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考看着手中的试卷。
于是乎,我们的宋同考像是吞了热翔一样恶心的嘟囔了一句后,就随手将手里的这份试卷,也就是李财的试卷,随手给丢到了地上!
落卷!
比落卷的待遇更差,人家落卷最起码还在角落几案上堆着呢,搞不好还有闲的蛋疼的同考或者主考从那一堆里面翻腾两下,说不定就有翻身的机会了不过,李财的这份试卷则是被丢到地上了,连被人翻腾的机会都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了,比落卷还不如!落卷中的战斗机,落卷中的!
将李财的试卷丢到地上后,我们的宋同考坚强的拾起糟糕透顶的情绪,继续投入到为国家选拔人才的阅卷事业中去了,再次取过一个试卷,一丝不苟,全神贯注,一万分投入的审阅了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在对的时候遇到了错的人,只能留下一声叹息,一场伤悲这就是人生。
当然,此时正在一脸便秘的看着胖子的李财,不知道他的试卷被人一脸吞翔的看后,还给扔到了地上
不过
还是不过
命运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拐角,就在李财即将成为落榜生的时候,命运女神却是向李财眨了眨眼,俏皮的笑了。
就在李财的试卷被我们的宋同考丢到地上,飘飘洒洒往下落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没错,就是这么巧,剧本都不曾巧到的巧。
我们的主考官刚刚好推开门走了进来,刚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而我们朱平安同学的试卷也刚刚好落在了主考官的脚下。
于是,我们的主考官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朱平安的试卷,拿在了手中,第一眼便浑身一震,第二眼、第三眼仔细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走到我们的宋同考的面前,将朱平安的试卷按在桌上,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当为解元”
当为谢元!
解元是中国古代对乡试第一名的称谓,中国唐代,科举中举进士者皆由地方解送入试,故相沿称乡试第一名为:解元。
我们的宋同考正在全身心投入的阅卷呢,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关注着手中的试卷,人家都没有注意到主考官推开门进了房间,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嫌恶的丢到地上的试卷被主考官捡了起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主考官看着李财的试卷的时候浑身震的就没停下来过
所以当主考官将他丢到地上的试卷按到他桌子上,说出当为谢元四个字的时候,我们的宋同考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主考官在干啥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宋同考目瞪口呆了。
目瞪口呆
宋同考再一次确认了下主考官按在他面前的试卷,没错,就是那个让自己感觉吞了热翔一样的试卷!
于是,我们充满为国选材正义感的宋同考这一刻完全无视了主考官的品级,他从椅子上起身,为国家负责的正义感充斥着他的胸腔。
“张大人,你有看这份试卷吗?”宋同考起身按着桌子,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张主考官点了点头。
见状,宋同考胸腔像风箱一样,再一次质问道,“那您还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吗?”
这个时候宋同考旁边一起阅卷的同考官不由拉了拉宋同考的袖子,小声劝着什么,不过我们宋同考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宋同考在地方上就以认真负责著称,敢于战斗,用于战斗,善于战斗,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地位,只要自己认为不对的,就要勇敢的冲上去。拉开战门!这一次,同样也不会例外。
“此文不点解元,老夫愧对双圣!”
对于宋同考的反应,张主考官并不认为失利。相反还有些欣赏,但是欣赏归欣赏,你宋同考有自己的原则,那我张某人就没有自己的原则了吗?所以,张主考官再次点了点头。
“请恕下官失礼了!”
宋同考离开桌椅弯腰向张主考官拱手说了一句。然后将张主考官按在桌上的试卷拿起来,翻开,指着其中一处,满脸正气的问道:
“张大人,此一篇《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破题为‘无后世之名,圣人之所忧也’,此妥乎?”
“还有此一篇,‘天不言,地不语。人在中间立纲常’,狂生尔!夫纲常者,圣人之所立也!”
“此狂生尔,还请大人三思。”
宋同考手持试卷,据理力争。
“然也,非其然也!”张主考摇了摇头,“圣人亦人也,此一篇《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破题甚妙,承题更是妙不可言,‘夫一时之名。不必有也,后世之名,不可无也’。另一篇更是妙不可言。此人非狂生,赤子也。”
一个坚持要落榜。一个却要坚持点为解元,可以说一个地下十八层,一个天上九重天,落差太大了。
而且,两位考官坚持己见,谁也没有说服谁。
宋同考虽然官小。但是却是坚持己见;张主考位高,但是也没有依权压人。
争执不下。
这个时候,门又被推开了,另一位主考官王大人也进来了。王大人是被这个房间的动静惊动过来的,在隔壁都听到这个房间动静了。
“诸位同仁,这是怎么了?”王大人进了房间,搓了搓手,走过来问道。
然后就有人向王考官说了缘由。
“哦,我道是何,让吾一观。”王大人微微摇了摇头,走到争执焦点位置,取过试卷看了起来。
王大人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一份试卷看了大约有十分钟左右吧,就有了自己的选择了。不过,王大人是一位老练的官场老手了,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是唤来伺立的书吏,吩咐道:
“汝,将此人二、三场试卷取来。”
“遵命。”书吏弯腰退下,片刻后将两份试卷一并取来,交到了王大人手中。
王大人接到试卷后,挥了挥手,让那书吏退下,然后将两份试卷一份给了张主考,一份给了宋同考。
张主考手中的是第二场试卷,诰表判等应用文,不需要文采,只要跟官场应用文格式对了就行。张主考本来就属于李财,看了李财的第二场格式符合文才有好的试卷,自然更加满意了。
宋同考手中的是第三场试卷,策论文,策论问不仅需要文采还需要肚里有货。
宋同考看的很认真,第一篇策论文不错,但也不说明什么
当宋同考看到第二篇“孔门七十二贤,贤贤何能”这篇策论文的时候,宋同考看了许久,不由点了点头。
然后再往下,不错,不错,再看到治倭策的时候,宋同考不由连连点头,许久才抬起头,看向两位主考官。
“下官几毁一栋梁也。”宋同考弯腰拱手,一声叹息。
张主考官将宋同考扶起来,劝勉道,“宋同考亦是为圣上负责,何须介怀。”
王考官捋须看着这一幕,然后将李财的三分试卷放在了一边,取过一支批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中”字。
之后,阅卷现场又恢复了忙碌,阅卷,荐卷,批卷,各位考官都有序的忙碌着。
数日后,阅卷完毕,在填草榜的时候,两位主考官才发现那一日争论中心的、他们颇为青睐的那份试卷竟然出自一位二十三岁的举人之手。
“若我早知此子年方二十三,就不录了。”张主考官叹了一口气,颇为悔恨。
“为何?此子非才乎?”王主考官好奇的问道。
“此子的确是一大才,我们此次选他中举也没有问题,但是,我觉的最好是让他推迟几年中举,年少血气方刚,锐气太盛,恐拔苗助长也。推迟几年再让他中举,会让他更为老练,这样对他的发展也好。”张主考官捋着胡须,叹息道。
张主考官虽然非常欣赏李财的文才,但是却担心一个刚满二十三岁的就高中举人,怕他以后骄傲自满,慢慢的丧失了上进心,担心把他给毁了。
王主考官看了看张主考官,摇了摇头,“已批之,不可改也。”
“张兄可知六十余年前,也有一位十三岁的少年曾应举人并一举中第?”王考官看着张主考官问了一句。
张主考官沉思片刻。
“那位可是闹腾了三朝,权倾天下的杨廷和杨大人。”王考官一脸复杂的说道,然后又带着告诫口吻道,“张兄焉知此子日后会成长到何等地步?”
“就是如此,我才要更要对他负责,使其明白学海无涯的道理,让他知道读书入仕没那么简单,让他不忘刻苦攻读的道理。”张主考官一脸认真的说道。
“但是我们已经批中了,不能更改了。”王考官摇了摇头说道。
“吾知,故所叹也!”张主考官点了点头,叹息道:
这一日,应天城仍在落雪,壮丽无比,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种银白色,就像冰雪巨城一样。
大约卯时时分,应天城出动了若干衙役差人帮闲,将江南贡院至夫子庙周围全都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和银白冰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日,客栈内的学子书生纷纷换上簇新的生员服,换上最为虔诚的表情,向着夫子庙的方向跪拜焚香。
客栈大堂一个靠窗的桌上,李财和胖子薛驰坐在桌上喝着米粥吃着小菜。李财面色平静,神态自若,吃得很香,不过旁边的胖子就有些不同了。胖子吃饭时,不时的瞄向门口的方向,眼睛里也有些血丝,看样子昨晚辗转反侧睡的相当不好。
客栈大堂此时坐满了学子生员,好多人都像胖子似的,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眼睛也都是红红的,如饿狼一样。
这一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
乡试不同于童生试,乡试放榜按照惯例都是由衙役差役先行到客栈等学子落脚的地方报喜,向所有新中举人报喜完毕之后,才会在江南贡院前张贴完整的榜单。
不用担心差役找不到路,所有生员在考试前都把自己的暂住信息、籍贯等等提前登记到衙门了。
“报喜差役出动了!”
大约刚至辰时,就听到外面一声激动的呼喊。
然后客栈大堂内的所有人都激动的往门外探头,胖子薛驰整个人都快要从椅子上飞出去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化为龙。
所有人都幻想着自己能高中举人,一朝身为举人,那就大大的不同了,那是另一个世界,名字叫做权力。
时间仿佛变的很慢,大堂内的众位生员左等右等,感觉等了上万年,却还未听见任何喜报声。
终于
“乡试捷报!贺”
大堂的众人迫不及待的看向门口。甚至还有人离开桌椅往门口飞奔而去。
然而众人只看到一位衙役手持红卷从客栈门口呼啸而过,往别的客栈走去了。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