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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假命伐喋宋 巧谋御蛮戎

    公元前714年,阳春三月久遇霖雨,七日七夜未见间歇,洛水猛涨,两岸良田尽为大水浸没,王室洛邑是为重灾区。

    随之又降大雪七日,以致山封路阻,诸侯供赋未能按时送至,王室官员尽皆食不果腹洛邑百姓更甚!

    连年战乱加之苛绢重赋,度冬余粮早已耗尽,逢春便见满野觅食百姓。

    现遇反季大雪,望遍四野满目苍白,洛邑百姓苦于生计,只得易子而食!

    睹此惨状,周王姬林庙堂朝会之上怒骂群臣,言道:“大周历世三百余载,何曾落得如此凄惨之境,皆是尔等辅国不力!”说罢,长吁一气,续言道:“秦文卫武,二公如得一人在世助孤,洛邑王畿亦不至落得今日困境。当世诸侯百官,仅有齐公可与之比拟,惜其志不在此,未能任职庙堂,为孤出谋划策也!”

    一翻感叹过后,周王姬林转身侧座王位之上,手扶王椅低头不语。

    群臣见状亦无人敢冒王威上言,良久无人做声。

    末了,周公黑肩出列奏道:“吾王明鉴,齐公虽仁,然其远处东海之滨,远水难解近渴!臣观当下时局虽是混乱,然吾王仍为天下共主,或可檄文临近诸侯资粮赈灾,以解燃眉之急!”

    闻言,周王姬林缓缓起身,回道:“依卿所言,由卿主事且试行之!”

    说罢,轻摆其手示意退朝,既而转身退入后宫。

    群臣亦随之悻悻离去,仅剩周公肃立堂中,良久见其俯身一拜,转身独自离去。

    次日,十数骑快马由洛城四门驶出,身携王命檄文驰往各地诸侯,传达赈灾旨意。

    郑室相邻,最先接获檄文,郑公姬寐生当既下令调拨军粮千石,命公子姬忽帅部押赴洛邑。

    后续接获檄文诸侯,如鲁、卫、陈、蔡者,或多或少皆向洛邑许以钱粮资助。

    维有宋室对此置若罔闻,宋公与夷更是放言,话称王室昏聩,东周无道,以致天降大灾加以惩戒,诸侯若是伸以援手,便是有违天意,途自引灾耳!遂绝王使,拒其赈灾之请。

    不日,宋室如此行径传遍天下,遭至诸侯怒骂指责。然有一人闻之面显悦色,此人乃是郑公姬寐生。

    庙堂朝会上,郑公姬寐生宣道:“天降大灾,洛邑受困,天下诸侯无不侧目申以援手。唯有宋室闭目以对,至天下苍生于不顾,更出恶语藐视王权,其心可诛。孤欲为王出征,讨伐宋桀,替天行道!此战旨在勤王护民彰显王道,须得全胜方可震慑不法之徒,诸卿可有良策助孤?”

    话音落下,堂下群臣突闻此言亦是措手不急,相互议论纷纷。

    见状,郑公姬寐生端座君位肃面以对。

    一翻议论过后,大夫公子吕出列奏道:“臣以为君上此举不妥!目下,吾与宋邦交好,合盟至今不过一载,此时突起战事,恐惹诸侯非议!”

    待其说罢,群臣纷纷称是,郑公姬寐生闻言不置可否,目扫堂下百官,只见上卿祭足独立列首低头不语。

    此时祭足缓缓抬头,瞥见君上目光聚集于己一身,立时会意,出列相驳:“公子此言差矣,吾实是不敢苟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畿受困,天下诸侯莫不对其资财赈粮,唯有宋公逆道而行,实乃乱臣贼子。君上出兵伐宋,上合天意,下得民心,何来不妥?”

    一习话语说得公子吕无可反驳。

    郑公姬寐生闻言,笑点其头,继而转顾群臣,言道:“众卿可还有异议?”

    见问,群臣默然,拜道称是。

    郑公姬寐生续言道:“既无异议,着众卿全力备战,择日出征宋地。诸卿且先退下准备,祭卿稍留,孤有话与汝说。”

    待其说罢,群臣领命退去,余留祭足立于大堂。

    待百官退尽,郑公姬寐生携上卿祭足行于后府花园。

    郑公姬寐生谓对祭足言道:“满堂文武,知我者祭子也!”

    祭足拱手回道:“君上过奖也,今天下大势,明眼之人一观,便知郑宋难免一战!”

    闻言,郑公姬寐生问道:“何以见得?”

    见问,祭足紧随其后,回道:“乱世当道,群雄并起,四方诸侯皆生争霸之心,君上必也属其中。然郑室争霸之路较之他邦更为艰难。郑处于四战之地,南有蛮楚、北有强晋、西有东周,东邻卫、曹、宋、陈、蔡诸家,欺周恐惹天下反郑,伐楚恐力不能及,攻晋又恐时久不下,唯有向东扩张。东方诸邦中,宋室爵尊富有,在东方诸侯中极具号召力,如若伐宋得胜,使其臣服于我,则卫、曹、陈转瞬、蔡等诸侯便可不战而将其降服!”

    闻言,郑公姬寐生轻点其头,以示赞同,继而问道:“祭子所言极是!然宋室财富兵广,虽经州吁之乱,其实力仍不容小觑,胜之绝非易事。祭子可有良策解之?”

    待其说罢,祭足紧接其话音回道:“君上所虑甚是,臣苦想多日,思得一策,说与君上斟酌。君上现今仍为王室左卿士,不若利此之便,假借王命,召集天下诸侯共同发兵伐宋,任其是三头六臂,亦绝难阻挡!”

    郑公姬寐生闻言止步,对其大加赞赏道:“祭子大才,郑室之栋梁也!孤即刻檄文发往诸侯,倚王命而令诸侯发兵。倘若彼此伐宋得胜,祭卿定居头功!”

    闻言,祭足躬身大拜,惶恐谢恩。

    见状,郑公姬寐生抚恤一翻,邀其同行。

    君臣二人信步花园,畅谈天下!

    次日,信使快马驰往四方诸侯传命。

    三日过后,诸侯回表纷至,除少数亲宋诸侯、如卫、蔡、许、勋者,未奉王命外,余皆纷纷响应起兵。

    郑公姬寐生获讯大喜,随即颁命,拜颖考叔为将,令其领军三万,择日开赴宋境,并派出哨探,前往打探各诸侯起兵消息。

    事隔七日,哨探回报,四方诸侯尽皆按兵不动,伐宋大略陷入两难之境。

    郑公姬寐生闻此亦是头疼不已。

    正值此时,侍臣传上上卿祭子奏表。

    郑公姬寐生一把接过,展卷阅之,书日:

    “愚臣近日偶感风寒,止能卧榻,由是未能亲谋君面,臣之罪也,谨以叩首谢罪,祈请君上赦臣之过!时闻勤王檄文发出,诸侯按兵不发,属臣预料之中,不足为怪。蛮楚雄据郑南,历来不屑与我中原诸侯为伍,未奉王命出兵,当属情理之中;北地乱晋,自文候薨没,便内患不止,自顾尚且无暇,何有闲情顾他邦之事?西邻成周,孱弱不堪,自保尚难,且春灾未消,亦难举兵。诸如秦、燕、吴、越者,远离中原,自难发兵助我。友者如齐、鲁,坐山观虎斗之徒,又怎可轻易发兵助我,余皆小邦,不堪与论。由此观之,君上所发檄文似无实效。然,依臣观之实则不然:其一,得知伐宋一事,诸侯虽未发兵助我,然亦未举兵反我,如此,我伐宋之时可无后顾之忧;其二,奉王命讨伐叛逆,可正出师之名,尽得民心,如此,勿需诸侯相助,君上亦可轻胜宋兵。臣意不若趁此良机,突袭宋室边境开封、兰考。若下此二城,既可涨军中锐气,为我大举伐宋奠定基石,亦可借此查探诸侯动向,其时再观时局伺机而动。愚臣不材,谏以数言,以君上裁决,叩首敬拜!”

    郑公姬寐生一气阅完,对其大加赞赏,言日:“祭子大略,孤不及也!”

    说罢,转身唤过贴身侍臣,令其传命新郑大营,着颖考叔即日起兵,密行奔袭宋地开封、兰考,封其为大将军,原繁、泄驾副之随行。

    黄昏时段,颖考叔接或君命,不及造饭,急鸣号角,整军出征。

    行将入夜,颖考叔大军三万浩浩荡荡开出新郑,急速奔赴宋地开封。

    此时郑公姬寐生亦于城楼观望,此战乃制霸中原之首战,关乎伐宋大业成败。

    若胜,则可挫敌锐气,涨我军威,继而破兰考,尽得两城粮草,由此郑军便可长驱直入,南下直逼宋都商丘。

    若败,则军心尽失,诸侯反水,且粮草供续不济,宋军必会尾随追击,大举发兵西进伐郑,诸侯亦会趁火打劫助宋伐郑,由是新郑危矣!

    郑公姬寐生心中思绪万千,立于如血夕阳下,独倚城楼,远望出征大军,寄与期望许以愿景,直待至最后一员兵甲离城,方才缓缓下楼。

    然胜负关键乃在为将者,临时受命,仓促起兵,颖考叔肩上重担可想而知。

    行军路上,颖考叔亦未停止思考如何攻取开封。

    此战重在速战速决,可开封城坚池深,速取谈何容易。

    然有一点宋兵难料,便是郑军密行奔袭之举,利用得当,速下开封亦非不可。

    颖考叔苦思无果,便引原繁、泄驾二将,驻马山头,查视行军情形。

    忽见山下一步卒,因其年事已高,加之长途急行,不堪重负,以至脚下有失,将前方士甲撞倒于泥泞之中。

    倒地士卒起身便上前去训斥老卒。

    老卒知有错在先,连声致歉。

    然倒地士卒仍是不依不饶,斥令老卒为其背负行囊。

    老卒无奈接过行囊,欲加于自身,为其背负。

    老卒身后士卒见状,份份上前斥责倒地士卒无礼,由是争吵开来。

    见到此处,副将原繁、泄驾早已是按捺不住,欲拿住惹事士卒问罪。

    二骑快马飞下山头,令人缚下倒地士卒,斥令伐俸一月,押赴粮草营押运粮草。

    山下事闭,颖考叔若有所思,仍旧驻马山头不动。

    忽然脑中灵光闪过,计上心来,继而飞马下山,来至老者跟前。

    下马上前询道:“敢问袍哥尊名?从军几许耶?”

    老卒受宠若惊,赶忙拱手施礼,答道:“回将军,小人贱名辛征,从军已二十有一载,跟随将军征伐列邦,历经大小近百战,每战小人属营定为先锋,忆及当年下郐城、破联军,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说罢,低头一阵憨笑,随之落下两行浊泪。

    颖考叔见之,上前抚其肩,慰道:“袍哥何故如此耶?可是为方才之事?”

    闻言,老卒辛征摇头摆手,接其言道:“非也,非也!小人万不敢做此想,小人伤感乃是忆及往事所至!”

    待其说罢,颖考叔续问道:“何也?”

    见问,老卒直言回道:“小人所属先锋营,当年五百壮勇跟随将军征战四方,冲锋陷阵必于阵首,斩敌之首亦长居榜首不下,敌兵闻吾营名无不丧胆!然岁月无情,当年壮勇皆成今日暮卒,五百袍泽手足战死二百余,伤病至死百余,至今只剩得百余人。小人亦知战场已非我等眷念之所,遂领着百余暮勇退居后勤,略尽绵薄之力。冲锋陷阵之事便交予后辈壮勇!”

    闻言,颖考叔大加赞赏道:“郑室得以立足中原,称雄一方,皆仰诸位之功!此战还朝,老夫定于君前,为汝等请功晋爵!”

    面对上将直言嘉奖,老卒辛征不为所动,拱手请命倒:“尺寸之功,不敢言大,将军切莫折煞小人也!小人仅有一请,望将军应准。”

    见说,颖考叔愈加赞赏,扶其起身,果断应道:“但说无妨!”

    老卒辛征不假思索,接其言道:“今奉命奔袭开封,路途遥远以至体力不支,撞倒前排甲士,实乃老夫之过也!恳请将军降罪,让其沙场杀敌立功!沙场争锋,吾辈老朽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开封城固,是时定是血战一场,多员兵勇,便多一次破城机会。”

    一习话语说得诚恳有加,颖考叔当即应准道:“便依袍哥之言,然竖子不知礼孝,不可不教之,先调其前往粮草营锤炼数日,战前恢复原职!”

    闻言,老卒辛征拱手拜道:“将军英明,小人拜谢!”

    颖考叔笑颜将其扶起,单手执马,挽其臂,与其同行,边行边言道:“此次奔袭开封,若是强攻城头,依现有兵力,急切间恐难取下,需汝等以助老夫一臂之力,不知汝等还愿为我效力否?”

    见问,老卒辛征激奋回道:“敢请下令,吾等随时候命,万死不辞!”

    待其说罢,颖考叔肃颜接道:“年华迟暮,豪情未减,壮哉!”说罢,二人继续前行,颖考叔向其受与功城大计,老卒辛征领命而退。

    告别颖考叔,老卒辛征随即召集旧部,令其前往各营遴选暮勇五百待命。

    说回颖考叔,经整夜急行,大军距开封行程不过百里。

    天刚放晓,主将颖考叔下令埋锅造饭就地休整。随之携同副将祝聃、泄驾登上营区附近高地查看地势。

    遥瞰开封,一马平川,唯有东门邻近突起两处山丘,峰间引出一条护城河,环绕城周。

    三人驻马高坡,颖考叔谓顾左右问道:“开封距此已不过百里,汝等是否已有破城良策?”

    闻言二将引马向前,副将原繁当先回到:“观此地形,属下以为,要取开封非强攻取城不可,除此别无他法!”

    此方言罢,副将泄驾接其话音言道:“属下亦是此意。开封守军不过五千,见我三万大军杀到,定会避城不出,据险死守以待援军。”

    闻得二将所言,颖考叔双目紧盯前方,言道:“开封城高三丈,池深九尺,若是强攻硬取,我军势必损兵折将,半数郑卒兵勇殒命城下,非上善之策也!”

    说罢,颖考叔低头望向营区,继而续言道:“袭取开封,老夫已有谋划,二将听令!”

    闻言,二将齐声应道:“在!”

    颖考叔续言道:“着左将军原繁,领步卒一万,于今夜子时起行,辰时之前占据东门两座山丘,设伏其中,以狼烟为号,但见西门火起,汝等趁其不备就势攻取东门!”

    闻罢,副将原繁拱手应道:“属下领命!”

    说罢,调转马头驰下山去也。

    待其走远,副将泄驾拱手请命道:“属下请命主攻西门!”

    见说,颖考叔挥手回道:“西门诱敌老夫另有安排,汝领战车五千乘,于长葛城西三十里设伏,待宋兵追至,断其退路,尽歼追兵。”

    闻言,泄驾拱手领命,言道:“谨遵将令!”

    说罢,亦策马离去,入营点兵备战。

    颖考叔单骑驻立山头,抬首远嘹开封,伐宋首战一触即发。

    次日破晓,郑军大营校场,老卒辛征披甲按剑挺立将台,五百暮勇执马挺枪列阵台下,横竖成行肃穆威凛。

    辛征将台训示道:“承蒙将军不弃,不以吾等年迈而委以重任。此次伐宋,奔袭开封,吾等奉命首战西门。诸君及吾,均已从军数十载,东征西讨历经百余战,吾等得以苟活至今,老天垂悻也!此去恐难全身而退,或为吾等最后一战,试问诸君可有胆否?”

    闻言,五百暮勇齐声吼道:“生死不惧,誓下开封!”

    见此,老卒辛征按鞘抽出配剑,锋指长天令道:“出发!”

    台下暮勇纷纷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驶出大营。

    老卒辛征亦紧随其后,拉过战马飞驰追上前去。

    旭日东升,辛征领军行止有序,不过一个时辰,便抵开封城下。

    辛征下令稳住住阵脚摆开阵势,飞箭缚上战表投入城中,静侯敌军出城决战。

    城中守将乃是宋室戍边大将苏懿,曾先后参与多次宋卫联军伐郑大战,后得宋公赏识,令其镇守开封。

    突闻郑兵来犯,苏懿下令全城备战,继而登上城楼,查看敌情。

    望下城去,见仅有五百老卒城前叫战,遂不以为意,下令副将宋启携精骑五百前往歼敌。

    宋启应诺,下城点兵,顷刻间,两军对垒城下。

    一方松散轻敌,战意全无;一方生死不顾,战意盎然,胜负已见分晓。

    望见宋兵出战,郑将辛征缓缓抽出长剑,不待敌将喊话,挥剑拍马当先冲出阵去。

    其身后暮勇见主将离阵,亦随之杀出,个个犹如下山猛虎,逢敌便斩所向披靡。

    宋军触不及防,主将宋启领兵仓促迎敌,仅有招架之功,豪无还手之力。

    历经半个时辰激烈厮杀,老卒辛征领兵全歼宋军,活捉宋将宋启。

    众人将其绑缚押伏于地,辛征拔剑向前,面对向开封城门,挥剑削其首级斩于阵前。

    开封守将苏懿见此,怒掌石城面色铁青,破口大骂道:“竖子匹夫,竟敢如此辱我,吾必屠尽来犯贼子!”说罢,径直下城,领兵倾城而出。

    五千宋兵如潮水般涌出城门。

    辛征见此,分出一半兵力迎敌,继而翻身上马,携另半数士卒压阵。

    郑军暮勇个个满脸血污,面对苏懿大军扑来毫无畏惧之色。

    辛征一声令下,二百暮卒皆如离弦之箭,飞马杀向宋军,五千宋军竟被二百暮卒搅得阵脚大乱。

    然两军数量悬殊巨大,不到半个时辰,郑军暮勇尽数倒于宋兵枪下。

    辛征见此满面肃然,按剑驻马下令燃起狼烟,继而且战且退,拽引宋军远离城池。

    此时,山间伏兵原繁所部,见西门狼烟信号升起,迅疾起兵攻破东门,占守全城。

    苏懿望见城中火起,方知中计,欲待回军援救,不料郑将泄架领军杀到,被其团团围死。

    宋将苏懿数次帅部突围未果,知其大势已去,为当初轻敌冒进之举后悔不已。

    郑军战车横冲直撞,毙敌二千余,逐步缩小包围圈。

    剩余宋兵见突围无望,由是战意全无,尽皆弃刃降郑,主将苏懿不甘沦为降兵俘虏,饮恨吞剑,遗命沙场。

    至此,巍巍开封古城,不到一天时间,便为颖考叔奇谋所破,易主郑室。

    战后清算,开封一战歼敌三千,俘虏二千余,获取粮草辎重无数。

    暮勇先锋营损失较为惨重,出征时为五百之众,得以回营者仅有数十人。

    老将辛征为保残部后撤,引数十骑断后迎敌,终因寡不敌众,尽数陨命疆场。

    为表其功,颖考叔命人于西门外立起一座功德碑,以此纪念战死英烈,而后上表新郑,为其邀功进爵以安其后。

    郑公姬寐生世之明主,悉知表奏,无不一一应准。

    由是军心振奋,主将颖考叔欲皆开封首胜之利,发兵兰考,继而南下直捣宋都商丘。

    然事与愿违,大军刚刚起行,便从新郑传来紧急军情,北地狄戎趁其攻宋兵围新郑,意图攻破新郑叩启王室洛邑东大门,将其变作第二座镐京城。

    闻讯,颖考叔急命大军停止前行,后军变前军,调头援救新郑。

    自镐京一战,狄戎大军元气大伤,只得退居漠北,未敢再踏足中原半步。

    后又与新晋诸侯秦室拉锯争战数十载,任凭郑公姬寐生机关算尽,亦未曾想到漠北狄戎此时趁机发兵再入中原。

    事已至此,多思无用,如何退敌方是头等大事,郑公姬寐生连夜召见百官。

    上卿祭足上言道:“贼军势大,吾主切不可与之硬碰!戎匪素来军纪松散,尽皆勇而无谋之辈,臣略施小计便可退敌!”

    郑公姬寐生闻言点头赞同,继而言道:“戎匪窥视中原,已非数日之久,此患不除,孤心难安,务必借此,一战灭之!”豪言说罢,郑公姬寐生凝神屏息,转而言道:“然戎匪携数万之众来犯,其实力不容小觑,且戎兵精骑射,我军善阵战,与之对战,恐其绕过我军兵锋,偷袭后方城池,诸卿可有良策解之?”

    见问,堂下百官各自商议,而后公子突上奏道:“臣以为,戎匪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可使骑兵出关迎敌,接战便退,抛以财货诱敌追击。戎匪前军见获,必轻敌贸进随后追赶,而其后军无利,定会迟缓行军,由是拉出行军长龙。如此君上可于其路上,设伏兵三处,一路断其首,一路斩其腰,一路阻其尾,将其分隔开来,前后夹击,戎匪插翅难逃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大喜,回道:“此计甚善,谁敢出关迎战诱敌!”

    话音刚落,小将祝聃抢先领命道:“属下愿往,敢请精骑五千出关,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郑公姬寐生闻之甚感欣慰,当堂颁下口谕:“着公子突领将军印,统领车步大军三万择地设伏;着祝聃为先锋大将,领精骑五千迎战戎匪,诱敌深入,祭足压镇后方调度粮草。”

    大计议定,君臣同心各司其事,三日内,战前事宜皆以完备。

    秋八月二十,主将公子突统领统领车步大军,兵分三路开出新郑大营,一路兵发延津峡谷,一路游抵颖水两岸,一路出关隐于制邑密林,各部据险设伏待敌。

    八月二十六,先锋祝聃领精骑五千,出关北上百里迎敌。

    时过晌午,北戎大军五万余众行至,两军会于延津城郊。

    相距一箭之地,各自摆开阵势,射住阵角。

    戎将喀格尔穿过人群,来至阵前,见郑军仅数千骑,大笑喊道:“无知小儿,竟来找死!”

    郑军先锋祝聃闻言亦不示弱,怒提长枪锋指匪首,喊道:“看谁命长!”说罢,领众杀将过去。

    戎将喀格尔见状不以为意,冷笑数声,大手轻挥,号角声起,五万戎军犹如饿虎猎食奔将上阵。

    两军对阵厮杀约过一盏茶工夫,戎军铁骑势众,即将包围郑军,先锋祝聃果下领鸣金撤军,辎重粮草扔得满地皆是。

    戎将喀格尔领军随后追击,戎兵见利争相哄抢,以至阵型大乱,不到半日光景,便为祝聃所部拉出百里行军长龙。

    依约后撤百里之后,先锋祝聃调转兵锋,列阵待敌,继之命人燃起狼烟,传讯伏兵公子突所部。

    三处伏兵得信,犹如神兵天降,如约同时杀出。

    一时间,战鼓齐鸣,声震云霄,响彻中原大地,延津峡谷雷木纷飞,颖水两岸箭雨弊日,制邑密林火龙翻滚。

    戎军主将喀格尔见后军大乱,欲引兵回援,然遇郑军阻击,加之军心大乱,数翻冲锋皆未能突破郑军防线。

    此时,祝聃精骑亦将杀到,万急之下,戎将喀格尔只得放弃后军,欲破祝聃精骑,绕道北上,借道晋地逃回漠北。

    戎军虽被截做三段,然每处戎军兵力仍有万余之众,较之祝聃五千精骑,以三敌一仍占优势。

    由是,戎将喀格尔下令,集中兵力转攻郑军祝聃一部。

    一通战鼓鸣罢,戎将喀格尔策马阵前,横刀训斥道:“郑人狡诈,不敢与我沙场决战,而施以奸计,困吾于此,暮北悍勇有死战之士,绝无偷生之徒,唯今之计,战则生,退则死!”

    说罢,调转马头,提刀冲向郑军。

    转眼间,两军缠杀于一起,戎军犹似困兽作殊死之争,郑兵保疆卫土更不惧生死。

    血红夕阳下,无数背影接连倒地,无缘相见明日朝阳。

    激战约过一个时辰,戎军以数量优势,冲破祝聃战阵,得以逃回漠北。

    祝聃领军随后追杀,终因人困马乏,未能追到含恨退军。

    戎军后军则为公子突伏兵分割包围,且被阻断后路进退不得,无一幸免为其全歼。

    此役,歼灭北戎匪军三万余,大胜之,加之颖考叔伐宋凯旋而归,诸侯闻知,无不为之震惊,邦中上下无不欢喜连天。

    独余郑公姬寐生则是整日郁郁寡欢。

    何以如此?因是郑公知晓,两战虽胜,皆为险胜。

    一者,同时应对两场战斗,器械粮草损耗极大,稍有调配分给不当,定致军中人心不稳,遇敌必败;二者,两战之中,如有一战失利,损失不可估量,开封不破宋兵反噬,边境不保,北戎胜我入侵中原,新郑危矣!

    每忆及此,郑公姬寐生犹自后怕不已,然要制霸中原,伐宋势在必。

    然而郑公姬寐生深知,以郑室一邦之力伐之独臂难支,无法兼顾全局,难保后顾无忧。

    为此,战后郑公姬寐生规避书房半月之久苦想对策,思来想去终无定策。

    一日烦闷,郑公姬寐生踏出书房前往后园赏花散心,恰逢大夫祭足前来谏报述职。

    君臣礼毕,大夫祭足持册禀奏:“今秋关中丰收,府库新增粮草八百万石,加之君上开通商路,贸易赋税较往年增收两成,约银二百万两,诸侯争战民不聊生,入郑避战流民十万余众,各郡依例收纳了,皆已妥善安置皆。”

    闻之,郑公姬寐生眉头稍解,宽慰道:“此皆众卿之功,天佑新郑也!”

    闻言,祭足拜谢,继而言道:“另有边关军情急报,祈请君上定夺。我军酣战北戎时,颖考叔帅东征大军回援,宋兵趁此复取开封。卫室亦随之陈兵数万于共城、延津两地,大有南下之意!”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接其话音言到:“宋、卫狼狈为奸,欲谋新郑久矣!此大患不除,郑室难安,孤亦为此忧心多日,终日苦思无果,祭卿可有高论?”

    见问,祭足回道:“若宋、卫联兵伐郑,我先攻宋,卫兵救之,伐卫,宋兵扰之。且宋、卫沆瀣一气,历来已久,非可间也。由是,郑若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确是捉襟见肘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负臂轻言道:“宋、卫联军于孤观之,尽如草芥覆手可灭,孤所惧者,天下诸侯也。尽起邦中之兵以伐宋、卫,胜之不难,若有诸侯趁虚而入,郑室危矣!”

    祭足闻言拜服,谦言道:“君上深谋远虑,臣等不及也。臣以为盟齐连鲁,合力谋宋,此局可解!”

    郑公叹息道:“乱世当道,利益为先,安有真心助孤者?”

    见说,祭足附言道:“君上所言极是,或正因如此,诸侯方可为我所用,彼既趋于利,吾奉之以利即可!”

    郑公闻之一惊,赞道:“敢出此言者,天下亦仅祭子也!如卿所言,当下孤当何为?”

    祭足拜谢,接其言回道:“臣意连齐制其后,盟鲁掣其肘,必破宋、卫联军。且齐居东北,鲁处东南,新郑郑中立于西,三邦互成犄角之势,南北贯通进可攻,东西相连退可守,由是,天下诸侯若想趁虚略郑,无异于痴人说梦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大受裨益,赞道:“祭子大才,此策甚善。然,伐卫攻宋降服二邦,乃天下侧目之举,齐、鲁岂会座视孤称霸中原!”

    闻言,祭足拜请道:“愚臣不才,愿君许臣,仿效先父,孤身东出,凭谋三寸利舌,说动齐、鲁助我,以成君上霸业。”

    郑公姬寐生闻言甚慰,轻抚其肩赞道:“祭子栋梁之才,此行若成,郑室头号功臣非先生莫属也!”

    祭足拜谢,当即领命,继而辞别郑公,归还府邸,草草收拾行装,连夜出走,一人一车出城关奔东而行。

    深秋九月,下旬二五,郑大夫祭足身披霜露行抵达鲁都曲阜,鲁公姬息闻报,着大夫羽父城门相迎。

    半个时辰过后,二人齐至鲁府庙堂,鲁公起身以礼相待,客卿祭足并大夫羽父还施觐君之礼。

    礼毕,鲁公姬息谓对客卿祭足言道:“郑使深秋来访,孤之幸也,祭子贤名远杨,闻名不如一见,愿闻先生高论!”

    祭足拜谢,接其话音言道:“鲁公谬奖,愚臣愧不敢当,只因郑、鲁交好,吾君使臣入鲁叨扰,实有一事相劝!”

    鲁公姬息闻言,笑颜回道:“孤谨谢郑君记挂,但请先生相教!”

    祭足再拜,回道:“中原多事之秋,宋公不王,与卫勾结,纠集曹、许、蔡、勋、郕等诸候,图谋伐郑,西进胁迫周室,进而称霸中原,鲁君不可不查也!”

    鲁公姬息闻之,笑颜回道:“客卿之言,宋、卫谋郑,乃郑公大患,似于鲁人无大干系,孤查之何用?”

    待其说罢,祭足紧接话音,直言谏道:“鲁公之言差矣!宋、卫谋郑之心,已非一日之久,东门之围、郛地争战、长葛大战,均为宋、卫挑起,然皆为吾君败之。此次宋、卫携重兵卷土重来,吾君无非举全邦之兵与之决战,且吾君奉王明剪贼,兼领王师之威,破贼败敌势在必得。”

    闻之,鲁公姬息起身贺道:“如此甚好,孤于曲阜预庆郑公马到功成!”

    祭足拜谢,接言道:“臣谨为吾君谢过鲁公,然鲁公不觉大祸将至耶?”

    鲁公姬闻言生惑,反问道:“何祸将至?”

    祭足回言:“宋、卫欺郑不成,定会调转兵锋伐鲁,试问鲁公如何应对?”

    闻言,鲁公姬息一惊,再问道:“客卿何出此言耶?”

    祭足据理以回,言道:“宋、卫称霸中原之心天下皆知,欲成霸业,需伐取郑、鲁、齐三邦。齐室民富军强,宋、卫暂不敢对其用兵;次而伐郑,吾君携王师拒之,轻易难下;末而攻鲁,以多欺少胜算多矣。由此观之,鲁室内岂不是大将至?”

    见说,鲁公屏息敛容,言道:“客卿所言,亦算一家之言,孤且信之。若此,先生何以教孤?”

    祭足拱手回道:“莫敢言教,当下局势明了,鲁公若以一邦之力以拒宋、卫联军,定是两败俱伤。如是盟郑连齐,奉王命出师以伐叛臣,合天意顺民心,宋、卫叛军指日可破也!”

    见说,鲁公姬息面容稍解,驳道:“客卿所言,皆为猜臆之想,不足信也。眼下宋、卫大军数万之众,尽皆列阵贵邦边境,并无侵鲁之意。即便宋、卫伐郑失利,南下犯我疆土,尽皆败军之徒,孤又有何惧。”

    闻言,祭足怒目直视鲁公姬息,愤言道:“彼时,吾君定起大军东出以伐不臣,违王命者是为不臣!”

    待其说罢,鲁公非痴傻之人,岂能不知祭足言外之意,不攻宋是为不臣,郑必伐之,彼时宋、卫联军并新郑得之师,更携王师随行,三军齐压鲁境,鲁室危矣!

    话至此处,鲁公姬息再不好违郑室之意,然又不甘如此就范,转而言道:“鲁、郑交好,孤定会出兵助之,然大军出征,钱粮耗费巨大,孤若如卿所言盟郑连齐,于孤何利耶?”

    闻其言,祭足心中不耻。人皆言之,鲁公仁义之君也,今日观之,亦就势利小人一个。由是轻言回道:“吾君知鲁公心仪郜、防已久,此番伐宋,吾君定取二地奉上!”

    鲁公姬息见利,放口言道:“既如此,孤纵然应准出兵,客卿可否保举齐室奉命伐宋,齐室若不从之亦难成事也!”

    祭足接言回道:“此事不难,恳请鲁公随臣移驾齐地,遵臣谋划行事,臣必定说动齐公随我联兵向宋!”

    闻言,鲁公将信将疑,然此事若成,便可轻得郜、防两地,由是当堂应道:“如此,孤便尊客卿之意东行使齐。事若不成,孤便问汝欺君之罪!”

    闻言,祭足亦当堂立誓,言道:“事若不成,即便鲁公不问臣罪,臣亦无颜再见郑公,唯有以死谢罪!”

    闻其心志,鲁公姬息当堂赞赏一番,只恨鲁室庙堂无此忠君爱民之大才。

    次日,鲁公姬息遵从约定,携郑大夫祭足东行使齐。

    出得曲阜,郑大夫祭足放出口风,称要连齐盟鲁以制宋、卫。

    宋室商哨听闻风声四处打探,证实鲁公姬息确已架车离都往齐,且有郑使祭足随行,由是连夜传讯商丘。

    宋公与夷得报,急召孔父嘉、华父督相商,问计于二人:“郑室放言连齐盟鲁以制宋、卫,此刻鲁公携郑使祭足正去往齐室路上,如不阻止,使其事成,孤将势危也!”

    二卿闻之亦是一惊,太宰华父督当先回道:“鲁公自保之徒,今怎会为郑所惑,竟能应其使齐?”

    待其说罢,司马孔父嘉接言奏道:“勿管真假,连齐盟鲁以制宋卫,此策甚毒不容小觑,若是三邦盟而举兵,我便被其包所围,首尾难顾,胜之万难也!”

    闻及此言,宋公与夷额头冷汗涔涔,慌忙问道:“孤当何为?方能阻其成事,挽宗庙社稷于水火!”

    大宰华父都献策道:“当勿之急,万不可放任鲁公东行入齐,抢先断其邦交之途,破其所欲,危可化矣!”

    宋公与夷闻之点头示可,接其言再问道:“话虽如是说,然鲁处宋东临齐西,过境便是齐地,如何拦阻?”

    见君有问,司马孔父嘉回道:“可精兵三万出关向鲁,陈兵边境以做攻鲁之像,逼其回都!”

    此言一出,宋公与夷直呼妙计,当即下诏商丘大营,着司马孔父嘉为将,调集大军直赴鲁境。

    鲁公姬息使齐车驾此刻已行至防城,获奏朝中战报,言日宋兵压境。

    后方起火,鲁公姬息不敢大意,当即叫停车驾,急唤郑大夫祭足商议。

    待至相见,不急叙礼,鲁公姬息开口言道:“宋人不知从何而知,趁孤离都使齐之际,调集精兵数万侵孤边境,军情似火不容耽误,孤需即刻还都安民,布置御敌防务,连齐之事容后图之!”

    祭足笑颜回道:“鲁公不必忧心,临行之际臣已尊告羽父,劝其密切关注宋兵动向,此刻应已统兵御敌前线;且臣已上书郑公,言及宋若侵鲁,郑必出兵扰其后。有此两者,宋军必乱矣!”

    闻及所言,鲁公心中大石落地,赞言道:“客卿未雨绸缪,真乃大才也!”

    祭足拜谢,接其言道:“另有一事,万望恕罪,鲁公离都使齐乃臣放出口风,故意让宋人知晓也!”

    闻言,鲁公姬息不解,惊而问道:“客卿何故如此耶?”

    祭足回道:“容臣细禀,欲说齐助我,需先让其知晓天下大势,历来邦国相争,旁观诸侯皆是助胜亲强。臣略施小计,便叫三万宋军无功而返,郑、鲁于宋、卫之争,孰强孰弱一观便知,齐不助我更助何人?”

    鲁公姬息闻言释惑,回道:“原是如此,着实令孤虚惊一场!”

    待其说罢,祭足续言道:“趁此,鲁公可顺势假命还都,继而传书齐公,邀其防城相会,密成连齐之举,起事之时,可杀其措手不及也!”

    闻言,鲁公啧啧称赞,回言道:“祭子军政大才,天下之士无出其右也,孤便尊卿之言,即刻传书齐公!”

    说罢,提笔展绢撰写通齐国书,祭足会意拜谢而出。

    数日过后,宋公与夷获讯鲁公还都。

    见事已成,加之前有羽父鲁军相峙,后有郑军压境袭扰,由是下令撤出围鲁大军,退守各处关卡隘口。

    此时,鲁公书信亦已送至齐室,齐公姜禄甫拆封而阅,观之叹言道:“中原暗流涌动,天下又将大乱,瓦屋会盟功亏一篑也。”

    说罢,边关战报送至,奏之郑、鲁东西迫胁,宋军不而退。

    闻报,齐公姜禄甫轻挥手中鲁公书信,笑而言道:“宋军为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献此策者乃不世出之大才,如鲁公者,绝算不出此等奇策!”

    言罢,堂下诸卿默然。见此,齐公姜禄甫掷信于案,续言道:“余事不提,先议要紧之事。当下,郑鲁成盟,宋卫联兵,两者混战山西,争霸中原,对此孤当何为?”

    闻言,大夫夷仲年谏奏道:“齐室封疆东滨,久未涉足中原,西出山东图霸天下,亦非一日可成,还需慎行稳步图之!”

    话音落下,齐公姜禄甫闻之频点其头,大夫夷仲年受意续言道:“君上前者谋合郑、宋、卫盟于瓦屋,留名于周室,为我入主中原铸成霸业奠定基石。眼下,郑、鲁争于宋卫,中原大乱,鲁公致信求援,乃天赐君上西出良机。”

    闻及此言,齐公姜禄甫言道:“卿言甚慰孤意!然两者实际相当,一时间难辩孰胜孰负,孤当助谁耶?”

    见问,大夫夷仲年回道:“宋公不王,左卿郑伯奉诏檄文诸侯,邀众举兵伐贼,继而取开封、退北戎,无往不胜战惊诸侯,临近又盟鲁东西对进,迫退宋军数万,就此而言,宋、卫难胜郑、鲁。臣意上策取其强者从之,当为盟郑交鲁,举兵伐宋,奉命讨贼!”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缓缓起身,继而言道:“大夫言之有理,从卿之言,刻日孤便南下防城,会约鲁公!”

    说罢转身退入后宫,使臣宣告退朝,群臣告退。

    次日,齐公车驾驶出临淄城,宋公与夷此刻正于后堂宴请群臣,庆贺破郑盟鲁连齐之策。

    三日后,齐公姜禄甫会鲁公姬息于防城。

    接风宴上,二公推杯置盏,互话恭维之言。

    酒过三旬,祭足起身拜道:“敢问齐公,此行可是前来会盟?”

    闻之,齐公姜禄甫面上顿显愠色,然鲁公在前,不便发作,恐失风度,由是谓对鲁公试言道:“不蛮君言,孤实是有心助公,奈何西有晋室内乱祸及我邦,东有蛮夷匪患掠地伤民,无瑕容孤抽身,再有齐鲁互邻世代交好,鲁公相邀孤亦不敢不至,故亲赴防城请罪也!”

    说罢,执杯请酒,鲁公相附举盏向前,两樽相碰就将饮时,祭足大笑言道:“人言齐君圣明,今日得见,不过虚言耳!”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掷杯于案,怒而言道:“汝乃何人耶?竟敢如此欺孤!”

    鲁公姬息亦起身斥道:“客卿不得无礼,速向齐公赔罪!”

    祭足躬身致歉,回言道:“君子以诚相待,君既不顾以言相欺,臣亦只好以言相激!”

    闻其说言,齐公姜禄甫心生一惊,抬头举目紧盯祭足,心想眼前何人也,竟能识破其心计。

    祭足笑颜以对躬身一拜,鲁公方才想起,宴至此时还未介绍二人相识,由是走出案台,行至二人之间笑道:“未及介绍,此乃郑使祭足,谓连齐制宋者,此行随孤一同使齐!”

    闻之,齐公姜禄甫接言问道:“前者宋兵犯鲁,令敌不战而退者,及邀孤离齐至此者,皆为汝耳?”

    祭足回言:“臣不才,受君所托,当竭尽所能以成事,万不敢有负君恩!”

    闻言,齐公姜禄甫点头称赞,叹道:“真乃虎父无犬子也,孤曾有缘与汝父一谈,其音容笑貌至今历历在目!”

    祭足拜谢,回言道:“臣万不敢望及先父项背,然皆为说齐而来,愿君与我郑、鲁为盟,共襄大事!”

    齐公姜禄甫心中虽已有打算,为试其才而未当即应允,以言试问道:“其父以天下说我,汝以何说我耶?”

    见问,祭足款款道就:“天下大势,齐公心中自有决断,臣无需在此赘言,臣谨言之盟鲁连郑之利。一者,奉命讨逆,落勤王之名,天下必以齐公为师,依君言行而虑己;二者,伐宋攻卫,展齐室雄风,诸侯必以齐室为尊,得君庇佑而称臣。三者,齐室西出,得郑鲁相助,中原必以三师为胜,助君事倍而功半!”

    闻之,齐公姜禄甫抚掌称赞,对其言道:“人言祭子大才能言善辩,今日得见所言非虚,郑使盟郑连鲁之策,甚慰孤心,孤愿随二邦举兵讨贼!”

    得齐公首肯,大事终得敲定。

    虑及寒冬行军艰难,三方约定来春再行盟典,约期举兵。

    席至三更而散各回驿馆,祭足立于廊檐久不能寐,眼望天际但见漫天飞雪,回顾东出为使步履维艰,穷其心智终得成事,亦算上天眷顾也。

    祭足顶立寒风,叹息一声,喃喃自语,中原大战,棋局布定,且看霸业之争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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