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已略有几分凉风。
陈三两坐在凉亭下,深情地演唱着一首情歌:“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曲调温婉,歌词忧伤。
自古初秋最伤情,这首情歌正当应景。
三女之中,苏若的学识最为渊博,也是最先陶醉其中,手中折着一朵金黄色的夏菊,随着歌声轻轻摇摆。
白姑娘也精通音律,倾听着那曲独特的旋律,双眸深情凝望着陈三两。
苏衿心思单纯,只会笑着拍手掌。
大黄狗则趴在她的脚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熟猪蹄,关键骨头还咬得嘎嘣响,属实有些大煞风景。
长孙无忧的口信已收到,陈三两这几日一直在静候着结果。
少司琅没再露面。
端本宫这才能一直保持着其乐融融。
当一阵略带水汽的秋风吹起,刁大壮终于脚步蹒跚地扣响了端本宫的门环,哒、哒、哒,几声清脆响,让大黄狗立时支棱起了两只光秃秃的耳朵,又耸了耸鼻头。
“主人,是凤鸾宫的人!”
“可是少司琅?”
“不是!”
陈三两嘴角微翘,心中已然猜出了是谁,为了避免尴尬,他让三女继续留在亭中纳凉,自己一人亲迎至宫门口。
刁大壮拱手施礼:“属下参见城主大人!”
陈三两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煞白中透着一抹青灰色,此乃濒死之预兆,不觉鼻头微酸,搀着他的双臂,由衷地叹道:“大壮兄,你真乃壮士也!”
壮士……
刁大壮闻言差点哭了,委身于贼,失身于狼,还被道人硬怼,自己都感觉何其悲壮乎,确实可当得上一个“壮士”之名。
“城主,您要的勾魂草,属下给您取来了!”
“当真?”
“恭请查验!”
一张红绸卷着几株嫩绿的草茎,叶片细窄,根须漆黑,吊着几朵淡黄色的花蕊,泛着星星点点的银光斑。
不错,正是勾魂草。
陈三两小心接过,鼻尖轻嗅,果然如药书中所言,气味甜香,闻之可使人致幻,仅需指甲大小的叶片,就足以让入室境的武者陷入幻觉之中。
“大壮,这几株药草,你从何处所得?”
“唉,不提也罢。”
刁大壮轻叹一声,痛苦地闭上双眼,似乎不想再回顾这两日的遭遇,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哪怕醒了依然还会心有余悸。
陈三两秒懂,不再追问。
刁大壮不敢久留,拱手道别后,拖着蹒跚的脚步,一瘸一拐走得极为可怜。
陈三两瞧着内心不忍,开口唤道:“大壮!”
刁大壮回头:“不知城主还有何事吩咐?”
“接着!”
陈三两甩手扔过去了一个玉瓶,刁大壮精准地握在手心,拔开红布塞,滚出来一颗朱红色的丹丸。
“这是?”
“此为混元丹,服之可强肾气、补精元、蕴养伤势,还可益寿延年!”
“!!”
刁大壮精神一振,当即塞入了口中。
混元丹乃疗伤之灵丹,入腹便化成了一道澎湃的能量,滋养着枯竭的肾精,修复着残破的肠壁,还淬炼着柔弱的筋骨。
仅在须臾间,刁大壮就周身伤势愈合完好,而且武道还突破至了登堂境,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精神奕奕,彷如涅槃重生了一般。
刁大壮喜不自胜,直接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属下叩谢城主赐福!”
陈三两笑道:“无须客气,你值得这份赏赐,从现在起,不要再去凤鸾宫了,回天青阁等我的消息!”
“那属下的要求……”
“放心,那名欧阳道人,我定会留给你!”
“喏!”
刁大壮欢喜领命。
陈三两一直目送他离去,这才转身回了端本宫。
寝殿里,苏衿在跟大黄狗玩着竹球,一个丢,一个捡,玩得不亦乐乎。
苏若侧躺在贵妃椅上轻声诵读着诗文,例行着每日的胎教,小手轻抚着鼓鼓的孕肚,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白姑娘一直守在寝殿门外,见陈三两回来,立刻凑身小声问道:“怎样,勾魂草拿到了吗?”
陈三两拍了拍袖袋,“已到手。”
“那你打算何时动手?”
陈三两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一片薄云微遮弦月,缕缕凉风拂过脸庞,便道:“今夜子时必降小雨,正是动手之时机。”
“需要帮忙不?”
“这点小事无须帮忙,你只管照顾好苏若和苏衿便好。”
“切!”
白姑娘皱起鼻头,略有些吃味。
自打苏若和苏衿相继怀孕后,她几乎快成了端本宫的贴身大丫鬟,要知道她也从小陪着陈三两练剑,武道已达入室境,可以算得是武者中的高手了。
陈三两轻刮她的小鼻头,调笑道:“白丫头,是不是感觉心里不平了?谁让你当初怂恿我去赢苏家招亲榜来着,一报还一报!”
“你!”
白姑娘气得小脸通红,攥起粉拳一阵小捶打。
陈三两反手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地在她樱唇上强吻一口,柔声道:“待你也怀了身孕,我形影不离的伺候你,好不好?”
“当真?”
“你家夫君何时说过诓话?”
“切,油嘴滑舌,你平时说的还少啊!”
“反正对你不说!”
哎呀呀……
这小情话撩的,简直让人的心儿都要醉了。
白姑娘一时醋气全消,又抱住陈三两狠狠地回吻了几口,直撩拨的陈三两气息变得厚重,她却咯咯笑着转身跑进了寝殿里。
“这小狐狸……”
陈三两无言苦笑,她明显是故意的,今晚绝对饶不了她。
子时。
夜空果然下起了稀疏的小雨。
苏若和苏衿在听着故事中渐入梦乡,白姑娘又经过一番折腾后,也筋疲力竭地酣然入睡,陈三两重新穿好了衣衫,轻手轻脚地跃下了床铺。
大黄狗听到开门声,呲溜一下窜出了狗窝。
“主人,你要去哪?”
“滚!”
陈三两一直对它没好脾气,若不是看在苏衿的面上,他才不会收养这只看似外表忠厚,实则内心狡猾奸诈的狗东西。
“主人,你是不是想去凤鸾宫,我也去,我也去!”
“你给我老实待着,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陈三两恶狠狠的威胁一句,然后借着霖霖细雨的掩护,施展轻功踏着青砖碧瓦跃进了雨幕里。
“哼,不让我去,我非去!”
大黄狗的嘴角咧出一道奸笑,也化作一道黄影,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