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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乱点鸳鸯谱 难续乱世情

    书接上章,祭足与周借兵击退齐军,郑室宗庙得以存续,周公黑肩因之为帅,战齐获胜而得记名功劳溥。

    公元前693年,初春,周公黑肩领军凯旋,得之洛邑臣民夹道相迎,忽见一少女冲出人群,直登周公黑肩车架,进而拥其手振臂欢呼。

    周公黑肩望之此女慰然而笑,众军士亦无骚动异样,可见此女定是周公黑肩亲近之人。

    要问此女何人?

    还得从桓公之时说起!话说桓公继位之初,纳之周公黑肩之女为妾,生得王姬姬议。

    因其十分乖巧伶俐,甚得桓王宠爱,由是托与周公黑肩教导,以期长大成才。

    周公黑肩身为外祖父,对之王姬姬仪更是喜爱有加,琴棋书画无不悉心教导。

    转眼至今,当初灵韵小儿,业已长成今日亭亭少女,自平王迁都洛邑,周室少胜,今见之老师得胜归来,亦是分外欣喜,由是冲出房门,加入欢呼人群,方见前文所述一幕。

    还军入营,祖甥二人携手进入王宫,本待期望王上嘉奖一番,不料进殿仅见王上愁眉紧锁。

    见之周公黑肩进殿,周王姬佗伸手相召开口欲言,而见王姬姬仪与其随行,遂又闭口不言,侧目将其上下打量。

    周公黑肩明状谓对姬仪言道:“仪儿先行退下,愚师与王上有要事相商!”

    闻言,姬仪撒却周公黑肩臂膀,面朝周王姬佗,插腰吐舌施个鬼脸,进而嗔言道:“汝等阴谋诡计,说与我听我还不听呢!”

    说罢,转身又朝周公黑肩眨巴眼睛,随之犹如雀翎一般飞身而去。

    周公黑望其背影呵呵笑之,进而回首观之周王姬佗面色蜡黄,似有万分要紧之事,由是躬身礼言道:“堂中无人,王上有话但说无妨,老臣定当尽心辅佐我王!”

    周王姬佗落座叹言道:“齐室怨我出师援郑,问我讨要公道,着我诏令郑室赔偿此役齐军全部军资,并死难将士抚恤金三万钱,否则便要与我决裂永不朝觐,敢问周公可有良策应对?”

    周公黑肩乘得胜之志,豪言道:“齐欲逆天耶?竟敢胁王下诏,如此大逆不道,恳请我王诏令诸侯勤王,携天下之兵诛讨不臣!”

    周公姬佗苦笑道:“天下还畏寡人乎?”

    周公黑肩自知失语,恨言道:“那便置之不理,谅其不敢兴师犯周!”

    周王姬佗接言回道:“纵使不敢犯周,但其不再朝觐,于我亦是大弊,一但开此先河,诸侯必将效仿,不再敬周,试问周将存耶?”

    闻其此言,周公黑肩急而不耐道:“敢问君欲何为耶?”

    周公姬佗续又叹言道:“齐之强邦,得之于周大利,我欲和亲盟齐,只恐周公不允!”

    周公黑肩躬身自责道:“周室落魄至此,臣之过也!惟王号令,老臣万死不辞,敢问下嫁何家之女?”

    周公姬佗肃言回日:“王姬姬仪!”

    声如霹雳,周公黑肩脸色突变,紧言道:“万万不可!”

    周王姬佗垂首叹息,不复回言。

    见其不语,周公黑肩拢前续言质问道:“先君至爱,玉叶金柯,下嫁于齐,君心何忍?”

    周王姬佗起身沉声怒道:“但望周公以大局为重!”

    事及所爱,周公黑肩失却理性,跪而请言道:“仪儿乃老夫心头之肉,割之如弑老夫命也!但望王上念在老夫忠职事周份上,准予老儿携甥归隐田园,老臣不胜感激!”

    见其执迷不悟,周王姬佗取杯转身,言道:“我意已决,寡人业已复言齐公,不日礼送王姬入齐!”

    周公黑肩自知再劝无益,起身悻悻而退。

    周王姬佗落杯于案,一行热泪溢眶而出,心中苦楚竟无人能懂。

    回至府中,周公黑肩复言于王姬姬仪,王姬姬仪当即离身跳开,柳眉剔竖摇身怒嗔道:“姜诸儿!莫不是兵败恩师之手者,秽姐污妹之人?嗜血好杀之人?下嫁此人,莫不逼就仪儿去死也!”

    说罢,跑入闺房大哭不止。

    周公黑肩闻之心痛,想到朝中同仁上卿辛伯,甚得周王姬佗器重,遂于次日邀其入府商论。

    叙过礼罢,二人分之宾主坐定,周公黑肩当先直言道:“王欲盟齐,将以王姬为礼,辛伯当知此女是为老夫挚爱,入齐九死一生,老夫实是不忍,不知辛伯可有办法,使之王上放弃此念!”

    闻其诚挚之言,上卿辛伯抚慰道:“周室没落,诸侯相背,若再失之齐等强邦拥持,天下安得为周乎?但有他法可行,吾想王上亦不会出此下策,你我同为周室朝臣,还望以邦国社稷为重!”

    见其如是而言,知之此事已无转寰余地,周公黑肩虽有万般不舍亦只得认命,与之寒暄两语遂起身送客。

    二人行至门口,恰遇王子姬克前来拜访,三人互施礼罢,上卿辛伯自请先退,周公黑肩邀之王子姬克里堂相叙。

    两方坐定,王子姬克直言问道:“公欲救女乎?”

    周公黑肩惊而回问道:“王子怎知此事?”

    王子姬克从容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问公为姬仪可做之何事?”

    周公黑肩坚毅回日:“死亦无所惜!”

    王子姬克笑颜慰道:“死倒不必,只需周公拥我为王!”

    周公黑肩闻言大惊失色,颤言道:“此乃犯上做乱大罪,王子怎敢如是想!”

    王子姬克劝道:“我若为王,必许周公为将御齐,如此姬仪亦不需入齐矣!”

    周公黑肩面漏难色,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见此,王子姬克拾衫起身,拱手为礼辞言道:“公若为难,吾不强求,公谨备得嫁妆,礼送王姬入齐也!”说罢,转身佯退。

    周公黑肩闻及此言,咬牙拍案下定决心,垂首叹言道:“即如王子所言,敢问如何谋划?”

    王子姬克转身笑而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君臣同心,必创周室盛世!”

    周公黑肩不语,王子姬克正色续言道:“不日即至中元佳节,姬佗依礼需领百官前往庙堂祭拜,我于彼时起事,一举擒诛姬佗,公仅于时拥我为王即可!”

    周公黑肩垂首不起,紧言道:“也罢,事成之日,望君莫忘今日之诺!”说罢,摆手送行。

    达成所愿,王子姬克亦不再赘言,起身致辞礼别。

    再说道上卿辛伯,立足官场数十载,周公府出而得遇王子姬克,立时心中警觉起来,料定将有大事发生,随即驾车直奔王宫而去。

    周王姬佗正于书房小憩,不待侍从奏报,上卿辛伯大步踏入,觐王直言道:“今早臣于周公府邸出来,见之王子姬克前往拜会,恐将与王不利,望我王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周公姬佗清梦被扰,烦闷上头而大声责道:“慌甚!”

    上卿辛伯不顾王言,拂袖斥回道:“并后,匹嫡,两政,耦国,国之将乱,王上竟有闲心酣睡卧塌!”

    事及邦国社稷,周王姬佗顿时清醒,然对其所言真是不解,遂直言问道:“上卿所言何意?”

    上卿辛伯沉声简言道:“王子姬克!”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王姬佗这才反应过来。

    克母与后同理后宫,可谓并后;己为嫡,克为庶,庶事突出于嫡,可谓匹嫡;己领周政,克自主政,可谓两政;克之封邑,王之寄所,等大等重,可谓耦国。

    只见上卿辛伯面显愠色,目光炯炯去双刃穿胸,周王姬佗惊而问日:“克欲谋政耶?”

    上卿辛伯刚正耿言道:“克入周府,必有所谋,为保社稷有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王姬佗点头称是,请言道:“如此孤当何为?”

    上卿辛伯直言回道:“克已危及君位,势必除之,是驱是囚,还看王子所行,中元节将至,如其有所为,必在此时,若其欺君罔上,可擒而囚之,若其无所为,则当使其离洛,以慰心安!”

    闻言,周王姬佗释然,尽如其言行事。

    时至中元节,周王姬佗携众礼庙祭祖。

    百余南燕勇士受命而出,暗地包围庙堂四门,王子姬克戎装现身,谓众言日:“庸君子佗,持周无为,何不让贤以兴周!”

    众人愕然,周王姬佗行将上前,回言道:“手足相残,汝心何忍?若得及时收手,我可赦尔死罪!”

    王子姬克不耐回道:“迂腐,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待其说罢,上卿辛伯怒日:“放肆!”

    周王姬佗一声叹息,隐身人后。

    随之一支号箭贯穿屋顶,堂外传来一阵悲鸣哀嚎之声,时过刻余复归宁静。

    王子姬克知之事泄落败,一时愣怔原地不何为,嗫嗫嚅嚅咒骂众人。

    周公黑肩见之此景幡然悔悟,近前谓其言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恳请王子弃械请罪!”说罢,近前欲取其佩剑。

    王子姬克垂首望地自语不甘,转眼瞥见周公黑肩缓步靠近,骤然取剑在手,推搡向前将其劫持在手,怒而谓其言道:“定是匹夫泄密,而至今日事败!”

    不待周公黑肩回言,王子姬克恶目视众,紧言道:“后退!若再近前一步,必叫老贼血溅衣襟!”

    见之周公黑肩忠勇之举不忍加害,周王姬佗即见众人后退。

    王子姬克由此得以退出庙堂,居之门前朝众手刃周公黑肩取,随后南燕勇士护卫下逃出王城,及后遁隐至南燕。

    望之周公黑肩轰然倒地,周王姬佗跑至身前跪倒于地查看伤势,见之施救无望而仰天号哭不止。

    大周最后一员忠勇谋臣因此命丧黄泉,自此再无谋勇如是者,周室愈见势颓。

    因之周公黑肩遇刺横死,王姬姬仪领孝堂前,下嫁齐室一事亦因此搁置。

    夏初五月,齐室发来通告,如若再未见诏,齐将脱离周室,另择贤君而事,齐之属邦亦将不再朝觐,及后齐将大举联军征伐周郑,而自讨公道。

    周王姬佗不得已重提和亲盟齐之事,由是亲往周公府邸探访王姬姬仪。

    周公黑肩去世已有数月,王姬姬仪仍旧心悸悲伤不已,数月未见其动容起笑,及初欢乐少女一去不返,一朝变得寡言少语,殇情冰容令人生怜。

    门衙通报周王姬佗莅临府宅,王姬姬仪临门施礼相迎,继而一言不发。周王姬佗执其手引至堂没叙谈,谓其言道:“王妹节哀,周公忠勇为国,寡人寄意修建忠烈祠,畅导周民万世敬仰,以慰周公在天之灵!未能救得周公,寡人痛失一臂,心中甚为愧疚,特来拜访致歉!”

    王姬姬仪冷言回道:“纵许天下香火日祭,老师亦无能复活也!”

    说罢,挥袖拭泪,续言道:“王兄入府致歉是假,说我入齐是真,不劳王兄费心,此之伤心之地,吾亦不愿久留于此,但请王兄择得时日,送吾入齐便是!”

    闻其言,周王姬佗万分惊讶,本以为王姬姬仪当是无意事齐,欲待好言劝说一番,未曾料想一言未出,王姬姬仪竟应自请入齐。

    周王姬佗一时竟不知将何复言,支支吾吾礼谢道:“王妹大义,寡人…自愧不如,吾在此谨谢王妹!”说罢,起身拜谢谢。

    王姬姬仪闭目叹言道:“王兄不必如此,但请先回,待得车驾临府,我自入齐!”

    周姬佗不知如何复言,只得复礼而退。

    周王姬佗还宫,当即复言齐公姜诸儿,言日:“和则兴邦,争则败国,望齐郑之争止于王言,请结姻亲好,不日礼送王姬入齐成婚,谨盼缘娶!”

    周室必竟是为天下共主,与周为敌似与天下为敌,齐公姜诸儿亦不愿与周闹得不可收拾,衅周亦止为援郑一事,而今周室屈言下嫁王姬,恶气得出还有何求?

    由是当即应允不再寻事郑州,谢王和亲美意,谨毕生崇周。

    秋七月初,周王姬佗遣大夫单伯护送王姬入齐,车驾黯然驶行周公府邸,东出洛邑往齐而行。于路皆无喜乐伴奏,众不知此乃王姬出嫁如齐,行经鲁地之时,巧遇公子姬庆狩猎还城,两人擦肩而过。

    风挑车帘,只见一女子端坐车中,秋水明眸溢满晶莹泪珠,轻泣中几分忧愁神色,自眉宇之间流露出来,梨花带雨模样,我见犹怜,令之公子姬庆一见顷心。

    待之车架驶过身侧,公子姬庆掉转马头,振声于后喊道:“违心所愿,不若不往,余名姬庆,惟愿于伊一叙!”

    闻得车后喊声,王姬姬仪轻声言道:“停车。”

    大夫单伯回言道:“如齐事紧,不可耽搁!”

    王姬姬仪骤然怒喊道:“停车!”

    姬仪终究贵为王姬,怒而有命,大夫单伯不得不从,无奈只得勒马停车。

    见之车驾止步,公子庆父喜出望外,随即纵马行至车庞,王姬姬仪紧视前方,拂袖拭去泪痕,谓其言道:“秋风殇人,激落片片黄叶,落归何处,可由心定?”

    公子姬庆回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问心之所想,行从己之所意,莫叫日后留悔恨!”

    王姬姬仪垂首叹言道:“身不由己,如之奈何?”

    公子姬庆深情凝视王姬姬仪,慰言道:“ 伊人若允,我愿为伊罪天下,只为伊人行如所愿!”

    自周公黑肩逝去,数月以来,从未有人谓己说得如此宽心之语,王姬姬仪心中甚慰,由是含笑带泪,侧目魅视礼言道:“吾名姬仪!”

    柔颜一笑百媚生,公子姬庆心花怒放,推臂请言道:“敢请仪卿下车少言!”

    王姬姬仪轻点起头,挑帘而出,公子姬庆弃马上前接引。

    适之少时,两人并行于道,王姬姬仪垂首望地愁容满面,公子姬庆执马侧视目不转睛,行之百米默言无语。

    时过刻余,王姬姬仪当先开口言日:“公子此搬,不违礼乎?”

    公子姬庆回首大笑言到:“美之物景,引人注目,诚而赏悦,岂有罪乎?”

    王姬姬仪面无涟漪,抬首回日:“公子倒是洒脱!”

    公子姬庆转而正色接言道:“人生在世,只求无愧于心,方得乐以忘忧!但见仪卿黯然神伤,似有万般无奈,可谓我言乎?”

    王姬姬仪一声叹息,回言道:“孜然一身,何处可依?”说罢,紧步上前寻之河滩草地坐下。

    公子姬庆随后跟上,纵马河岸与其并排而坐。王姬姬遂将王畿所遇之事,尽数诉与公子姬庆听之。

    公子姬庆尽心安慰,进而拥之入怀,直至黄昏。

    时至日暮,雀鸟归林,二人起身携手起身,含情脉脉不忍离别。

    公子姬庆谓其言日:“某定护卿周全,管他社稷山河,只愿与卿共余生!”

    王姬姬仪不语,再次投身入怀与之轻拥。少顷,公子姬庆翻上马,大笑回日:“来日携卿领略鲁地风光!”说罢,策马而去。

    王姬姬仪于后默语挥手,其心亦决入齐之意,连夜于河岸旁搭起简易行馆,欲与姬庆驻此河边相守终老,每思及此脸泛笑容。

    及后数月,公子姬庆日出而来,日暮而还,每日与之王姬仪纵马山河,逍遥自在。

    王姬姬仪亦愈渐忘却不快前事,与之同游四方,愉悦笑容常挂脸上。

    如此三月,齐公姜诸儿久未见得王姬如齐,后才得知王姬滞鲁,是以怒而责周,并遣大军入驻纪、郱、鄑、郚四邑,即欲侵鲁取人。

    周王姬佗不知所以然,差人打听方才知晓王姬姬仪滞鲁未入齐,由是差遣荣锡入鲁,有请鲁公协助催促王姬入齐。

    鲁公姬同一介年轻后生,除却诏命敕令王姬起行,何来劝说之法?

    但以王姬秉性,诏命对其无任何效用,由是前往禚地请得母后文姜前往劝说。

    子承鲁业,兄掌齐疆,两相争战必有一伤,伤之任一皆为文姜所不欲,由是应命而往。

    到得王姬行馆,只见公子姬庆与之王姬仪并坐河岸赏月,于后站立良久不忍打扰,必竟是为棒打鸳鸯而来。

    夜露降临,二人起身欲归,这才发现文姜前来。施过礼罢,文姜谓之公子姬庆言道:“君上有令,诏汝议事,汝且先回,吾与王姬叙谈片刻!”

    闻言,公子姬庆拱手回日:“遵命!”

    说罢,又谓王姬姬仪言道:“凝露天寒,小心着凉!”

    王姬姬仪轻点其头,公子姬庆这才安心上马离去。

    待其走远,王姬姬仪欠身礼言道:“不知鲁母驾临,有失远迎!”

    文姜回过神来,迎接道:“王姬不必多礼,吾还禚邑漏过此地,得见王姬,吾之幸也!”

    说罢,引其上前,迎将月色续言道:“吾自小看得庆儿长大,生性耿直无惧强权,洒脱无束与人和遂,认定之事决无更改,值此好男儿,适宜托付终生!”

    王姬姬仪笑而不语。

    文姜遂又续言问道:“王姬当真钟情庆儿乎?”

    王姬姬仪面泛桃花,垂首羞言道:“嗯!”

    文姜又再问道:“可知鲁公诏见庆儿所为何事?”

    王姬姬仪轻言回道:“定是职事谋成,邦国大事,小女子不敢揣测!”

    文姜回收目光,望河叹言道:“齐军陈兵边疆,即欲伐鲁,鲁公急诏庆儿还宫,意在拜其为将抗齐,战事一起,生死无定,王姬可愿庆儿以身犯险?”

    王姬姬仪急言回道:“只愿安稳度日,决不曾想过置公子于险境!”

    文姜紧而问道:“王姬可知齐军伐鲁原由?”

    王姬姬仪侧首回道:“可是因我而起?我可与公子隐匿山林,世上再无庆仪,齐亦无由再衅鲁,两相无事也!”

    文姜轻轻摇头微笑道:“王姬想事过于简单矣!即便王姬携手庆儿隐世不出,然庆儿仍是鲁人,落人口实岂有善了之事,齐鲁之民大祸将至矣!”

    王姬姬仪心有不甘道:“别无他法耶?”

    文姜肯定回道:“除却入齐,别无他法!”

    王姬姬仪哭日:“吾心已许公子,又岂会事之他人,欲叫姬仪入齐,便是叫姬仪去死!”

    文姜回日:“世上之事,岂能事事得遂人意,莫使生灵涂炭,委屈王姬如齐,齐公亦非善不分之人,定会善待王姬也!”

    王姬姬仪冷笑道:“欺世**之人,何能善待于我?”

    文姜淡然笑言道:“王姬此时方言此事,当是顾及吾之颜面也!莫闻世人乱言,亲眼所见方为真,吾与兄长自小一起长大,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然则此情决非汝之情,**之事更是无稽之谈,乃别有用心之人杜撰而已,兄长亦懒得与世争论,倒与庆儿颇似!”

    王姬姬仪伤情道:“任凭如何相似,齐公亦非公子!只是我走后,公子可怎么办!”

    文姜叹日:“王姬大义,苍生之幸!庆儿吾当善加安慰,但求时日可将伤口抚平!”

    王姬姬仪双目顿时变得空洞无光,冰冷问道:“何时启程?”

    文姜回日:“情到深处难自已,莫如今夜起行,免得面别两难离!”

    王姬姬仪不再言语,转身行去。

    待得申伯摆起车驾,文姜携之王姬姬仪双双登车同行赴齐。

    连理分枝鸾失伴,又是一场离散。

    待至次日,公子姬庆复至河边,行馆人去舍空,失魂落魄般寻遍方圆十里,亦不见王姬姬仪身影。

    联想到昨夜无事诏其还城,公子姬庆猜想定是鲁公姬同迫其离境,由是策马还城寻君理论。

    不待宫门侍卫禀报,公子姬庆面君直言道:“行馆不见仪卿,可是君上使人驱离耶?”

    鲁公姬同抚其肩,柔声回日:“族弟至爱,寡人何敢如此无礼,她自去矣!”

    闻其所言,公子姬庆垂首自语道:“绝无可能,仪卿不会不辞而别也!”

    恰在此时,边疆战报传至,言日:“君上贤明,纪、郱、鄑、郚齐军尽退矣!”

    闻言,公子姬庆怒目谓君言道:“仪卿离鲁,君上敢说与己无关!”

    斥退传令士甲,鲁公姬同拂袖转身,侧首回日:“宗庙社稷为重,不得已出此下策,然则寡人决未使人胁迫,离鲁入齐之选,实乃王姬自决也!”

    公子姬庆拂顾上言,毅目肃颜回道:“自决也好,被迫也罢,仪卿曾谓我言,入齐非为她意,我便不能让其违心而为,哪怕与世反目独挡九洲,臣弟誓取仪卿还鲁!”

    说罢,伸手索道:“兵符!”

    鲁公姬同闭目言道:“社稷为重,寡人不可容汝肆意妄为!”

    闻言,公子姬庆默言转身离去。

    还至府中,公子姬庆清点府中门衙侍卫,得之亲兵三千,不待授命携之开出曲阜,以求于王姬姬仪车驾入齐之前追回还鲁。

    急行半日,行至齐鲁交界处,仍未见得王姬姬仪车驾踪影,公子姬庆猜得王姬姬仪已是入齐矣!

    然要入齐讨要王姬,三军兵丁无法撼动齐军,需求援军方能成事。

    可鲁公姬同不允出兵,只得另寻他法,陈公陈林落难之时曾受己恩,公子姬庆遂决议入陈借兵。

    却不曾想到曲阜传急报来,言日陈公陈林病重不治疗身亡,举国大丧。

    与陈借兵无望,公子姬庆因之心系王姬姬仪,顾不得自身安危,随即领得三千亲兵跨境入齐。

    与路无话,一路追至莱芜,方才见到王姬姬仪车驾。

    皇天不负有心人,公子姬庆将之三千精兵展开,即欲突袭强取王姬车驾。

    然则车驾为齐将连称引兵护送,拥军近万余,强取谈何容易。

    王姬姬仪担心公子姬庆安危,随即下车来至阵谓其言道:“公子勿要再送矣,今生无缘携手余生,来世再与公子朝暮相守!”

    公子姬庆罔顾其言,笑颜回道:“仪卿近来可好?今来迎卿还家也!”说罢,提剑在手,即欲催军掠阵。

    见之此壮,齐将连称沉声令道:“备战!”

    三千对阵万数,即如孩童亦知孰胜孰败,王姬姬仪忧心公子姬庆性命之虞,遂紧步上前夺过连称佩剑,进而横剑于颈立于两军之前,谓之公子姬庆泣言道:“公子今欲战死沙场,不若姬仪先行一步!”

    见状,公子姬庆连忙横剑止军,喊道:“仪卿不可!”

    王姬姬仪回日:“公子请回,姬仪无福,不得与公子厮守,肯请另寻贤人妻之!”

    公子姬庆随即回剑入鞘,伸手慰言道:“仪卿有言,皆无不可,快些卸剑,莫拿性命当玩笑!”

    王姬姬仪巍然不动,见其心定意决,公子姬庆遂谓齐将连称言日:“带言诸儿,仪卿我妻,我必迎回,嘱其洗颈就戮!”

    说罢,领军退去,于路三回首,深情回望王姬姬仪。

    王姬姬仪泪流满面,垂首望地不忍与之相顾,待其走远方才撤剑还车,由齐将连称一路护送至临淄。

    冬十月乙亥,王姬姬仪车驾行抵临淄,齐公姜诸儿闻讯迎出。

    王姬姬仪先行漏面,进由申伯引将下车,见之齐公姜诸儿不予应言,冷面以对从其身侧飘然而过。

    齐公姜诸儿亦不理会,见之文姜探身出车,随即上前引导扶将下车,进而执手礼言道:“寡人几番禚地拜会不得见,不期舍妹竟自入齐,寡人甚是欢欣!”

    文姜不予赘礼,紧言道:“且随我来!”

    说罢,头前先行,一路来至议事大殿。

    文姜止步回身,谓其言道:“汝今身为齐君,觊觎天下无可厚非!前者与鲁争胜谋害吾夫,吾可不予追究,今欲谋郑而又逼迫王姬入齐,吾亦无权过问!然则王姬无罪,肯请王兄日后善待之,但闻王姬有个不测,吾定将与尔不得善了!”

    齐公姜诸儿赔言道:“舍妹说得哪里话!齐欲入主中原,郑鲁两大基石拦路,寡人不得已为之,谨从舍妹之言,王姬受屈入齐,寡人定将尽心待之!”

    文姜正色回日:“如此甚好!”

    说罢,转身即走。

    见此,齐公姜诸儿于后追言道:“舍妹任在罪我乎!”

    文姜止步侧首回言道:“自汝起意谋鲁,我便与汝情断意绝,再无瓜葛矣!”

    说罢,即行著车离齐。

    齐公姜诸儿深谙其言下之意,鲁之父子二君,为其至亲之人,而今予齐成之宿敌,其在当间两难相顾,只得置身事外,是以言语决绝。

    望其背影,齐公姜诸儿一时竟不知如何做答,只得目送文姜离齐。

    文姜走后数日,齐公姜诸儿为敬戒诸侯,暨与王姬姬仪成婚。

    身着锦服,头批红巾,然则盖头之下,王姬姬仪泪湿衣襟,心心念念惟余公子姬庆耳。

    公元前692年,初春,齐公大婚传遍中原,诸侯纷纷致表称贺,唯有公子姬庆拍案怒骂,斥日:“匹夫夺人所爱,我必执剑手刃此贼,如此方可慰我心头之恨!”

    说话容易,做则难矣,齐之中原强邦,鲁举全境之兵与争,亦无必胜之算,更何况姬庆乃一手无兵权之公子。

    公子姬庆苦思未得良谋,忽从陈地传来奏表,言日庄公陈林落葬,陈室大丧停毕。

    闻得奏报,公子姬庆计由心生,思之谓齐一战,所需者兵也,兵从何来?起从陈室,由是起行访陈。

    陈室念其旧日之恩,准予借调五千精兵,不过粮草饷银需其自行筹备。

    公子姬庆欣然接受,随之变卖田产得金千余,尽数充当军资。

    连带府衙三千亲兵,公子姬庆手中拥兵达八千之众,几与弱邦诸侯实力相当。

    及后又向鲁公姬同请兵,无奈遭其拒绝,然念公子姬庆一片痴情,于狱两千刑徒付余。

    及此,公子姬庆拥军万余,战齐不可得,寻隙夺回王姬,则无不可。

    公子姬庆遂于刑徒之中,遴选百余奸伪之人,全数遣入齐境,打探齐公与之王姬行踪。

    及后于府苦等,数月之期转眼即逝,至夏五月庚卯,临淄传回密报,言日齐公姜诸儿欲携王姬姬仪前往馀丘拜山,随行兵马不过两千余。

    公子姬庆闻报大喜,即着三军起营开赴馀丘,算之行军时日,待得大军行抵馀丘之时,齐公姜诸儿携之王姬亦于前后抵达,若此使军围之,定可以势颇其奉还王姬。

    夏五月末旬,公子姬庆领军行抵馀丘,齐公姜诸儿一行先到一步,引军占据馀丘土城。

    公子姬庆驻马城下,齐公姜诸儿伫立城上,两两相望近半个时辰,竟未留下只言片语,进而各自离去。

    公子姬庆领军退后三里落营,齐公姜诸儿下令全军上城戒备,至夜无事。

    皓月当空,齐将连称领得随从到访营区,公子姬庆猜想两军兵力悬殊,必是齐公姜诸儿遣使前来和谈,由是召其入商谈。

    齐将连称先行跨入帐中,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由是不必赘言自荐。

    紧随之又再行入一人,待其掀开黑色帽兜,公子姬庆惊而起身,紧望来人踉跄靠前,不料齐将连称紧步上前,横剑拦日:“不得造次!”

    为其一喝,公子姬庆赶忙止步,侧目望得一眼,竟未予以理睬,回首续观眼前人,颤言道:“仪卿别来无恙耶?”

    来人正是王姬姬仪,日间获知公子姬庆领军前来抢妻,十分担心其安危,遂请得齐公姜诸儿应准,前来劝其退兵。

    旧人相逢,王姬姬仪早已哭得似泪人一般,见其有问频频点头,回言道:“吾已身为人妻,公子何以如此执着耶!”

    灯火映照之下,公子姬庆双目亦闪起泪光,无比激动道:“行至何处,汝亦是为我妻,迎妻还家,为夫本分,纵死无悔!”

    王姬姬仪拂袖拭泪,泣言道:“汝欲战者,齐也!可知毫无胜算耶?”

    公子姬庆转而笑道:“胜则迎妻还乡,败则泉下候卿,胜负于我,无足轻重,卿之所往,生死相随,足矣!”

    闻其如是而言,王姬姬仪心如刀绞,劝退之辞再难言说,由是拂袖掩面,转身夺门而出。

    见之此状,齐将连称紧步追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两人相距不过一剑之地,若命封营强行挽留,齐将连称势必加害王姬姬仪,公子姬庆只得目送二人行出辕门,观其身影消失于无尽夜色之中。

    公子姬庆彻夜未眠,挨至次日辰时,即命全军起营迫临馀丘。馀丘土城,纵横不过十里,城高不及丈余,前无河池阻道,后无坦途可退,易攻难守。

    公子姬庆领军列阵城下,面色冷峻驻马阵前,垂首不语只等齐军前来迎战。

    而齐公姜诸儿心中却无出城之心,携王姬姬仪立身城头,谓下言道:“念汝痴心一片,无意取汝性命,劝汝自去便了!”

    公子姬庆闻言抬首,厉声接言道:“吾亦无意与公为敌,但求奉还王姬,自此与公不复再见!”

    齐公姜诸儿大笑道:“笑言,王姬吾妻,岂有让人之理!”

    公子姬庆亦随之笑日:“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此看我破城迎卿!”

    齐公姜诸儿旋即正色回日:“汝之百余刑徒,尽皆囚禁入齐,如若寡人有意,汝军不待靠近馀邑,即可为我群歼!王姬夜入汝营劝言,亦为寡人授意而为!几欲饶汝性命,汝竟一心求死,寡人今便成汝心志!”说罢,拂袖传令。

    齐之三军受命登城设防,公子姬庆凶颜毕露,执剑在手大喝道:“杀!”三军闻声而出,奋力涌向馀丘土城。

    大战一触即发,箭矢漫天纷飞,刀光剑影耀眼夺目,齐公姜诸儿不动声色,辖下三军各自为战谨守城头。

    激战半日光景,公子姬庆所部死伤过半,终是未能踏足城头,余部业已是疲惫不堪。

    见之齐公姜诸儿伫立城头,如无事一般,公子姬庆切齿溢血,即欲挥师再上馀丘之时,齐将连称领得一票人马,足有万余之众,从后杀出将其团团围住。

    未能救出王姬不若一死,公子姬庆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由是不断催军迎战。

    其时胜负已定,不到半个时辰,公子姬庆所领疲惫之师,尽为为齐军所戮。

    眼见得公子姬庆亦将战死,王姬姬仪难断旧请,不忍见其受伤,遂攀上城墙谓对齐公姜诸儿言道:“公若饶其一命,吾与公子此生不复再见,一心事君!如若不允,吾便与之同死,腹中之子亦将随我而去!”

    闻言,齐公姜诸儿转首直视其腹,良久无言。

    王姬姬仪见其毫无举动,遂移步相逼,齐公姜诸儿急而挥手,受命全军止战,谓下言道:“莫再辜负王姬矣!”说罢,转身行下城去。

    不多时,齐公驾车出城,打从公子姬庆身前经过,王姬姬仪独坐车中,殇情含泪谓其言道:“公子珍重!”

    眼见至爱之人渐行渐远,己竟束手无策任凭离去,公子姬庆于后大哭不已。

    秋七月霜降,王姬姬仪于临淄诞下一女,念及悲伤往事,与周失君失父,于鲁失却挚爱,哀莫大于心死,由是为其取名哀姜。

    因之积郁成疾,加之生产伤及元气,撑持得月余,王姬姬仪由是撒手人寰。

    再说公子姬庆,兵败馀丘痛失至爱,还鲁之后寡言少语。

    此前玩世不恭之少年,随之一去不返,取而代之是为勤政恤民。

    只为有朝一日谋得大权,亲领鲁军杀入临淄,仅盼有生之年得以复见王姬姬仪一面。

    公子姬庆却万难想到,王姬姬仪因情所累,而先行一步,与其永世不复得见。

    有道是:情深难做伴,回头已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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