发生变化,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每次院试顺序都是以提学官大人公布的考期悬牌为准。
“愣着干啥,快走啊。“胖子薛驰兜着胖脸催促道。
在胖子薛驰的连声催促下,李财关了房门和胖子薛驰一并下楼去往江南贡院方向。
尚未走到江南贡院,便听到那边人声鼎沸,议论纷纷,似乎是今年各府考期有所变化。
快到江南贡院就走不动了,人太多了,各个府的童生都过来看考期悬牌了,即便是江南贡院大门处再宽广也承受不下啊。
“考期悬牌抄写,一字不差,每份20文。”这个时候有精明的商人小贩,临时赶抄了数百份考期悬牌在现场兜售,倒也赚了个盆满钵盈.李财也没有想到刚刚明初也有黄牛党,看来只要有经济发展的地方,就有存在的可能。
“给我来两份。”胖子从兜里摸出一把钱冲着小贩挥舞着。
小贩过来领钱后给了胖子两份抄写版,胖子接到后,便随手给了李财一份。李财也没推辞,拿到手里便看了起来。
果然,本次提学官对各府考期做了重大调整,虽然也是分两批,但是和往年已经大不相同了。
提学官大人在考期悬牌中将十四府分了两批,第一批七个府,分别是应天府、凤阳府、淮安府、扬州府、苏州府、安庆府、池州府,考试时间为明日;第二批则是剩下的松江府、常州府、镇江府、庐州府、太平府、宁国府、徽州府,考期则为三日后。考生必须在考试那天寅时(相当于黎明5至6点钟)到江南贡院门口集合,点名进场。
“哈哈哈,李兄我们可以同批赴考了。”胖子薛驰看着考期悬牌内容,笑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嗯。”李财淡淡的应了一声。
“为了庆祝我们同批赴考,弟弟请客,我们今日不醉不归,。”胖子说着就要拉李财一同前去酒楼。
闻言李财几乎忍不住要一脚将胖子的脸踹大两码了都,尼玛,明天就要考试了,还你妹的不醉不归!
“我早饭刚吃完,免了。”李财淡淡的回道。
“那也没关系啊。走,预祝我们顺利通过院试,不醉不归……”胖子热情的很,脖子上的金锁晃的人眼花。
尼玛,不醉不归,明天还考个毛线!
对此,李财职能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去那买了几个包!”
“包?荷包吗?去年买就买了呗,现在说个啥,走走走……”胖子薛驰热情依旧,一点也不担心明天考试的事。
得了,古人是不明白其中奥妙的。
“算了,我还得回去抱抱佛脚。”李财坚决不和胖子同流合污。
“唉,你平时都够勤奋的了,还这么用功,明天都考试了,不差这一天啊。”胖子嘟噜着嘴巴,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劝你也回去看看书吧,明天都要考试了,一大早就得赶去贡院门口点名,你不醉不归还考个毛线啊,等考完再不醉不归也不迟。”李财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便往客栈走去。
“哦,哦,李兄等等我……”
胖子薛驰颠颠儿的追向李财,嘴里喊道,“那咱可说好了,等考后咱不醉不归哈,呵呵呵,到时候弟弟带你去对岸开开眼……”
终究胖子在李财的劝说下回到阁楼看书去了,至于效果怎么样,那就不知道了。
李财回到客栈,坐在桌前,将自己以往看过的所有关于八股文的记忆,重新回忆了起来,托重生的福吧,这一世记忆力好的出奇。
客栈内的其他学子也大都手不释卷准备院试了,秦淮河对岸的金粉玉楼的生意也一时间消减了大半,还在促进她们消费的,都是一些牛人了,要么自信要么自负,不然怎么在温柔乡里呆得住呢。
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灰头土脸。
夜深人静,客栈处处灯火,学子书生少有的坐在窗前温书备考,这一晚不知道有多少学子书生失了眠。
黎明前一刻,天空又坠入黑暗。
客栈却是灯火通明,学子书生纷纷起床洗漱,收拾东西,准备迎接他们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场战役。李财和掌柜的讲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在客栈,麻烦掌柜的代为看照一下,又拿出一俩银子给掌柜的。
“李兄,李兄洗漱好了没有,快走快走……”胖子薛驰人还没到,那大嗓门就远远的传来了。
胖子薛驰呼哧呼哧的走到朱平安房间门前,刚举起手正要敲门,门便开了。
“走吧。”李财推开门说了句。
李财走在前面,胖子薛驰紧跟在后面,喘着粗气,人胖走不快。两人都是空着手,没带一物,胖子连他的金锁和两个扳指都没有带。院试和府试类似,考试所用之物,一应由考场提供,严肃考纪,以防作弊。
路上不时遇到同行前往江南贡院应试的学子书生,三三两两感觉都满严肃的,少有轻松欢快的。
“咳咳咳,财儿等等我们。”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李财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只见连接秦淮河两岸的桥上,走来了数位气喘嘘嘘的学子书生。都是熟人,其中叫住李财的正是李财的邻居大伯黄士财,跟在他一起的都是李财的乡人,包括大伯的那位胖友人。
李财看着大伯等人从对面过桥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都要考试了,还不忘日理万机!
因为时间紧迫,李财也没有向胖子薛驰他们互相介绍一下,便一起往江南贡院走去。
到江南贡院门前的时候,东方天际已露出微微蛋白,几片云朵汇聚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似乎昭示着今天对学子书生们来说是一场异常血腥的战役。
江南贡院门口有近百位表情严肃的衙役在维持着秩序,两侧还有数十位甲胄在身的军士跨刀而立,很是严肃。考生们按照各自所来自的府分开排队,每个府的考生在衙役的指挥下分成两队。
在门口有数张几案,每张几案后都有两位身着衙门制服的官吏在对着点名薄甄别各府考生。
在点名簿中每人名下详注籍贯、年岁、面貌、三代履历,都是提前经过认保廪生保戳,或须亲笔签押的,这比府、县试更为慎重,以防冒考、顶替等舞弊。
提学官坐在大门正中的椅子上,两排站着的都是各位考生的认保廪生。
官吏对着点名薄点名考生,考生上前应答,大声说是谁谁谁作保的,此时该考生的应保廪生便上前甄别,若是发现不是自己应保的,则要当场提出,提学官则会将其作为冒考当场惩办,后果很严重的;应保廪生发现确实是自己应保的,要大声说廪生某某某保,这样才算点名完毕,考生方可入场。
“徐州府李财,由廪生孙宏志、刘川闻、张放翁作保。”
轮到李财时,李财上前拱了一礼,大声唱保。
很快便听到恩师李夫子及数位恩师好友的应保,“廪生孙宏志保”,“廪生刘川闻保”。“廪生张放翁保”
应保完毕后,官吏点头示意李财进场,此时李财方有时间和恩师李老夫子等人有了实现交流。
这一次李老夫子的眼神倒是颇有嘉许。
李财与李老夫子对视完,匆匆扫了提学官一眼,提学官是一位很有官威的五十余岁男子,很有气场,方脸长须,看上去颇为公正。
只看了一眼,李财便被领路小吏催促前行。
江南贡院大门为三阙辕门,木结构,中通人行,两侧是封闭的。正门五间大小,正中门上为牌匾”江南贡院”。左额”辟门”,右额”吁俊”。正门有一对一米多高的石狮子,两旁有牌坊各一座,书曰:”明经取士”、”为国求贤”。
李财有小吏领着进了江南贡院大门,进了大门再往前走不到两米便见两个碑亭,其中一块石刻红字“整齐”,另一块碑则刻了“严肃”二字。
小吏领着李财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李财便被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给震惊了,这是一座方形的三层高大建筑,大门上悬有横额“明远楼”三个金字,底层四面为墙,各开有圆拱门,四檐柱从底层直通至楼顶,梁柱交织,四面皆窗。站在楼上肯定可以一览贡院,等到点名结束提学官和监考应该就是在这个楼上,号令和指挥全考场。
这不愧是可以作为院试的考场啊,果真不是那破棚子的县试府试所能比拟的。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