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街市,民居区。
长孙无忧亲自驾着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几条街巷,停在一座僻静的宅落前。
宅落很大,是个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坐北朝南,门庭宽阔,门上似是刚涂的新朱漆,门楣下挂着一方黑匾额,刻着“云程初步”四字。
“城主,到了!”
“好。”
陈三两扶着三女依次跳下车舆,这里便是他命长孙无忧买下的新宅院。
一行人四人跨过高门槛,迎面是一扇大影壁,砌着一幅鱼跃龙门的唯美砖雕,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影壁左右是东西角院,临街还有一座下人居住的倒座房。
再跨一个垂花门,才是宅落的正房三间,左右依次还有抄手游廊、东西厢房、耳室、厨房和穿堂,穿堂后是女眷居住的后罩房。
安静秀丽,清幽怡人。
日子总得沾点生活气,人生才能多点烟火味。
苏衿快乐得像只小蝴蝶,挑着一杆红纱灯,拉着白姑娘穿梭在各间房舍里,大黄狗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苏若浅笑道:“三两,这宅落,我很喜欢!”
陈三两轻轻揽着她的腰肢,道:“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距离东华门也近,若宫里有事儿,咱们也可以随时回去。”
苏若点头:“行。”
长孙无忧已提前考虑周全,不仅配备好了一应家什,还雇了门子、女婢、小厮、厨娘等下人,以便陈三两随时入住。
乔迁之喜,当饮酒共庆。
厨娘虽比不上宫里御厨的手艺,但善于精做家常菜,白姑娘也亲自下厨炒了几个拿手的佳肴。
月牙微斜,酒菜摆好。
陈三两执起酒杯,道:“来,诸位佳人,饮胜!”
三女以水代酒,一齐敬道:“饮胜!”
大黄狗也跟着大叫:“汪汪!”
这一家温馨祥和的小院落里,佳人绝代风华,公子国士无双,黄狗忽略不计,置酒高言,欢声笑语,端是一幕唯美安宁的恬静夜景。
……
“夫君,想要……”
“乖,还不安全,再等两月,等胎儿稳了……”
“奥……”
“三两,想要……”
“乖,小妮子刚睡着,别把她吵醒了……”
“奥……”
“大侠,想要……”
“乖,容我歇息两日,这两天感觉虚得厉害……”
“切……”
“汪汪!”
“死狗,啥事?”
“主人,我也想要……”
“滚!”
……
清晨。
朝阳初升,柔光和煦。
大黄狗悄悄扒开一条门缝,微微耸动着鼻头,循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用狗爪子拽下屏风上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扒拉出一个玉瓶。
“欧耶,找到了。”
大黄狗摇着尾巴一阵小窃喜。
它接着用狗嘴咬开红布塞,从玉瓶里滚出四粒朱红色的丹丸,不敢一次全吞了,只用舌尖扫了两粒吞入了腹中。
一股精纯的能量顿时游遍它的四肢百骸,让大黄狗舒畅得鼻音直哼,它就知道,那一夜主人肯定偷取了几粒混元丹,今儿终于让它寻到了偷吃的机会。
它不是成精的妖兽,吸收不了日月精华,只能靠灵丹妙药来延长寿元,不然哪能活得这般久。
再说,宠物吃主人的,不算偷。
当所有能量吸收完毕,大黄狗满意得打了个饱嗝,明显感到全身力道又增长了几分,尤其是原本那一身瘦骨嶙峋的大骨架,也多生了一层肥肉而变得丰盈了一些。
只是……
大黄狗使劲晃了晃脑袋,竟突然感觉这药似乎有些上头呢?
前两次吃的混元丹,可没有这不良反应。
莫非是过期了?
不可能呀。
大黄狗生性狡诈得很,刚刚吃的那两粒,就是挑选的那几个道人新炼制的,满打满算才出炉了几日而已,万不会有过期这一说呀。
坏喽。
这药炼的不对!
大黄狗当即想通了症结,实在高看了那几个恶道人的炼丹术,哪怕他们严格按照着丹方来炼制,肯定又故作聪明地添加了某味药草。
这味道……
大黄狗又吧嗒了两下嘴巴,仔细回味了一番,忽然瞳孔瞪圆,张嘴骂道:“卧槽,丹里多加了一味迷魂草!”
这药草适当食之,可蕴养慧海,但若食之过甚,则激发情.欲。
本来一粒丹药刚刚好,然而大黄狗却贪心一次吞了两粒,就这会儿功夫,药效逐渐开始发作,周身气血也变得上下翻涌起来。
“我日日日……”
大黄狗艰难地咬着狗牙,四爪蹒跚地向外挪动,不然若等吵醒了陈三两,以他那残暴的性格,肯定会直接挥剑骟了它。
坚持一下。
等出了门口再怼.墙……
大黄狗强压着邪念,使劲地用两腿夹着尾巴,谁知当路过床榻时,猛一抬头,竟发现陈三两正满眼不善的望着它。
“主……主人……早……早啊……”
大黄狗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陈三两看它心虚的模样,顺着方向望向屏风,果然看到他的衣衫散落在地,那个玉瓶也被扒开了红布塞。
“死狗,你敢偷吃老子的丹药!”
陈三两怒从心起,抄起床头的鸡毛掸子,跳下床来就要削它。
大黄狗眼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又因尾巴下膨胀得厉害,跑动起来十分碍事,竟干脆将脊背一挺,高抬着一对前爪站了起来。
陈三两更怒了。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好啊,死狗,你连老子的女人都敢亵.渎,今儿非得废了你不可!”
“主人,误会啊,真是误会!”
“误会个屁!”
“哎呀呀,杀狗了……杀狗了……小主母……快救救我呀……”
大黄狗一边哀嚎着一边向外狂奔,陈三两胡乱地穿上衣衫,挥手抽出腰间软剑,立马紧跟着追了上去。
看架势,今儿非煽了那死狗不可。
三女陆续被嘈杂的狗叫声吵醒,揉着惺忪的双眼望向窗外,正看到一人一狗正围着院落相互追逐。
大黄狗蹬着双腿跟人似的在前面跑,不时晃动着两只前爪来保持平衡。
陈三两骂骂咧咧的,甩着软剑在后面追。
三女都看懵了。
这大清早的什么情况?
兴许是剧烈跑动更加激发了勾魂草的药性,大黄狗突然仰天一声狼啸,闪着眼眸内一片红芒,突然一个止步反扑,从陈三两的头顶跃了过去。
“吧嗒”一声。
陈三两闪避不及,额头还被某个东西打了一下,登时出现一片了红晕。
“……”
大黄狗尴尬了。
陈三两摸了摸额头,浪子软剑一瞬抖得笔直。
大黄狗“嗷”的一声,此时也再也压不住体内翻腾的气血,闪着猩红的眸子扫视着院落里的生物,直到发现马厩里的那匹用来拉车的驽马,登时如狼一般扑了上去。
驽马正悠闲地嚼着草茎,突然感觉身后一个重物压来。
它立刻奋力挣扎,上下颠簸,试图将那死狗给甩下去,然而大黄狗却牢牢地抓着四爪,任它如何的颠动,也依旧黏在它的身上。
“咴儿~~咴儿~~”
驽马无助的嘶鸣,眼眶中似还闪着泪花。
陈三两一瞧,草,这成何体统,赶紧一步钻入马厩里,一把拽住大黄狗的尾巴,像拉扯八爪鱼似的,将大黄狗给硬扯了下来,然后朝着地面狠狠一砸。
“砰!”
大黄狗被砸得头昏脑胀。
“砰!”
大黄狗感觉全身骨骼都要碎了。
“砰!”
大黄狗的狗舌头都耷拉了出来。
陈三两看它似乎没了气息,这才随手扔出了马厩,谁知那大黄狗竟是在装死,身子在空中一个急转,四爪平稳落地。
“汪汪!”
大黄狗满脸愤怒地冲着陈三两龇牙咧嘴。
陈三两哪会纵容它有弑主之心,直接一个箭步飞去,快速挥起手中的浪子软剑,誓要给它一点教训不可。
大黄狗自知不是对手,立马调转狗头,四爪蹬着墙壁逃之夭夭。
还未等陈三两继续追击,就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哎呀呀,这是什么妖精,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救命啊……”
陈三两的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直接拎着长剑跃上了墙头,心中也暗暗打定主意:若这畜生对人类还欲行不轨,定要将它一剑杀之!
然而,清幽的小院落内,他却只看到了一个惊声尖叫的农家女子,却唯独不见那只大黄狗的身影。
陈三两持剑喝问:“狗呢?”
农家女子愣了一下,反问:“什么狗?”
陈三两只得改口道:“就是刚刚进来的……妖精!”
农家女子这才颤颤巍巍指向一旁的柴房,满脸惊吓道:“跑进里面去了,好像在欺负我家的白夫人。”
“白夫人?”
陈三两赫然一惊,立即持剑冲进了柴房,二话不说挥剑便斩,谁知大黄竟双腿悬空一蹬,两爪踩着剑刃灵敏地躲闪了过去。
“嗷——呜——”
大黄狗引颈狼啸,宣泄着心头不满。
“汪汪汪……”
它身下的“白夫人”,也似是心生不悦,埋怨来者扰它安逸。
陈三两闻听声音不对,再定睛细瞧,原来柴房里养着一只大白狗,体型丰满,毛色纯白,正被大黄狗……
呸呸。
他妈的,虚惊一场。
陈三两啐了一口浓痰,赶紧一脸悻悻地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