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两细问才知,原来桃源剿匪,绝非易事。
鸟瞰整座桃源县,境内散落着无数座大小山头,山匪就隐匿在这群山密林之中,据险固守,极难清剿。
尤其是凛冬季节,山涧寒风凛冽,水源冻结,野物难寻,若一直深入至桃源腹地,如何保障后勤补给,势必将会是一个大问题。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五百人看似不多,但每日消耗也不在小数,这些皆得提前考量充分,不然剿匪不成反倒一败涂地,那可就沦为上游府的一桩笑料了。
陈三两沉思片刻,道:“那就招募猎户为辅兵,专职保障物资供应。”
贾老问:“招募多少辅兵为宜?”
陈三两道:“军中向来是一兵三辅,五百精兵当配一千五百名辅兵,但限于武关之规则,本次至多招募一千人,否则极易落下话柄。”
二老颔首:“此法妥善。”
如此后勤保障之事商讨妥定,陈三两着即命令唐小芊在江流县内广招猎户,要求仅有一条:熟悉山林地势,报酬丰厚。
唐小芊领命即行。
青云山矿场也正当放年假,猎户们全都赋闲在家,当听闻招募令之后,立马纷纷踊跃报名参加,不消一日时间,一千辅兵就已招募完成。
陈三两又命令刘瘸子加急训练,务必赶在正月初五之前,让这一千辅兵学会军队的辅战技能。
刘瘸子兴奋问道:“县主,是否又有战事?”
陈三两也不瞒他,道:“年后桃源剿匪,为期一月,正月初五出发。”
“不知要带多少兵丁?”
“五百人。”
“好,属下保证在时限内完成任务!”
刘瘸子身为兵房司吏,本就有训练兵丁、剿匪、城防等职责,再加之退伍悍卒出身,骨子里还残留着好战血脉,更是渴求着一切对外战事。
他急匆匆欲去,陈三两又唤道:“你可知县中谁会制作军用皮甲?”
刘瘸子笑道:“县主,皮甲制作不难,我就知道好几类款式,寻常女子就能缝制,难的是咱县没有足量的牛皮和生铁……”
陈三两随即命人抬来一张干牛皮,问:“用它缝制可好?”
刘瘸子摸了摸皮质,满意道:“此乃上等黄牛皮,当然可以,两张牛皮可缝制一件皮甲,不知像这等的还有多少张?”
陈三两也不知具体数目,因为白姑娘知他用的急,一车车的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便道:“你只管做,数量你无需担心,务必赶在正月初五前缝制500件出来!”
“喏!”
刘瘸子当即又兼领了差事,招募县中女工赶制皮甲。
农家女子哪个不会点针织女红,待问清了样式和走线,数家通力合作,脱水,盐干,鞣制,切割,修形,编织,刷漆……一系列步骤,一件皮甲才算最终成型。
陈三两试穿上首件,让唐小芊执刀挥砍。
唐小芊怕误伤了陈三两,迟迟不敢挥刀,陈三两训道:“用力砍,莫怕,我贴身穿着银丝软甲,可刀枪不入。”
她这才用力挥起刀刃,夹杂着一道劲风砍在皮甲上,细瞧那道刀痕,虽已割破了皮甲,却未能伤入至肌腑,可见防御力还算不错。
而且每件皮甲的前胸后背都镶有铁片,即使比不了铁质铠甲的坚固,但至少能保证兵丁免遭箭雨流矢的偷袭。
陈三两赞道:“老刘,不错,记你首功一件。”
刘瘸子欣喜不已,又建议道:“县主,我看生铁也运来不少,何不招募铁匠打造朴刀、马槊、盾牌等重型军械?”
陈三两忍不住高看他一眼,“你还精通这个?”
刘瘸子尴尬回道:“那倒不懂,不过我知一人精通打造各式军械,只是性格十分孤僻,极难请他出山。”
“此人现居何地?”
“银丰县城,在东风巷经营着一家铁匠铺。”
陈三两思索片刻,道:“银丰县距此三百多里,来回耽搁太久,先暂且搁置,待我桃源剿匪归来后再商讨此事,你先派人秘密盯住他,莫要被别人请了去。”
“好嘞。”
刘瘸子应下。
……
腊月三十,岁除。
家家户户挂新桃,贴春联,剪窗花,放爆竹,一片喜庆祥和,处处欢声笑语。
江流县衙也暂归清静,衙内六房俱都放了一日假期,唯剩一座温馨的小跨院,飘着一缕袅袅炊烟。
二老在长廊下写着对联,吴真人在侍弄着花草,连一向顽皮的铁柱小朋友,也积极地单手扫起了庭院。
柴房中更是一片忙碌,莫问劈着柴火烧着炉灶,唐小芊剁着肉馅包着水饺,林婉儿抡着大勺一顿煎炒烹炸,舅舅在做着他拿手的红烧肉。
除夕夜,团圆宴,自古乃岁除之传统。
众人执酒畅饮,觥筹交错,其乐融融,谁也没言南荣犯兵之危,也没道年后桃源剿匪之事,欢笑畅聊着各类趣味话题,憧憬展望着江流之美好未来。
正所谓:辞旧迎新,万物起始,一年一岁,岁岁平安。
众人举杯,饮胜!
……
正月初五。
天降小雪,粉妆银彻。
陈三两披着一件青色大氅,静候在上游府界碑。
五百余名兵丁身穿着统一褐色皮甲,手握一杆丈八长矛,肩背着弓弩箭囊,也伫立在雪中严阵以待。
今儿是武关初考之日,还须苏家主簿前来会合。
不多时,耳听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至,只见在漫天雪影中,一个穿着朱红色斗篷的女子,身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疾驰而来。
马儿一声长鸣,女子肃立在雪中,撩下篷帽,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她生得极美。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清雅高贵,惊艳绝伦,世间纵有万般美人,也唯有她当得一句“倾国倾城”。
陈三两瞧着眼神微痴。
五百兵丁亦是看得驰魂宕魄,偶有几人长矛落地都不自知。
女子冷眼扫视着众人丑态,冷哼一声,斥道:“陈三两,武关考核已开始,不知你何时率兵开拔!”
陈三两这才回神,惊愕道:“大小姐,怎会是你?”
苏若呛道:“陈县主,为何不能是我,莫非你是怕我徇私舞弊?放心,本小姐自会秉公审计,断不会如你那般做苟且之事!”
“你……”
陈三两原本还担心她金枝玉叶之体,恐熬不住入山剿匪的艰辛,且看她盛气凌人之势,干脆将话又咽回了肚中。
你想去即去,随你任性便是!
陈三两不再理睬她,转身命令唐小芊调整军阵,沿着一条官道岔口,呈两列纵队向着桃源县进发。
五百余人,正合一营之数,一个个轻装简从,行军速度奇快。
苏若一直观望着四周,却始终未见一名辅兵跟随,亦不见军中拉有粮草辎重,嘴角不禁抿出一道轻蔑的嘲笑。
古来征战,粮草最重,这陈三两竟还犯下如此低级错误,看来本次武关之考核,他是必输无疑。
许是心情因此而愉悦,苏若还悄悄哼唱起了歌谣,而且瞅着陈三两的眼神,更是时时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唐小芊悄声询问:“公子,我怎观此女对您颇有敌意呢?你怎惹着她了?”
陈三两道:“无须管她,只管剿匪。”
唐小芊应道:“好。”
半日后,大军正式踏入桃源县境内,一座座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一条条羊肠小道蜿蜒绕向四面山峦。
陈三两探查一番路况,发现两条小道明显已有大军踏过的痕迹,想来定是皇甫明瑞和程墨寒的剿匪的方向。
为防止与两人有路线冲突,陈三两指向另一条小道入山。
这下,莽莽群山,郁郁密林,三家兵分三路互不干扰,哪家最终能得胜,就看哪家剿匪能力更胜一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