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两人还在某场聚会中见过,那时的沈瑾萱延续着“雍容华贵”的穿衣风格,金银玉器穿戴了一身,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装点在身上。最后却因为裙衫繁重摔了跟头,被众人取笑了许久。
这月余没见,沈瑾萱怎么变了模样,不仅褪去了俗气的装扮,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优雅清贵了。
不仅曾依云觉得惊奇,其他人也是赞叹不已。
见到众人赞许沈瑾萱的外貌,沈晴眸中闪过浓浓的嫉妒之色。朱雀院中她才是焦点,决不许她人抢了风头。
沈晴攥着手绢,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王婉淑。后者眼珠一转,便端着大小姐的架子走了上去。
“沈瑾萱,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来朱雀院做什么?”
看到王婉淑找茬,曾依云和其他几位少女都自觉地退开。
沈瑾萱扫了她一眼,认出了王婉淑的身份。
上一世王婉淑巴结沈晴,在自己嫁入东宫后帮着沈晴多次陷害自己。其父礼部侍郎更是效忠陈明,凭空捏造了几十条沈涯违反礼仪宫规的罪状!
一想到这些,沈瑾萱看向王婉淑的眼神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杀气。
王婉淑被她凌厉的眼神所摄,经不住心中咯噔一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竟是伸手推了沈瑾萱一把。
“我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若是换成以前,沈瑾萱定要跌倒出丑了,然而现在的她可是在战场上磨炼过的人,甚至不用动脑身子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见沈瑾萱微微错身避开对方的手,王婉淑非但没推到她,自己反而因为重心不稳而踉跄了几步。
“啊!”
王婉淑惊呼着往前栽倒,好险才稳住了身子。
沈瑾萱却是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笑话,高贵又优雅。
“不过月余不见,沈小姐怎么还学会投怀送抱了?”
王婉淑惊出一身冷汗,同时脸颊与脖颈因为羞愤而涨红。沈晴看到她吃瘪,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婉淑你没事吧?”
王婉淑气急败坏地瞪着沈瑾萱,“沈瑾萱,你竟敢对我动手?”
“动手?”沈瑾萱端详着自己如葱白一般柔嫩的手指,浅笑着说道,“沈小姐若是要找茬也该选个恰当的理由,你以为在场的诸位眼睛都瞎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姐们或是偷笑或是别开眼。
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瞧在眼里,王婉淑打不过沈瑾萱还反咬一口,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王婉淑怒急,指着沈瑾萱怒斥道,“别以为换了一身衣裙就是大家闺秀了,穿的如此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呢。”沈瑾萱的衣裙为翡翠配白色为主,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最是清凉宜人,却被故意说成了晦气。而且她的父亲还在边关征战,这般言语实在过于歹毒阴险。
这次连沈晴都察觉出不妥,然而不等她开口岔开话题,沈瑾萱已经沉下了脸色质问道。
“北凉国犯我弘明国边境,边关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我父亲帅兵抗击蛮夷,马革裹尸。沈小姐在京都倒是懂得享受得很,你这一身粉色霞锦锻可是百金难寻,赤金红宝钗发簪配同款耳坠,再加上腕子上的赤金缠丝镶红宝双扣镯至少也得上千两银了吧。不知道以王小姐父亲礼部侍郎的俸禄要存多久才能给你买上这一套?”沈瑾萱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没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直接把贪图享乐和贪污受贿的帽子扣在了王婉淑一家的头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才没有……”
王婉淑吓得脸色惨白,舌头打结,只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沈晴。
感觉到好友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沈晴只能咬牙帮腔道。
“沈瑾萱,沈小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也别太上纲上线了。”
沈瑾萱却不依不饶,“玩笑?所有人都知晓我父兄在边关抗敌,沈小姐却说我家死了人。那我倒想问问,沈小姐究竟是在诅咒我抗敌的父兄,还是在诅咒我国的国运?”
嘶——!
周遭响起一阵抽气声,看热闹的小姐们禁不住被这番话惊出一身冷汗。
沈瑾萱的父兄在西北抗击北凉蛮夷,他们若是不幸牺牲,那弘明国必遭北凉入侵。沈瑾萱父兄的性命的确可以与国运关联在一起。
与贪污受贿相比,诅咒大将军或是诅咒国运,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王婉淑听后双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额头上的汗水下雨似得往下淌。这时她才后悔自己说错了话,被人拿住了把柄。
“我,我并没有诅咒大将军的意思,更不可能诅咒国运!”
“没有?我父兄在边关抗战,你不是在诅咒他们,难不成是在诅咒我留守京都城的大伯和姑父?沈小姐,亏我二堂姐与表妹待你如知己,你却恨不得她们的父亲去世,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心地恶毒之人!”
这话一出,王婉淑彻底傻了眼,她扒拉着沈晴的裙摆求饶道。
“晴儿,欣娅,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们听我解释……”
然而沈晴却是别开了脸没看她,虽然知道王婉淑没有那个意思,但把自己的家人牵扯非议中,依旧是让人不悦的事情。
就在王婉淑感到绝望之际,一道严厉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大清早的,不好好读书都在吵什么吵!?”
众人回头一看,随即纷纷福身。
“见过李教习。”
李教习?
沈瑾萱虚眯着眼睛看向来者,沉痛的回忆伴随着对方刻薄的面相一起涌入她的脑海。李教习,就是那上一世受了周婉婷的贿赂后故意刁难自己的教习夫子。在沈瑾萱离开四合书院后,她却把沈晴和周欣娅捧上了天,将两人调教成了全京都城最出彩的大家闺秀。
数年后沈瑾萱嫁给陈明,成为了东宫的太子妃,却因为礼仪不周被人嫌弃。周婉婷打着为沈瑾萱好的名头,把李教习推荐去了东宫。但这李教习却故意将错误的礼仪教给沈瑾萱,让她在陈明母妃的生辰宴上大大出丑。
然而当她辩解时,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是李教习故意使坏。毕竟她调教出了沈晴和周欣娅两位惊才艳艳的学生,又怎么会陷害沈瑾萱呢?沈瑾萱没学好,只能是因为她自己蠢笨的缘故。
可惜当时的沈瑾萱还看不透,死咬着李教习不放,最后被陈明禁足东宫。这也导致她刁蛮跋扈,不知礼数的印象更加深入人心。
李教习气势十足地走进学堂,严厉地扫了一眼众人。
“都在闹什么!?”面对李教习的质问,大家纷纷别开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沈晴和周欣娅对视一眼,一个伸手把王婉淑扶起来,一个故意朝沈瑾萱开口。
“表姐,李教习都到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你今日刚回朱雀院读书,还是别惹事比较好。”
这番话看似是在调解矛盾,实则却在不详的言语间把责任推到了沈瑾萱身上,好像是在指责她故意挑事一样。
这话立刻引起了李教习的注意,她审视着沈瑾萱,眼神宛如毒蛇般冰冷。
“欣娅表姐?你是沈瑾萱?”
沈瑾萱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周欣娅上前福身解释道:“启禀李教习,表姐心血来潮回到朱雀院学习礼仪,还请教习多照看一二。”
沈瑾萱心中哂笑连连,说她心血来潮回来学习,周欣娅上眼药的水平可真是一流。
果不其然,李教习听后勃然大怒。
“沈瑾萱!你当我朱雀院是供人消遣娱乐的场所不成?三年前你自行离去,已然坏了我朱雀院的规矩。如今重返学堂,却又挑事欺人,殴打同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里?将军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礼仪教化的蠢材!”
李教习作为京都城内专门调教贵女的人,她的话是极有分量的,甚至能够影响各府千金未来的婚事。刚才这番评价沈瑾萱的话若是传出去,那她在京都城贵女圈中的形象可就彻底完了。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沈瑾萱笑话的时候,她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李教习还没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能这般轻易判定是我不对?”
“这还用问?”李教习怒视着她,“我自己教的学生我最清楚不过,王婉淑一向乖巧受礼,其父更是礼部侍郎,礼仪教化都是顶顶好的。倒是你,从小嚣张跋扈,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你若是识趣,立刻向王婉淑道歉!”
就在李教习问责沈瑾萱的时候,沈晴凑到王婉淑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婉淑听后先是面露难色,随即又眼眸一亮。
“李教习。按照四合书院的规矩,犯了错的人都要去悔过亭面壁思过的。”
听到王婉淑突如其来的提议,李教习虚眯起了双眼。
“你说的不错。沈瑾萱,你给我站到悔过亭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王婉淑道歉!”
这悔过亭位于女子朱雀院和男子青龙院的中间,只有犯下弥天大错的学生才会被要求前往悔过亭悔过。一旦受到这样的惩罚,不仅是对学子自身的莫大羞辱,连带着家族都会被瞧不起。
周欣娅对此便有些异议,但当她想要开口劝解时却又被沈晴拦下。
周欣娅:“姐姐,沈瑾萱好歹姓沈。她若被罚,军府也会跟着丢脸。”沈晴却哼道:“沈瑾萱越是丢脸,祖母才会越发厌弃她。表妹,难道你就不想看到沈瑾萱被赶出府的狼狈模样?到时候将军府可就真的是你我的天下了。”
这话刺激得周欣娅瞳孔微缩,眼底快速略过贪婪兴奋之色。她低下头,掩去嘴角的得意笑容。
“欣娅都听姐姐的。”见沈瑾萱不动,李教习神色越发不满。
沈晴白便推波助澜,“沈瑾萱,没听见李教习的话吗?”
周欣娅也假意温柔地劝解,“表姐,教习让你去你就去吧。只要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了。”
所有人都在给沈瑾萱挖坑,她自己却是眉梢一挑,“教习确定要让我去?”
“自然!你若是不去,那就离开朱雀院,我教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好吧。”
沈瑾萱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朝悔过亭走去。
众人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就认罚,惊诧之余又生出不屑和讥讽的心态。毕竟沈瑾萱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看到比自己高贵的人跌落泥潭,本身就会让人生出隐秘又变态的快感。
“她真的要去悔过亭?”
“不知道呀,快跟去看看!”
除了监督沈瑾萱的李教习和事件当事人之一的王婉淑外,朱雀院内剩余的女学子也都乌央央地跟了出来。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青龙院那边男学子的关注,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