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声泪俱下的表现,若不是在场人都亲眼所见,先前率先动手行凶的人是他弟弟,恐怕都会觉得受了莫大委屈的冤主是他。
他见陈思眉仍旧不见醒转,连滚带爬地去扯站在一旁的韩经纬的衣角,痛哭流涕地哭诉道:“院长,你要给我做主啊!”
说着,他伸手指向扮作男子的韩幼晴,继续说道:“这厮不是我书院学子,还当街打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周折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韩幼晴可是韩经纬的孙女,你恶人先告状就罢了,可告个恶状却告到了人爷爷面前。
先不说你还不占着理,但凡场上的人眼睛没有瞎,都能看出这事儿是谁的过错。
韩幼晴顶多算是个见义勇为,防卫过当。
就算你不占着理,可依照韩经纬对韩幼晴的宠溺,你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果不其然,韩经纬轻轻扫了一眼陈思眉三人,嫌恶的皱着眉头说道:“你要我怎么做主?”
陈思目还不止其中隐情,眼看方才冷眼旁观的韩经纬突然松了口,还以为是韩幼晴的行为的确惹了韩老院长的厌恶,喜上眉梢的说道:“院长,这人一看就是周折的好友,能够干出当街打人的这种勾当出来,定然不是什么好鸟,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交友如此草率的周折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如此”人品败坏,实在是有辱我稷下书院院风,学生恳求院长将此人逐出稷下书院,以正我院风骨。”
这厮口才倒是伶俐,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难怪先前能够混在三皇子身边,还能和李破虏这种人交往密切。
只是他却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关联。
这句句字字抹黑污蔑韩幼晴的品行,说他当场打人就不是好鸟,还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
那岂不是说教出韩幼晴这样性格的韩经纬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简直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眼看韩经纬不为所动,陈思目急了。
他想要借此事盖过自己的过错,借机回到书院,自然会抓住机会揪着此事不放。
他想起以前曾听三皇子等人聊起朝中趣闻,常有言官上奏,为求公正以死为谏。
这种事情从三皇子朱钶口中说出,自然是对那些言官的做法嗤之以鼻,认为这群言官都是一群疯子。
可在陈思目这样还未完全踏入朝中的书生来说,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可以被称做文人榜样,士人风骨,心生向往。
一念至此,他索性跪在地上,磕头喊道:“学生愿以稷下书院学子身份恳求院长严惩打人者!若院长不公,学生宁可退出稷下书院!”
他自然不会真的玩一出朝廷之上的死谏。
不过他也忘记了,方才自己就险些被人赶出了稷下书院,如今却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是稷下书院的学子。
还扬言若是韩院长处事不公,宁可离园的话语出来。
果然,这话一出,彻底引起了轩然大波。
只是围观的众人震惊的并不是他这番惺惺作态的风骨模样,而是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
若是早前,没有被人看到他弟弟的行为,恐怕以他学榜前五的成绩,做出这样的举动,恐怕大多数学子都会为他帮衬说话。
可自十日前周折来校之后,就给稷下书院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先是《意见之林》的兴起,再到学政改制和策论学习理念的改变。
韩经纬作为院长竟然亲自为《意见之林》写了洋洋洒洒一篇数千字的策论,同期包括苏大吉等人,还有数位学子策论也刊登其上。
以及那本刊物之上,理中客此人的文章依旧如第一期一样,发人深省,振聋发聩。
而燕京城内的其他读者可能不知道理中客是谁。
但这些稷下书院的学生们可不会不知道理中客是谁。
周折写下的“为生民立命”还悬在梁上呢。
这让稷下书院的学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先不服周折的人也开始渐渐对周折佩服起来。
全校师生都以能够入稿《意见之林》为荣。
再加上最新的一次学榜排名,因为教学观念在周折的影响下发生了改变的缘故,如今的学榜排名早已今非昔比。
就陈思目这种靠着叔叔帮衬才夺得前五的人,没了叔叔之后彻底原形毕露,跌出了学榜前百,被当做笑话。
只是他这些日子都没来书院,自然不知道此事,还以为自己依旧是光荣的学霸,受人敬仰。
他想象着自己振臂一呼,韩院长便会好言宽慰的景象并没有到来。
反而等到了韩经纬冷冰冰的一句话。
“品行无端,指鹿为马,这样的学子我稷下书院可不敢再留,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
韩经纬还没说完,陈思目已经喜上眉梢,他大呼:“院长英明!”
结果又听到韩经纬继续道。
“从此以后,陈思眉,陈思目彻底逐出稷下书院,永不得返院,通报全燕京书院,告知各院院长。”
韩经纬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劈了下来。
陈思目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看向韩经纬。
韩经纬却不再理他,转头扫向周围好事围观的吃瓜学生,哼道:“你们还聚在这里做什么?课业完成了吗?”
学生们一哄而散。
只留下呆愣原地的陈家三人,有如风中残烛,物质凌乱。
一切都完了。
陈家并非燕京的富贵人家,全靠陈念耳当年赴考时巴结到了当年的春闱和秋闱前几名。
然后借着对方的帮助,顺利进入稷下书院教书。
并把陈思眉和陈思目两兄弟代入了书院。
可平日里陈念耳的本事本就低微,教给陈家两兄弟的东西根本都是一些攀权附贵的经营手段。
想着靠着陈家两兄弟再让陈家续上兴盛。
可没想到自从见到周折之后就流年不利,被周折给克得死死的。
每一次见面都不仅要丢了面子,还把里子一点点的丢得一干二净。
如今陈家两兄弟被逐出书院,也就意味着再也无缘秋闱。
从此断绝了向上攀登的道路。
怎么能不心灰意冷,面若死灰。
可周折才懒得管这些。
他和韩经纬告辞离去。
韩经纬又告诉他,之前亭中的请求他已经和几位书院里掌权的先生说了。
得到了诸位先生的一致认同,只需过几日计划成型后,统一告知其余师生,再由周折统一安排便是。
周折也没有想到韩经纬动作如此迅速。
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周折所谓的“知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