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没想的是,一向残忍多疑的当今皇上,不但没有当场杖毙这位狂生,还对李财这个狂生特别的好,还把自己的长公主朱镜静嫁给此人,对他这个推荐人也没有任何的责罚。
“臣附议!”“不敢在陛下面前,说半句假话。”尤其是身为大学士、礼部尚书刘三吾,更是那场殿试的主持者。并且还在当今皇上面前,对这位狂生极尽褒奖推崇。
“臣恳请陛下早日诛杀此贼,防止妖言弥漫!”
“启禀上位,臣难以苟同胡相之言。”
“刘爱卿,此人可是与你颇有渊源。”
“此等宵小,还没进我大明官场,就敢妄议朝政,故弄玄虚,妖言惑众。”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刘三吾,淡然一笑:
“刘爱卿,你可知道陈述此事的是何人?”
连他仨都没有异议,朝堂上哪还有官员站出来说话的。
“陛下,倘若微臣没记错的话,该狂生就在数天前的殿试上,公然炮轰传承数朝的科举取仕制度。”
朱元璋知道胡惟庸与李善长既是同乡,又是姻亲。
“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假如这一政策若违背了这一初衷,臣以为废除也罢!”
“不杀此人,朝廷威严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刘三吾这些天每天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朱元璋脸色阴沉了下去。
哪知道出了那么大的纰漏。
毕竟,李财院试第一名,就是他这位大学士录取的。
闻言。“…”
“朕就想听你说句真话!”
“刘爱卿!”
刘三吾俯身在地,声音高亢,发自肺腑。
结合李财俊逸容貌,刘三吾认为此次殿试,状元非李财莫属。
要知道敢在朝堂上数落这位暴虐皇上的,无一不是杖毙下场。
也是胡惟庸与淮西勋贵们之间的纽带。
“上位带着臣等推翻元酋,建立大明,不就是希望全天下老百姓都有田种,有饭吃?”
朱元璋言辞切切,听得刘三吾热泪盈眶,伏地不起。
朱元璋目光微凝,语气加重:
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将军徐达突然开口道:
“刘爱卿,起来说话。”
朱元璋此言一出。
李善长虽然赋闲在家,却是淮西勋贵们的领袖。
引得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刘三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徐州府贡生李财还是刘三吾在会试中,亲笔录取的第一名。
然而让满朝文武大跌眼镜的是,朱元璋这次居然忍了。
这位徐州贡生,半年前前殿试上,引得皇上高度的兴趣,也引起了朱元璋后面很多的事情。不离的去李财家里还有医馆。
这时,旁边右丞相胡惟庸出列,朗声奏道:
眼看胡惟庸与李善长一唱一和。胡惟庸简直恨透了李财,毕竟还有杀子之仇没有报,只要有机会就会上眼药的,只是无可置疑的。
徐达、刘三吾、傅友文在朝堂上也算正直清廉的官员了。
“不过,老臣绝对做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依大明律法,当斩。”
刘三吾浑身一震,身子更是伏地不起,高声奏道: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朱元璋不露声色,没理会李善长和胡惟庸的口诛笔伐,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刘三吾。
当初在会试阅卷时,看到李财的八股策论,认为是难得一见奇才。
看来自己小心谨慎了半辈子,还是要栽倒在朝堂之上。
“臣以为,这狂生虽言辞犀利,有大逆不道之嫌,但其中的观点,并非无稽之谈。”
“该立斩不赦,不,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不等刘三吾把话说完,朱元璋打断了他:
“咱先不说你之前在朕面前,推荐之罪,你就这件事说说,公田补贴俸禄这一政策,对我大明到底是良策,还是弊政。”
今天在坐的除了大将军徐达公务在身,韩国公李善长赋闲在家外,其他三位都是半月前殿试的亲历者。
本以为以朱元璋残忍、多忌讳的性格,这位狂生必将被当场仗毙奉天殿。
“若真如之所言,公田补贴俸禄之策造成土地兼并,农民失去土地,其后果与前朝又有何异。”
不过,还是应了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原来是这个狂生,他不是已经开始做郎中了吗??怎么还敢大放厥词,非议朝政?!”
连冷眼旁观的徐达也是一阵愕然。
刘三吾三叩九拜,这才起身。
刘三吾在为青年才俊李财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不尽为自己担心。
刘三吾伏地道:“臣不知!”
在老朱的眼里。
刘三吾长叹一声,一脸苦笑跪倒在地,“回陛下,臣有罪…”哪知这家伙在殿试时,突然抽风一般。
!!!
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得在座诸大臣哑口无言。
胡惟庸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长大了嘴巴傻愣愣站在那里。
韩国公李善长也很纳闷。
这位国公爷常年带兵在外,甚少参与国事讨论。
即使参加,若非涉及军事方面,否则很少发表意见。
皇上又遇到什么事了?发这么大脾气!
半响。
经过刘三吾这一剖析,加上秘折上的数据,朱元璋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次讨论的议题,与军事毫无关联。
“好好好,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
岂有此理!
“那就真的应了李财所言,‘大明危矣’。”
朱标接过秘折,看了几眼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每个官员都是这一政策的受惠者。
当今皇上爱女临安公主下嫁给了李祺。
朱元璋脑门上的汗都渗了出来,呼吸也是变得急促起来。
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长被告与胡惟庸案有牵连,全家七十余口,全部被斩。
“那朝廷上下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朱元璋不动声色抬了抬手。
谁都知道自从扬州舞弊案和空印案后,朱元璋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早就不是当初一起打天下的那个朱重八了。
“宣都尉毛骧觐见。”
“臣仔细将贡生李财之言仔细琢磨了一番,发现此子所言颇有一番道理。”
李祺有了驸马爷的身份,也就相当于朱元璋的半个儿。
呯!
然后用力一拍御案。
就见都尉府都尉毛骧身穿飞鱼服,斜跨绣春刀,快步走进御书房。
没想到皇上突然问起,一时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此言一出,李善长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
这时,朱元璋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够了!”
刘和一甩拂尘,尖声宣道。
就在这时,太监刘和进来禀告:
“启禀陛下,都尉府都尉毛骧求见。”
“刘三吾,伱不要因为这狂生是你的弟子,就盲目庇护…”
李善长作一长揖,朗声回道。
你徐天德起什么哄,就因为一个狂生妄言,竟然要废除?
他凑什么热闹?
还有。
结合朱元璋今晚突然召见,老谋深算的李善长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年,自己虽赋闲在家,却一直没闲着,通过管家李九在外,巧取豪夺大肆收购良田。
“你的这些话,都是假设推断出来的,毫无根据可言。”
下面众人忍不住心猛的一揪。
紧接着脸色变得青一块白一块。
“倘若仅凭推断就认为皇上亲自拟定的政策有悖,那皇上颁布每一项政策,是不是都要拿来推敲一番?”
“老咯,不中用咯,也不知道他们将上位赐予的田地打理的怎样,回去一定好好询问一番。”
“宣!”
太监刘和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帮朱元璋揉捏起来。
公田补贴俸禄之策,已经执行好几年,在官员中反响很好。
说到这,刘三吾抬头看了眼朱元璋,对方示意他继续,然后接着说:
“如若这些农民放弃田地,低价转卖给官员士绅,然后从他们手里租地来种,反而负担减轻。”
朱元璋狠掐眉心,盯着李善长问道:
“百室,咱当年赐你公田多少亩,你可还记得?”
李善长上前就要反驳。
李善长自以为做的隐蔽,也没在意。
朱元璋将秘折递给身旁的太子朱标,一双虎目瞪着众人。
事情也正如李善长所想的。
眼见朱元璋脸颊涨红,双眸喷火,李善长不敢再争论下去。
相比于当年皇上赐给的三千亩良田,现在足足多出了数倍。
“一旦遇到饥荒年景,老百姓无田可种,朝廷无赋税可收,岂不是天下大乱?”
朱元璋展开秘折,看了下去。
毛骧来到御案前,单腿跪地,双手将一份奏折高举头顶:
“臣,亲军都尉府都尉毛骧有秘折启奏。”
看完。
“回上位,洪武五年,上位赐我等六位国公,良田三千亩,老臣岂敢遗忘。”
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众大臣。
这时,一直准备反驳的李善长再次站了出来,高声道:
“大胆刘三吾,尔敢在圣前一派胡言!”
整个洪武朝的官员谁不知道,当今这位皇帝最护犊子。
听到这里。
朱元璋调整了一下情绪,狠狠瞥了眼李善长,对欲言又止的刘三吾道:
“刘爱卿,我看你有话要说,说吧,最好知无不言。”
说完,闭上眼睛,手抚额头轻轻搓揉。
李善长思虑片刻,躬身回道:
“回上位,老臣这些年一直在家颐养天年,家中大小事务皆由李祺会同管家执掌。”
“陛下将公田赏赐给天下官员,按品位大小从几千亩到数亩不等。”
然后一挥手,毛骧退了出去。
“想我朝大小官员不下数万,这么多官员,这么多良田皆不纳税,这负担必然转嫁到农民身上,农民不堪重负啊!”
就是驸马爷遇到天大的事情,看在公主的份上,这位皇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必然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农民都将手中的良田卖出。”
“到时候,田地尽掌握在官员士绅手里,还有谁向朝廷纳税?”
李善长玩了个心思,将其子李祺推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魏国公所言深以为然。”
李祺是李善长的长子,他还有一个特殊身份,当朝驸马爷。刘和赶紧上前将毛骧手上的秘折取下,快步递给御案后的朱元璋。
朱元璋冷冷一笑,接着问:“百室,三年了不知你家良田还有多少?你可有计算?”唯独自己大儿子李祺因驸马身份,被赦免。也算给李家留了个种。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