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两持剑而立,周身杀气狰狞。
初秋的雨微凉,却也凉不过青霜软剑上的寒意,鲜红的血液早已浸透了剑身,又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
嗒……嗒……嗒……
尽管周围的雨声沙沙作响,可这滴血声却好似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无人再敢动弹分毫,甚至连呼吸都屏在了胸口,原本还如狼似虎的红莲教徒们,现在一个个僵硬的如同一群扯线木偶。
一剑,亡魂丧胆!
陈三两本可以继续持剑诛杀,但又顾念着林婉儿等人的安危,见略施惩戒就足以威吓之后,便不屑再耽搁时间,缓缓收剑回鞘,转身从容退走。
众教徒哪里还敢再追下去,彼此惶惶对视一眼,默默心照不宣的化作鸟兽般快速散去,他们终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陈三两先寻到了马车,一剑劈开巨网,马儿已无辜的在雨中淋了半宿,似还有些怨言地白了他一眼,陈三两只得轻抚它的鬓毛报以诚挚的歉意。
驾!
马声嘶鸣,渐速驰行。
泥泞的官道上碾着两条笔直的车辙,不消一会儿功夫,便逐渐追赶上了撤离的众人,陈三两一眼便看到了跟在人群后面的林婉儿。
“妹子,上来!”
陈三两勒停马车,不由分说地将她横抱进了车厢里。
林婉儿初时还欲挣扎,但待看清是陈三两后,便任由他轻松抱起,还乖顺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头。
“三两哥哥。”她轻声唤道。
“嗯!”
陈三两重重地应了一声。
也许是亲情的羁绊,也许是兄妹间的默契,恰如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刻无需再搞什么认亲仪式,彼此之间已然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这是我哥,这是我妹,我们是真正的血亲家人!
车厢内还余有空间,陈三两便又将吴真人和几个稚童也扶上了马车,沉重的载客量又让马儿不免白了陈三两一眼。
一路上平安无事,逐渐走出了梧桐县境。
路程中途径臧华山,吴真人透过车窗看着被摧毁的道馆,心情禁不住黯然神伤。
这座已屹立世间过百年的道家观宇,没想到却在一夕之间毁在了红莲教徒的手里,让人不免为之唏嘘感叹。
陈三两出言宽慰道:“道长无需神伤,回头我便差人来修缮,顶多三五月的时间,道馆定能重新修缮一新!”
吴真人表示受之有愧,连声推辞。
陈三两笑道:“道长或许不知,想我初任县主之时,曾得幸两位道家长老指点迷津,这才能彻底掌控江流县,如今能为道家贡献绵薄之力,亦是我义不容辞之责任。”
吴真人闻言,好奇问道:“不知那两位道家长老的尊号是?”
陈三两尴尬回道:“实在惭愧,相识至今一直不曾问过,只知他们居住在城外义庄里,年纪与道长相仿,手中各有一串琉璃流珠。”
吴真人随即大喜道:“那正是贫道的两位师弟,一人道号‘玄清’,一人道号‘冲虚’,我等三人曾在昔年一起周游列国十余载,后来师尊招我回山执教,两位师弟因不喜馆内的清规戒律,故而便一直隐居在了江流义庄里。”
陈三两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二老博文广识,原来竟真是道家真人,于是提议道:“道长,再有二里路便是城外义庄,不妨一同前去拜访一番可好?”
吴真人赞道:“如此甚好!”
林婉儿却怕父亲担忧,想先回家报个平安。
陈三两便喊来唐氏小队,命他们先护送妹子回家,再帮着舅舅收拾一下家当,让舅女二人即日起就搬去县衙居住。
林婉儿没有拒绝,含笑应允。
路口暂时分离,一队返回江流县衙,一队前往林家小村寨,陈三两则架着马车折向了县郊义庄。
不多时,义庄遥遥相望。
隔着老远的距离便看到门口伫立着两人,一身破旧道袍,须发花白,手中各捻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流珠。
陈三两跃下马来,拱手一礼,率先敬道:“见过玄清真人,见过冲虚真人!”
二老听到尊称哈哈大笑,打趣道:“我等就是俩山野老夫,何配得起‘真人’二字,吾俗姓贾,他俗姓徐,县主以后可称呼我等为贾老、徐老便可。”
老,一指年岁寿长,二有尊长为师之意。
陈三两自见识过二老的运筹帷幄,早就心生拜师之念,赶紧稽首跪拜,口中唤道:“弟子陈三两拜谒贾老、徐老!”
二老微笑颔首。
三人都不是迂腐之人,自然也不屑遵循繁文缛节,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隆重的稽首礼,便足以确定三人的师徒名分。
吴真人这时跳下马车,三人同时拱手一礼。
徐老寒暄笑道:“昨日卜卦将有贵客临门,却不曾想竟是师兄大驾光临,小小义庄寒舍,恐怕招待不周矣。”
吴真人满脸苦涩道:“师弟有所不知,昨日红莲教徒突然夜袭道馆,不仅将馆内洗劫一空,连众弟子都惨遭劫持,若不是陈县主只身涉险营救,只怕就连师兄我也得去当了红莲教的劳力。”
二老闻言大吃一惊。
贾老怒道:“我道家与佛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这红莲教竟还胆敢劫掠我道家馆宇?莫非是欺我道门无人乎?”
吴真人叹道:“红莲虽为佛家分宗,却早就脱离了佛家信仰,近些年更是愈加荼毒思想,霍乱百姓,名为教宗,其实早已是邪魔外道矣!”
徐老冷笑道:“既然是邪魔外道,就该斩尽杀绝!”
吴真人矍然一惊。
如今梧桐县早已沦为红莲教的大本营,几乎可以说县内百姓皆是红莲信徒,粗略算来得有一万五千余人,这要杀得干干净净岂不有伤天和?而且毕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这种恐怖念头实在是连想都不敢想。
这时,衙门伙房准时送来一桌美酒佳肴,二老随即一扫怒色,热情开门邀请道:“师兄,走,咱们进去边吃边聊。”
吴道子大笑道:“两位师弟莫取笑,师兄我早就饥肠辘辘矣。”
四人团坐,美酒佳肴摆好,陈三两作陪,谁也默契的没有再提红莲教之事,三人高声畅聊着昔年周游列国时的趣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吃得好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