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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以利连齐鲁 凭威服陈蔡

    书接上文,郑公姬寐生即位位君执掌郑室以来,堪平内乱勤政务实,致军亲民和;远交近攻独掌朝纲,可见羽翼渐丰。

    近数年年,宋、卫与其不睦数起兵争,卫牧一战,大败卫人,致其元气大伤;宋孚一战,又胜宋人,使之折师丧地,郑室屡战屡胜,诸侯为之震惊。

    后宋人不堪其辱,挥师西出兵围长葛,郑公与朝商定图宋之策。

    公元前717年,新春伊始,郑公姬寐生秉持既定之策,出访鲁地。

    二公相会渝平。渝平城楼之上,二人并肩而立,共赏春雪之余共商国事。

    郑公姬寐生说道:“天下大乱,兵争不断,余鲁公乐享安宁,不与世争,何能如此?望公教吾!”

    鲁公笑道:“公笑吾耶?且不说别邦,吾与郑公亦有交锋!”

    郑公笑道:“吾知非公本意,皆为宋、卫撺掇而为,往事过则过矣,勿要再提!话说回来,天下大争,维鲁少有战事,亦是不争之实!”

    鲁公自嘲道:“吾本代人看家,只求安稳度日,别无他求!”

    原是惠公死时太子允尚年幼,于是鲁公姬息代掌君位,郑公闻言有感,目观远处说道:“吾意亦求独善其身,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吾领政至今战乱不止。眼下,吾地长葛仍被宋兵所围。”

    鲁公知其来意,明言问道:“公欲何为?”

    郑公转面回道:“吾自非欺人之人,然人欺吾,吾必奉还,吾欲联合天下诸侯共伐宋人,公以为如何?”

    鲁公陪笑道:“此举非王命不可为之,恐以公一人之力难成此事!”

    郑公亦笑道:“事在人为,成败与否但凭天命,吾此行入鲁,便欲与君共镶大事!”

    鲁公摆摆手自嘲道:“吾一管家,有心无力也!”

    郑公肃颜问道:“公不助吾,欲助宋人耶?”

    鲁公抚其肩回道:“太子允业已长大,再过得几年,吾便交权下野,安享余生,避战犹不急,何敢自揽战事,望公谅解!”

    郑公接道:“既然如此,吾亦不再强求,望郑、鲁永结盟好,共享太平!”

    鲁公愧问道:“接下来,郑公做何打算?”

    郑公回道:“即鲁公不愿相助,吾欲入齐游说!”

    鲁公闻言心生向往,言道:“齐公大名,早有耳闻,吾亦欲结识,奈何不得机缘!”

    闻言,郑公回道:“既鲁公有意,吾愿为其引见!”

    鲁公大喜:“如此,吾便谢过郑公!”

    说罢,拱手俯身施以一礼。

    郑公上前托起,客套一番。

    继而二人携手走下城楼。

    次日,郑公辞别鲁公,出得渝平取道入齐。

    一路无话,行得半月有余,抵达齐都临淄。

    齐公闻知郑公来访,依国礼待之。

    是夜,置宴为其接风洗尘。

    宴上,二公会面,互施一礼,进而分主宾坐定。

    齐公举樽开口说道:“郑公驾临,蓬荜生辉,瑾以此酒为公洗尘!”

    郑公亦端起面前铜樽和道:“石门一别,不觉三载以过,今得重访齐地,心中感慨颇多,千言万语化于酒中,吾与齐公共饮此杯!”说罢,当先一饮而尽。

    齐公随之饮下一杯。

    放下酒樽,齐公言道:“石门一别,郑公险遭暗算,孤引兵救之,到地闻知郑公脱险而去,吉人自有天相,还好有惊无险,可查清系何人所为?”

    郑公摇头叹道:“邦中事务繁杂,未着人细查,然孤亦猜知八九,时郑卫争战为孤所败,定是其不甘落败才出此下策。”

    齐公接其言慰道:“恶人自有恶报,此子亦落得尸抛山林之果。往事不提,不知郑公此次入齐何以教孤?”

    说及正事,郑公肃颜道:“非为他事,眼下孤之长葛为宋所困,此次入齐,便是欲与齐公联兵伐宋,不知齐公可愿助孤?”

    齐公不解问道:“齐处东海之滨,与宋遥距千里,恐鞭长莫及也。郑公何不求取附近诸侯想助耶?”

    郑公回道:“宋、卫狼狈为奸,陈、蔡维其马首是瞻,其余弱小诸侯不堪与助,维余鲁人可和,孤亦去鲁连之,然鲁公秉持明哲保身之态不与为伍,孤思齐、郑交好订有石门盟约,何不入齐求助,这才使孤重仿齐地!”

    齐公频点其头回道:“既然如此,孤愿出兵相助,然孤能助汝一时,何能助汝一世。中原之争,郑公势单力薄,可曾想过与众诸侯和解?”

    郑公闻言惨然一笑,回道:“纵是孤有此想,怕是宋、卫无意,郑与宋卫积怨颇深,恐难以说和!”

    听其如是说道,齐公贴身向前笑道:“孤有一策,可使郑、宋、卫三邦弃怨生和,不知郑公愿为否?”

    郑公拱手回道:“常年争战,以致百性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真若齐公所言可止刀兵,孤之所愿也!但郑、宋卫多年积怨,非一朝一夕结成,不知齐公将以何策化之?”

    齐公闻言,端起面酒杯淡然笑道:“郑公安心,孤自有谋划,静候佳音便可!”

    郑公闻知不愿相告,亦不在追问,陪之饮酒谈心,畅所欲言大谈天下局势。

    远道来客,齐公略尽地主之谊如此款待三日。

    郑公受其所邀请,再三婉拒不成,只得客随主便,三日后而返。

    郑公辞别齐公,出得临淄取路向西,轻装而行,不及一月便抵新郑,刚及入城便得奏报,言及晋侯入随。

    随处郑北与其接壤,郑公忧心郑室安危问其缘由,原是翼城一战,晋侯大胜曲沃姬鳝,然被其逃脱未断其根。

    后姬鳝伤重而亡,其子姬称续位,其为人杀伐决断胆识超群,承父之志四处游说。

    晋侯姬光数度与其交手,熟知其心气秉性,断定其定会卷土重来,为免重走亡国之路,亦于四处求援。

    得其属臣九宗、五正顷父谏议领兵二万如随,其子嘉父随行,欲纳诸鄂以御曲沃之师。

    郑公得知缘由,知其与郑不成威胁,遂搁下置之不理,转而召集群臣商议伐陈事宜。

    庙堂之上群臣揭见,郑公当先说道:“齐鲁一行,收效甚微,伐宋一事,眼下难以成行,不若先服陈、蔡,诸卿意下如何?”

    待其言毕,颖考叔出列谏道:“现长葛任被宋人所围,公子性命堪忧,臣意当先解长葛之围,此时不宜分兵,伐陈之事容后图之。”

    郑公回道:“齐鲁不欲出兵襄助,郑室势孤,难以全胜宋人,以致做拉锯之争,空费粮草而以。至说长葛,非孤不愿救之,只因宋人重兵围城,孤若强起大军救之,宋人见我大军来袭,必寻陈、蔡相助,其时且不说能否解长葛之围,如若不胜,新郑亦有陷落之险!”

    闻言,颖考叔心有不甘道:“那便听凭宋人取我长葛,如此郑室颜面何存,何以告慰长葛百性?”

    郑公轻闭双目含泪道:“百性因孤遭此大难,实非孤之初衷,然孤为一邦之君,为大局所颇,不得不如此!”

    待其言毕,祭足担心君臣失和,出列圆场言道:“图宋之事需做长远考虑,颖考叔何必急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胜得陈、蔡,吾军后顾无忧,便可长驱入宋以报今日之耻!再者话说回来,公子书信明言可保长葛半年不失,其时吾以伐陈归来,宋人无齿猛虎,何足虑耶!”

    颖考叔闻其言愤愤而退。

    祭足转而问道郑公:“陈、蔡二邦,不知君上欲先伐何邦?”

    言回正事,郑公肃言回问道:“以卿之意,当先伐何人为佳?”

    祭足拱手回道:“臣意应先伐陈,往岁郑难之时,曾如陈求助,殊不知陈公亲附宋、卫而拒吾千里,今正可借此出师,天下诸侯亦对此无可言之。更可借此一战,教其知晓孰尊孰长!”

    郑公闻言,点头称是,谓顾众臣言道:“便依祭卿之言,谁愿为将为孤一战?”

    出师为帅,怎能少得颖考叔,方才还是气愤不已,此刻见要出征,不待其话音落地,便出列自荐道:“老臣不才,愿往为之!”

    郑公亦笑问道:“考叔需兵几何,方能胜陈?”

    将者豪气,颖考叔亦不例外,应声回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拨吾五千精兵,定教陈人俯首臣称!”

    郑公闻言为其感染亦生豪迈之气,赞道:“能出此言者,郑室之内亦只考叔一人,便依卿之言,许汝甲士五千,然伐陈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加拨战车三百于卿,许胜不许败!”

    颖考叔应诺接过兵符,郑公起身续道:“自孤继位郑君至今,转眼已过二十五载,原本只想尽周室卿士职,辅佐周王治国安民,然内有叔段之乱,外有宋、卫之患,以致未能成行。如今眼见已过不惑之年,任未安邦立命,孤之罪也。孤非喜战之人,然战火烧至门前,不由得孤不战。现今天下诸侯混战弱肉强食,强者方能喘息,郑室新立,遭至邻邦欺辱。然强邦之路,以孤一人之力难以铺就,需众卿合力共为之!”说罢,面朝众臣弯腰施以一礼。

    众臣见状一齐弯腰回施一礼,齐声道:“忠君爱民,臣等所愿!”

    朝散之后,颖考叔自去兵营调兵,帅师伐陈。

    一路无话,且说另一边,前言叙过,齐公谋划中远非一日之久。

    及至郑公访齐,约其联兵伐宋,齐公认定此时便是入主中原绝佳良机,一番言辞博得郑公信任,应诺说和郑、宋、卫三家。

    然从何处着手,齐公心中谋定先入鲁地以试水深,之后伺机而动活用权谋。

    继而邀约鲁公艾地面。

    鲁公应邀而往,二公会于艾地。

    齐公置酒摆宴款待鲁公。

    席上,齐公谓顾鲁公言道:“人言鲁公性善,今日得见,孤之大幸!”

    鲁公闻言,轻摆其手笑颜回道:“齐公谬奖,孤愧不敢当。大争之世仅有强者若者,何来善者一说!”

    齐公接其言道:“鲁公何其谦虚也,齐鲁相邻,自立诸侯迄今数百年间少有兵争,愿吾二邦永续谊好,止戈息兵同辅周室!”说罢,提樽敬其一杯。

    鲁公亦举樽回敬道:“齐公放言,敢不从命?吾意亦是如此,同为周臣,何分你我!”说罢,饮尽樽中美酒。

    齐公大笑言道:“既是如此,吾等何不定盟缔约示之天下!”

    齐室为尊民富军强,天下诸侯无出其右,与其成盟乃鲁公平生所愿也。

    闻其所言鲁公大喜,笑颜回道:“孤心所愿,求之不得!”

    齐公笑颜相对,与其共饮一樽,放罢酒樽,转念一想,续言道:“既以同为周臣为由成盟,单吾二家会盟,难掩众人之口,不若邀约郑、宋、卫等天下诸侯齐来会盟,鲁公意下如何?”

    鲁公闻言低头叹道:“齐公自是一番好意,非吾泼公冷水,此举恐难成行。”

    齐公问道:“为何如此说道,系孤号召力不够?”

    鲁公连连摇手回道:“非也!齐公久处东海,中原之事有所不知。郑室自郑桓公之时立为诸侯,后经郑武公开疆辟土雄踞一方,至今时郑伯领政,远交近攻施政有方,俨然已成一方列强。宋、卫与其相邻,惧其威胁到自身,数度联兵伐郑,皆为郑所破,郑人不甘被其欺辱,亦数起大军侵入宋、卫境内。二十余年间,郑与宋、卫争战不止,今日汝占吾地,明日吾夺汝城,积怨之深,难以化解。”

    齐公闻言点头称是,接其言道:“孤亦曾闻言,宋、卫与郑不和,未曾想三邦之争如此之烈。也罢,此事搁后再议,眼下孤与鲁公尽二邦之谊,借以周臣为由成盟,恐惹诸侯猜疑,不若结为姻亲之盟可好?”

    鲁公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齐公笑颜回道:“鲁有公子姬允,孤有爱女文姜,孤欲将此女下嫁公子姬允,鲁公以为如何?”

    鲁公拱手谢道:“能得齐公赏识,此子之福也!然此子年纪尚轻,恐其难担人夫之责,不若先行许亲,待其成人再行婚事可好?”

    齐公闻言,点头回道:“鲁公所亦有道理,便依鲁公所言。”说罢,二人举樽同饮一杯。

    其后鲁公借言先行离席,齐公亦不加阻拦。

    次日,二公应约行会盟大典,自此齐鲁交好。

    话分两头,郑公定下伐陈大策,下令颖考领军出征,此刻已抵鄢陵。

    过得鄢陵便是陈境,颖考叔下令大军停止前行,入城休整。

    既而聚将议事,商讨伐陈方略。

    此次出征,颖考叔携带副将为公孙子都、小将祝聃。

    颖考叔问计于二人,子都言道:“吾军兵力有限,陈公坐拥一邦之军,与其硬碰,吾军难讨便宜,吾意当步步为营徐图之,可将其分割包围,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祝聃驳道:“依公孙之言,何日可得凯旋?属下谏议擒贼先擒王,当轻装疾驰直取陈都宛丘,如若擒得陈公,便可一举破陈!”

    闻言,子都摇头摆手道:“陈都宛丘必有重兵把守,岂是说取便可取得,祝聃之策太过冒险!”

    其话音刚落,祝聃争言道:“吾军仅有五千人众,陈室有兵约三万余众,不出奇兵,恐难取胜!”

    二将各执一词,争执起来。

    颖考叔端坐将台,由其争吵不予理会,自顾低头闭目思索。

    二人争得几句,不约而同望向颖考叔,欲请颖考叔决断,见其闭目沉思,双双不再言语,退归一侧。

    约过半个时辰,颖考叔突睁双眼拍案而起,说道:“吾已有计破陈矣!”堂

    下子都、祝聃二将闻言,同声回到:“祈请将军示下!”颖

    考叔笑颜回到:“老夫结合二将所言思得一策,此策唤做围城引援,奇兵袭主!先以三百战车佯攻项城,项城被围,陈公必起兵救之,然陈公将于何处调兵前往?”

    二将闻言一片茫然,颖考之见之,谓顾二人续言道:“所谓远水不解近渴,陈都宛丘距离项城最近,老夫断定陈公必调宛丘守军前往项城解围。此时吾等则调集五千精锐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宛丘,活擒陈公,到时携主降陈,大事成矣!”

    堂下二将闻言,对其心悦诚服,其声言道:“将军妙计,破陈势在必得,臣等祈请将令!”

    颖考叔起身回道:“诸将既无异议,老夫将令,子都领战车一部佯攻项城,祝聃领骑甲一部奇袭宛丘。老夫座镇鄢陵,以备不时之需!”

    二将齐声应命,继而转身离去。偌大军帐之中,此刻仅剩颖考叔一人,其缓缓落座,眼望帐外喃喃自诺。

    次日,不待日出,公孙子都领兵车三百开出鄢陵,直奔陈地项城。

    急行军一昼夜,公孙子都大军行抵项城郊野,大军稍事休整,继而列阵项城城下。

    公孙子都令人城下叫战,城中无人应答,便将战书缚于箭头射进城中。

    项城守将陈晔突遇郑军兵临城下,惊慌失措不知所以然,下令紧闭城门,对城外郑军叫战不闻不问,此刻捡获郑军战书,自知难免一战,然未探知郑军虚实,未敢贸然出城应战。

    谨慎起见,陈晔令人偷出城外,快马奔往宛丘,面见陈侯报知战事,自己则据守城池,占地利之先,与城外郑军对峙。

    公孙子都早已料知陈晔有此一手,此举正合其意,由是对偷出城外陈兵不加阻拦,任其离去。

    其后细下想之,围而不攻恐难调动陈侯援兵,遂令军士伐取城郊树木,于城下点起篝火数十堆,并燃起狼烟,以作攻城之像。

    陈公得项城守军奏报,遥见南边火光冲天,狼烟直窜云霄。

    项城是为都成宛丘南门屏障,陈侯恐项城陷落波及都城,亲帅大军前往救之。

    郑军细作探得此事,火速传讯鄢陵。

    此时,颖考叔独坐中军帐,信手翻阅竹书,闻得此讯喜出望外,立马丢下手中竹书,传令召见祝聃。

    约过一盏茶功夫,祝聃快步走入帐中,拱手问道:“将军急召属下来见,可是战事有变?”

    颖考叔笑颜起身,上前抚其肩回道:“真乃天助我也!”

    祝聃双目紧盯颖考叔面庞再次问道:“敢问将军喜从何来?”

    颖考叔负手而行,背对祝聃言道:“如尔所言,确是战事有变,然此变于吾军大为有利。前者吾等谋定陈公必回起兵往解项城之围,未曾料道陈公会亲自领军而往。老夫还曾担忧五千步卒能否下得宛丘,如今竟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助我也!”

    说罢一阵大笑,祝聃亦大喜道:“如此,吾可领军半路截击,将其擒捕,胜算可谓大增矣!不知将军欲在何处设伏?”

    颖考叔将其引至行军图的手指图上说道:“欲救项城,必过颖水,吾军可伏兵于岸边,待其半渡而击之!”

    祝聃闻之接言道:“将军妙计,属下这便领兵前往!”说罢,施以军礼而退。

    待其走远,颖考叔犹自欣喜不已,磨拳擦掌立于行军图前,久久不能平息。

    不过一日,陈公领军行近颖水,欲涉水而过副将栾奢上前制止道:“彼岸形势不明,恐敌设伏,不若先行遣一队人马过河查探敌情,如无埋伏,吾后续大军则可安全渡河!”

    陈公闻之,觉得其所言在理,依其言行事,当下传令三军停止前行,扎营岸边稍事休整,着栾奢前去对岸查探敌情。

    栾奢领命而退,于河下游寻得渡船数只,带领百人小队,先行过河为大军探路。到得彼岸,栾奢扎令军士,三人一组分散开去,以此为圆心,查探十里之内可否有郑人伏兵,如遇异常鸣金示警。

    任务下达,百人小队分散开去各自行事。

    再说郑将祝聃闻知陈兵渡河,阵前查看,原是陈军先头探路小队。

    退回阵中,传令三军不得暴露行径。

    既而亦挑选精兵一百,令其悄然跟随陈兵,伺机全擒此股陈军小队,不得惊动对岸陈公大军。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传令兵来报,得知陈军先头小队尽被郑军俘获,祝聃大喜,传令将其全部羁押营中。

    随后传审栾奢,郑军甲士依命拥推栾奢入帐,只见其昂首挺胸,傲目斜观天际。

    祝聃怜其将才,有意招降之,遂令左右去其缚,赐以座椅,继而问道:“营中军士可有为难将军?”

    栾奢怒颜回道:“败军之将,只求速死,何用汝来假言相济!”

    祝聃笑道:“吾与将军素不相识,更无新仇旧恨,何用妄言慌欺将军耶?今擒将军于帐下,各为其主是也!将军领队过河查探险破吾军伏兵之计,吾怜将军将才,有意相邀将军同心事郑,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栾奢转头侧目回道:“食君俸禄,当忠君之事,今被俘帐下,当以死报君,何能弃主而事新君?”

    祝聃苦口婆心几番劝说无果,只得遂其心意以成其名,将其推出辕门斩首。

    其后令一心腹兵卒换过陈军衣甲,独驾小舟去到到对,引诱陈公引军过河。

    陈公从其口中得知,对岸未见郑兵踪影,无兵把守。

    对其所言,陈公深信不疑,随后即起大军渡河。

    陈公旗舰领头,大军随后跟进。

    祝聃遥见陈军渡河,知其中计,下令全军戒备,待其大军半渡之时,发动突然袭击,以求一举将其截断打乱陈军阵脚,令其前后不能相救。

    半个时辰过后,陈公旗舰帅先登岸,后续陈军亦陆续登岸,上岸陈兵便在岸边休整。

    一刻钟后,约有千余陈兵登岸,后续大队仍在颖水河中。

    陈公正于岸边视察渡河情形,突闻杀声四起,抬头望去,郑军旗号映入眼帘。

    此时,陈公方知中计,连忙整军迎敌。

    郑军五千铁甲压上,箭雨迎面落下,陈军早已心惊胆寒,此时别说作战杀敌,便是逃跑亦无气力。

    河中陈军大队见前军遇敌,拼死救之,然沿河一线遍布郑军,陈军数次强攻,终未能踏上河岸一步。

    岸上陈兵亦已回过神来,护得陈公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夺舟而讨逃。

    历经万险陈公得以保得姓名退归彼岸,面对郑军相阻,只得忘河兴叹,下令退兵固守宛丘。

    颖河大败陈军,郑军士卒无不欢呼雀跃,维有主将祝聃面色肃穆不发一言。

    因其心中明了,此战旨在活擒陈公,挟主而服陈。

    如今陈公逃脱而去,颖考叔大计难以施为,何能言胜?然事已至此,祝聃亦无可奈何,隔河望见陈军退去,亦只好下令退军。

    行军一昼夜,退归鄢陵大营,下马便入中军大帐,面见颖考叔请罪求缚。

    颖考叔闻知始末,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今被陈公逃脱,亦属天意,非人力可阻!”说罢,上前扶起祝聃安慰一番。

    此时,郑公信使突至,入帐奏道:“宋人获悉吾军伐陈,集结重兵攻打长葛,郑公口令,暂缓伐陈,望将军领兵前往长葛援救!”

    颖考叔闻报大吃一惊,言道:“长葛若破,公子姬忽命悬一线,有劳信使回复郑公,老夫即刻领兵前往援救!”

    送走郑公信使,颖考叔紧急召回项城子都所部,连夜发兵赶赴长葛。

    此时长葛战火连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两军相据长葛激战正鼾。公子姬忽亲帅大军守城,城上城下来回穿梭,已不知是第几次顶住宋军夺城冲锋。

    城虽未失,然伤亡太大,五千守城甲士,此刻仅余得一千余人,粮道被被断,亦不能得到有效补充,谁也不知是否能抵挡得住宋军下一波进攻。

    时近天明,宋军退兵休整暂停攻城。

    几日下来,宋军亦损失惨重,主将孔父嘉集结剩余精兵,欲待天明抢城,以做最后一博。

    趁此歇战间隙,公子姬忽召集城中守将商议御敌之策,众将齐言道:“城在人在,誓与长葛共存亡!”

    姬忽独坐将台,闻言默思,良久方才言道:“宋军知我势若,天明必将既然纠结全部精兵抢城,其时长葛必破,亦为吾等最后一战!”

    众将闻言愤然,皆言以死护城。

    姬忽申手轻摇,抚平众将急躁情绪,继而言道:“诸将之心,吾尽明了。然若吾等战死,城中百性手无寸铁,将如何躲过宋军屠刀?此战,宋军亦损失极大,城破之日,宋军必将迁怒城中百姓而大誓屠杀!”

    众将闻言,细下一想姬忽所言是也,纷纷上言求策,姬忽见状,缓缓起身回道:“长葛既难以守住,不若出城与敌决战,吸引宋军归于一处,争得时间留予百姓出城逃命!只是此战,宋军势大,吾等难以保全性命!”

    众将闻言,齐声回道:“吾等誓死追随将军!”

    众将如此,姬忽亦是豪气顿生,拍案言道:“能与诸位同生共死,吾之所幸也!天明出城,与敌一绝生死!”将令下达,诸将退去各自准备。

    日出东方,长葛城门缓缓开起,公子姬忽一马当先,领军来出城外,列好阵势。

    宋兵措手不及,围城将近一年,未见郑军出城接战,此刻全军而出所为何意?

    护营卫兵连忙将战报与主将孔父嘉知晓,孔父嘉闻言亦是一惊,然为将者胸怀毕竟大过下属,随即下令整军迎战,并言道:“其出城送死,吾等便遂其心意,谅其千余残兵亦耍不出何诡计!”

    随后亲自披挂上阵,领军出征。

    两军对垒沙场,两军相持年余,激战数日,此刻两军相见满目仇恨分外眼红,姬忽缓缓抽出佩剑,眼盯敌军阵前主将孔父嘉。

    孔父嘉令人阵前喊话,喊话士兵策马上前,及到一箭之地止住,敞开嗓门喊道:“汝军非吾敌手,何不束手就降?”

    姬忽闻言不为所动,其副将催马上前,于马上张弓搭箭,望准宋军喊话士兵松开箭尾,利箭划过战场发出一声戾响,宋军喊话士应声落马。此时姬忽以剑为鞭,拍马冲出阵来,朝向宋军杀将过去,身后郑兵一随之杀出,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宋军见状一阵骚动,维有主将孔父嘉不动如山,只见其大手一辉,一阵箭雨迎向郑军落下,既而抽出长剑,斜手剑锋前指,身后宋兵犹如脱缰之马争相冲出阵外杀向郑军。

    转眼间,二军纠缠在一起各自寻敌厮杀。

    长葛城中百姓趁此时机,老幼相携于后门撤出,各自逃命而去。

    姬忽帅军且战且走,奋力拖住宋兵,欲图争取更多时间留予百性逃命。

    激战半个时辰,姬忽随行郑兵仅余百十来人。

    眼见宋兵围将上来,姬忽环顾随行将士一眼,发出一阵长笑,随行将士亦随之大笑不已,继而列阵以待以做最后一博。

    宋军愈加迫近,姬忽刚要领兵杀将上去,只见宋军阵脚大乱,一面郑字将旗映入眼帘。

    姬忽大喜言道:“援军至矣,吾等有救也!”

    随即领军亦杀将上去,前后夹击之下,宋军不知郑兵实力几许,阵势大乱四散奔逃。

    孔父嘉见状,急忙下令鸣金退军,抢入长葛城中。

    再说援救姬忽者何人?

    此人正是颖考叔,颖考叔自鄢陵领得君命,日夜兼程奔赴长葛,幸得赶到及时,方才救得姬忽一命。

    杀散宋军二人合兵一处,来至长葛城下,颖考叔欲待重整兵马夺城,姬忽上前拦住,言道:“长葛城防,世上无人比吾更熟。宋人二万大军围城一年无计可施,强攻数日无果,皆因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以吾等现有兵力强取恐难攻下!”

    闻其言道,颖考叔只得束手就罢,回道:“老夫若早道一刻,长葛亦不会落入宋人之手!”

    姬忽出言慰道:“将军亦无需自责,此战吾亦有不当之处,若吾派出探子,早知将军来援,亦不会冒险出城应战,宋军亦奈长葛无何!”

    待其说罢,颖考叔长叹一气问道:“依公子之意,吾等该当如何?”

    姬忽闻言,眼望城上回道:“收复长葛不急于一时,不若先行退归新郑,面君复命再做打算!”

    闻言,颖考叔轻点其头,回道:“眼下亦只好如此也!”

    说罢,二人同领大军回营,连夜退回新郑。

    再说长葛城内,宋军主帅孔父嘉亲上城头,遥见郑军退却心中大喜,围城一载终有所获,当即下令传回战报,禀奏宋公与夷长葛战报。

    宋公与夷获知长葛攻下,得报郛地之耻,由是君颜大悦,当堂耀升孔父嘉伯爵,食邑阔增十里。自此孔父嘉于宋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堂上另右有一人,闻得孔父嘉获赏心生愤恨,此人便是华父都。

    其人野心及大,与孔父嘉同朝为官,多因政见不同而生龃龉,早想将其铲除,奈何不得良机,今见其获君封赏心中更不是滋味,此后二人党争是愈演愈烈。

    此是后话暂且搁置不提,话锋转回郑境,颖考叔并公子姬忽二人同朝揭见郑公姬寐生,报奏长葛战事祈请赐罪。

    郑公出言抚慰道:“宋军势大,长葛有失本在意料之中,今二卿平安归来,孤心甚慰,二卿亦无需太过自责也!”

    二将谢恩而起,郑公续言道:“然长葛重城为宋所占,犹如一把利刃嵌入孤之心腹,如若不取回,宋军顺势而下,新郑首当其冲,其时郑室危矣!由是,孤欲起兵收复长葛,众卿意下如何?”

    公子姬忽出列请命道:“因吾失职,致使长葛陷落敌军之手,儿臣愿领兵前往,不复长葛,提头来见!”

    待其言毕,颖考叔亦出列附道:“老臣亦愿随从公子一道领兵而往,长葛有失,老臣亦有失职之处!”

    满堂求战之声,郑公大喜,正待颁令发兵,祭足出列谏阻道:“长葛新败,军心士气有损,不可贸然出兵,且眼下正值秋收之际,戎狄泛滥之时,各处需增添兵马戒备,此时出兵则有腹背受敌之险,望君上三思!”

    郑公闻言默然,暂时压下行军命令不发,继而陷入沉思。

    良久,郑公抬头面向众臣说道:“祭卿言之有理,秋收事大,关乎社稷民生,光复长葛不必急于一时!”说罢,当堂拨付甲士一万,交于颖考叔,令其保障秋收无虞。

    说及秋收,周室洛邑遭逢罕见旱灾,今秋颗粒无收,百性生计维艰,周王姬林无奈只得下告诸侯求借粮草。

    行文至鲁,鲁公大礼迎候王使,因其怜惜百性,自愿请命代为请粟于宋、卫、齐、郑。

    天下诸侯虽是各自为政,然周室天子仍为天下共主,由是各诸侯亦不愿因此而落下背主骂名引来战祸,纷纷出粮资周。

    郑公姬寐生身为周室卿士,更是亲自押运粮草赴周。

    然周王姬林见得此景得意忘形,误以为天下仍是周室独尊,及至郑公压付粮草如周,周王林对其避而不见不加礼遇,周公黑肩谏道:“周之东迁,皆奈晋、郑之力。善郑以劝来者,犹惧不来,况不礼焉?”

    周王姬林闻言,怒言斥道:“寡人贵为周室天子,寐生仅为诸侯公卿,寡人需向臣子问安,礼法何在?”

    周公黑肩叹道:“君命若此,失郑之助也!”

    周王姬林对其所言充耳不闻拂袖而去,其后收纳郑公粮草,之后便将其遣回。

    此举再寒诸侯之心,诸侯仅存尊周之心亦被其抹灭。

    郑公姬寐生虽是岔愤不已,然其知晓大势所驱,未与周王姬林计较,留其子姬忽于周协王理政,自己领兵愤然而归。

    还都以后,郑公姬寐生一门心思扑在如何制服宋人一事之上,每日集聚百官朝议此事,一连半月之久。

    其间议出十数条伐宋之策,如偷师过境取敌都城;连鲁抗宋东西对进;借兵于齐携师强取等,然推敲过后均有掣肘之处,从策而行过于涉险。

    连日商议无果,祭足再奏献策道:“连日所以对宋策略,皆倚邦交之重,眼下大局不明,各邦诸侯坐山观虎斗,轻东刀兵伐宋,胜则诸侯惧郑,必起兵救宋;败则国力有损,难有东山再起之日。臣思不若邀宋和谈,先行索取长葛,日后伺机图宋!”

    听其说罢,郑公姬寐生低头陷入沉思,继而问道:“祭卿之言不无道理,然宋人岂能轻易交还长葛?”

    祭足接其言回道:“空手讨要,宋人自是不肯,然要以地易地,宋人则求之不得!”

    郑公闻言生惑问道:“何为以地易地?”

    祭足回道:“长葛于宋可谓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长葛远离宋境,位于郑境腹地,对宋而言仅是飞地一块。前者,吾军所占宋境郛地则不同,与宋室领土连为一体,以利而言,得郛地胜得长葛十倍不止。若此,何不以郛地易得长葛?”

    闻其所言,颖考叔等一帮将领气愤不已,言道:“郛地乃是万余将士拼死取得,何能轻易拱手奉还宋人,至说长葛,老臣祈请二万精兵,定取长葛献与君上!”

    郑公闻言亦觉颖考叔之言有理,然祭足之言亦非妄言,顿时陷入两难境地难以抉择,正值此时祭足再献言道:“兵法有云,上善伐谋,下善伐城,考叔为将几十载,应知此理也!臣何尝不知为取郛地激战宋军,致使数千将士埋骨他乡,然今大势所趋,为邦国大业计,数千将士英魂亦会谅解今日所为!”

    颖考叔闻言,欲待开口辩解,郑公姬寐生申手将其制止。

    口中说道:“诸卿不必再争,今为大势所迫,无奈只得暂与宋人言和,然郑宋仇深,早晚必有一战,眼下需积蓄国力,不宜兴兵大战。孤知此举愧对郑宋之争中阵亡将士亡魂,然孤在此起誓,他日定叫宋人血债血偿!”

    待其言毕,朝中众臣义愤填膺,接其言齐声喊道:“血债血偿!”

    朝后,郑公姬寐生命祭足为使,令其全力促成郑宋和谈。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出行困难,出使宋地需待开春以后方能成行,由是多出数月可让祭足准备。

    自获君命之后,祭足闭门不出亦不见客,接连派出数批细作潜入宋地及其他各诸侯境内打探各邦情形,自身则埋头书房梳理天下局势。

    一场伐交棋局布定,且看孰胜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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