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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楚熊赀征巴 齐小白伐鲁

    公元前675年,新春伊始,万物发迹,时处正月期间,年意尚未消融,南疆楚室则是烽火连天,闻得阎汕引军来袭,楚王熊赀仰己势大,自无坐以待毙之礼,遂帅数万精兵往而御之。

    而此时阎汕方才踏入楚境,见得楚军浩浩荡荡大举来敌,其知势弱不敢轻敌,遂下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津城备战,先其一步占据地利之便。

    楚王熊赀引军一路高歌猛进,知敌怯战藏身津城之中,遂着三军将之津城团团住,只等立住阵脚,继而挥师抢城,一举擒杀匪首阎汕。

    是夜,月隐星稀,楚军发动突袭,楚王熊赀引领中军两万紧守津城南门,余部四万精兵,分呈左右两军,猛攻东西两门,余留北门供其流亡。

    谓之此情,巴君巫咸急而召见阎汕,问日:“我今帅军深入楚境,诱得楚举六万大军来敌,直见敌众我寡,其利夜暗之便袭我,有攻我左翼西门者,亦有攻我右翼东门者,还见南门压有一军,我之士卒谓此军心受挫恐慌不已,如欲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将军可有良策应对?”

    阎汕回日:“如此者,谓之震寇。利以出战,不可以守。选吾弓兵弩卒五千为之左,车骑戟士五千为之右,直出南门取楚中军,疾击其前,急攻其后,或击其表,或击其里,其卒必乱,其将必骇,则可制敌取胜矣!”

    巴君巫咸续问道:“取敌中军,谈何容易!南门中军乃敌主将所在,其卒势必负隅顽抗,若我前军车骑戟士无能急下,彼时敌使东西两门楚军回援,截我前军车骑戟士,阻我应援弓兵弩卒,致我两军失联无能协同作战,必见将无固守之心而全军扰乱,卒无死战之志而散乱奔走,似此该当如何?”

    阎汕答道:“巴君所言甚是也,臣亦早已谋划周全!似此种境况,亟当明审号令,著我中军倾城而出强援,举火为号,各部一鼓,竖分敌我方位,与之前后两军内外策应,或击敌外围,或突敌内侧,待战至胶着之时,旋即烬灭火炬,停鸣钲鼓,命各部士卒佩带袖标识别,楚军势将茫然无措不分敌我,我再出其不意,使之三军疾战,战时定要凶煞生猛,势叫敌军胆战心寒,则可使我军大获全胜也!”

    闻此,巴君巫咸抱拳赞日:“将军高谋也!”言讫,二人分头行事,阎汕遂携前后两军出城应战,巴君巫咸则领得中军驻守城中。

    而此后每一步,皆如阎汕所料,激战半夜,楚军落荒而逃,楚侯熊赀亦为巴军所伤,六万大军仅剩得四万余。

    楚王熊赀领得残部狼狈退往郢都,钲破鼓哑旌旗不展,于路口吐鲜血数次,临抵郢都城下,众人松却一口气,以为进得城中便为安全矣!未曾想,护卫中郎将前往城下叫门数次,却见城门紧闭纹丝不动。

    众皆不知其所以然,楚王熊赀遂亲至城前,谓上喊道:“吾乃楚王熊赀是也,快快开门迎进!”众皆默言,山野宁静,凭空闻得回音。

    见之城中无人回言,楚王熊赀遂又喊道:“今日何人值守?楚师还城,快开城门!”

    这一次,不待音落,城头转出一人,只见其裤脚随风飘飞,独座轺椅谓下回言道:“大楚争世,唯有战死之将,无见败军之师,君今败退归来,恕臣无能迎进也!”

    众人循声望去,见得回言之人,乃是郢都大阍鬻拳也,闻其戏君之言,护卫中郎将随即驰马君侧,怒而叱日:“大胆鬻拳,王上还城,还不速开城门,将要反耶?”

    大阍鬻拳巍然无动,执言回道:“人无胆色,不敢谏君纰缪,臣有无反意,我王尽知也!”

    楚王熊赀深知鬻拳脾气秉性,其人忠勇敢言,刚正不阿,论其谋反,无稽之谈也,今日这般阻挠,必是己行不适,遂谦言问道:“鬻卿欲纵寡人何为?”

    见之楚王低言,大阍鬻拳痛言道:“非臣不欲迎王,乃知我王今日一旦踏入郢都,楚将颜面尽失,楚室边疆亦将为判臣所据,郢都再无宁日矣,中原诸侯若再趁势发难,或恐倾复社稷,还望我王明查!”

    闻其一习肺腑之言,楚王熊赀自惭形秽,垂首一声叹息,随之掣剑割下一段锦袍包裹伤口,继而回马谓对三军言日:“大楚开国至今,历经千难万险,未曾后退一步,今受小挫竟落荒而逃,寡人汗颜也!凡有血气者,随我回师攻克津城,誓擒判臣阎汕,不愿往者,即日起迁出楚境,寡人不予追究!”说罢,催马向前,直往津城方向走去。

    闻此壮言,三军随即重振旗鼓,眼见得一支颓靡败军,转瞬间变作一支精悍锐师,继而闻得令日还师破敌,遂后军变前军,成操典序列,转身起行视死如归,但见枪戟成林烨烨生辉,步履铿锵整齐划一,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实是壮观!

    还说阎汕施计据津大破楚军,正自设宴庆功犒劳三军,丝毫不知危险将临,及至夜深人静,巴军尽皆酣醉宿眠中,可说是毫无防备,遇楚军回师杀至,不到一顿饭功夫,津城旋即门破失守,楚军顺势涌入城中,顷刻间满城火起狼烟滚滚,楚兵满面煞气一路猛进,直如猛虎下山狼啸雾都,未费吹灰之力便将津城占领,巴军拼死突围,逃得万余残兵,奔赴黄地去矣!

    津城告捷,楚王熊赀本可籍此搬师凯旋,然匪首未擒,祸患仍在,其决议永绝后患,遂又领军出津城兵迫黄境。

    先文后武,楚王熊赀随即著就声讨檄文,使之与楚师同行,命黄执还楚逆阎汕,而黄君赢雷经阎汕撺掇,并未奉文行事,更与巴师残部合兵一处,出而抵御楚军。

    话不多说,刻日行军,两军会于籍陵,楚黄大战一触即发。楚王熊赀领军深入黄室境内,敌军四面合围而来,且楚军是为除叛而来勿留退路,远邦做战粮草接济无续。而敌拥黄、巴、权、三军势盛于楚,且处本邑作战,粮草调用不尽,更据籍陵坚城,占得地利之便,防御十分牢固。似此种情况,楚军想要破地取胜,可谓难矣!

    楚王熊赀闭居中军帐,冥思苦想半晌,念道使兵必出,后退无路,而敌据守坚城,欲求破之,首仰兵器之重,次倚士卒奋勇争战,再要查敌弱处,趁虚而入,则有望成心所想也!

    棋经有云,宁输一子,莫失一先,与其来日对阵疆场著其有防,不若趁势突袭攻其不备,楚王熊赀遂令三军执黑帜,携持攻城器械,人马衔枚而止声,悄然靠近籍陵城下,欲就夜色突起抢城。

    时至午夜,楚军开路先锋临抵城下,卒为楚军精锐,或勇武有力、或健步如飞、或视死如归,意欲籍此破城为全军开路,继而使之强弓劲弩隐匿于后,掩护前军作战,车骑步卒使为中军,待得攻破城门,迅即贯入城中歼敌。

    三军部署完毕,入夜旋即叱命抢城,楚王熊赀引百骑护卫登高而视,俯瞰疆场肃穆凝视,闻得一阵号鼓苍鸣,楚师三军疾出,武冲扶胥前后拒守,武翼大橹以蔽左,直扑籍陵城门。

    籍陵黄巴守军迫以迎战,飞箭如蝗点坠楚军,檑石如雨临城欺下,三军轮换有序,沉着应敌大有与城共存亡之像。

    见敌查觉反击,楚军开路先锋挺盾相迎,迅即强攻籍陵城门,车骑步卒随之跟进,强弓劲弩之士隐伏暗处,施矢挫伤城头守军,并于城周四处放火,号鼓更替此起彼伏,以此乱敌耳目。

    籍陵黄巴守军惊慌失措,直觉楚师似鬼魅自地冒出,似天神从天降下,耳闻目染处尽为楚军士甲,战不半个时辰,则显气竭师疲之像。

    还观楚军则见愈战愈勇,楚王熊赀传令,擒匪首阎汕者,赏金封邑,随后即见号鼓长鸣,楚军一鼓作气攻破城门,三军贯入城中驱敌。

    眼见得大势已去,黄君赢雷伙同巴君巫咸并阎汕弃师而逃,偌大一座坚城,不到半夜光景,即为楚师攻破占领。

    走脱匪首阎汕,乃楚王熊赀所不容也,当即下令于后追击,其将令不改,仍为擒匪首阎汕者,赏金封邑,数万大军受命倾城而出,留下籍陵一座空城。

    行不知几时,黄君赢雷携残部败退至淮水,渡河小憩之时,阎汕献计道:“此乃天助我也,淮水即为楚军葬身之地!我利此天堑设伏,必能击溃楚军!”

    黄君赢雷惊颜色恐,疑日:“仅有数千残兵,可敌数万楚军耶?”

    阎汕冷颜淡笑道:“平日不行,今日却可以!淮河水面宽及十余丈,且水流湍急暗流涌动,涉水囚渡无能也!楚军仓惶追击而来,事先定无预备船桨,要想逾越渡河,只得征用民用船只。然仅靠淮河水域民用渡船囚渡,楚师数万大军必将失了秩序!我可沿河屯兵筑垒阻敌前进,分兵一部扰敌后方,多遣斥候探查楚军动向,待敌大乱之时,我再偷过对岸撅堤灌水淹之,即可大获全胜也!”

    闻及此处,黄君赢雷应言道:“然!”说罢,随命左右从言行事。

    可怜阎汕忽却一点,楚室地处水陆纵横之若,其兵卒深习水性,随手取之一物,即可淌江越河,楚王熊赀亦乃久经沙场之主,并未使军慌越强渡,来至河岸观之滚滚河水,随即诏命三军止步休整。

    不到半日光景,楚军士卒遂将攀梯,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转制成飞江、转关、天潢等渡具,及至入夜,楚王熊赀下令焚毁粮草,明告全军将士,奋勇作战者生,畏缩怯战者死。

    随之号鼓声响,楚室三军一声怒吼,各携渡具奔河而入。及至对岸,旋即占领丛林、堤岸及山地等险要地形,以烟火为号,指明部队集结地,多置斥候警戒,布设四武冲阵,如此,则楚三军皆精锐勇斗,敌莫能挡。

    黄巴败师奔逃一天,业已是人困马乏,自揣楚无涉河渡具,遂着伏于堤岸宿眠,以期来日与楚决战,不期楚军趁夜突袭,闻得对岸喊杀声起,河面满布楚军船渡,竟一时无措,四顾无动。

    待之察清状况,黄巴残师已为楚军团团包围,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黄巴二君恐惧之余,迁怒于阎汕庸策误人,遂将所有罪责推卸给阎汕。

    为求自保,黄巴二君起意擒拿阎汕与楚和谈,阎汕亦知大势已去,驳楚与父复仇,已然无望矣!

    待之黄巴二君引军入帐,阎汕从容起身,弯腰深躬,谓对二君言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奈何天不助我,余知死期不远矣!感念二公随余起事,事虽未成,然情意堪重,愿以一死以解诸君困厄,余今自去矣!”说罢,昂首阔步领先行出账外。

    众人随行于后,不多时为楚军拥至楚王驾前,但见阎汕面无惧色,直面楚王道:“阎汕在此,楚君别来无恙乎?”

    楚王熊赀剑言叱道:“汝可知罪?”

    阎汕笑颜回道:“于君有罪,于我无罪,非欲论罪,罪在未能覆,无颜往见先父也!”

    楚王熊通轻言道:“如此,汝已自知难逃死罪也是!”

    阎汕直视其面,紧言道:“死有何惧,今与强楚一战,得以青史留名,死而无憾!余死则死矣,无罪乎黄巴,望君高抬贵手!”说罢,望其躬身厚拜。

    楚王熊赀厉颜回道:“为人不臣,背祖弃宗,举兵犯上,罪大恶极,汝死有余辜!黄巴之事,轮不到汝来劝说寡人,汝自安心上路便是!”说罢,即命甲士上前行刑。

    阎汕不语,任凭楚卒近身骚弄,过不多时,其手脚尽为楚卒绑缚动弹不得,腰牵一绳系于巨石,但闻楚王熊赀一声令下,连人带石头为之楚卒举起,缓缓行至河边,又闻得楚师三声齐呼,楚卒顺势将其投掷河中,溅起一朵浪花,因石拉坠,随见其人沉溺于河底,是非成败转头空,浪花洗尽阡陌,谁忆前尘!

    还见淮河水面复归如常,楚王熊赀纵身回视黄巴二君,既而一声大喝,黄巴二君惧而伏地,连连叩首请罪,央求楚王免予一死。

    楚王熊赀随即讥笑道:“为君者若此,直不如楚之一叛臣也!期求寡人予生亦可,亟当尊仰楚室,视为方伯,维楚君号令是从,可行否?”

    闻言,黄巴二君当即顿首应诺,连道不敢欺君。

    楚王熊通不复与言,纵离黄巴残军,旋即携师凯旋。

    楚巴之争到此告终,楚军尽展气吞天下之势,令诸侯莫敢轻视,换的一方水土安宁,楚室遂强,逐步踏上问鼎之路。

    世事无常,好运不济,楚师还军途中,楚王熊赀旧创复发,及湫原,无治而终,一代熊主就此落下帷幕,纵其一生,史书评道:“硬如挟雷带电,诡谲如翻云覆雨!”后人谥之日楚文王,

    主将薨毙,全师举孝,还至楚都郢都,大阍鬻拳弃车匍匐迎出,爬至楚王棺前,涕泗横流叩首道:“王上身死,卑职难辞其咎,世所能容拳者,维我王一人耳,识拳之才,任拳之能,除却我王,拳亦无可侍奉之主,生而无念,今且随君去矣!”说罢,取之楚王佩剑,自决于棺前。君子曰:“鬻拳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

    谓此熊主铮臣,三军无不动容落泪,随之收敛鬻拳遗体,随伴楚王棺木一同抬入城中,太子熊艰以嫡长子之身,依礼继嗣王位,降诏举国哀悼,楚室由此开启正争霸新篇章。

    风水轮流转,南疆事毕,北境又起风云,话说鲁公姬同有子公子结,业已长成行得冠礼,止待谈婚论嫁,惹得盟邦窥此连献殷勤,亟欲与之连姻交好。

    适见楚室陷巴下黄,国势如日中天,旁邻蔡室又与之暧昧不清,如其北上再掠中原,陈室则将首当其冲,社稷顷将覆亡矣!

    当世陈君陈公陈杵臼,乃英明睿智之主,察知宗庙社稷有危,自无坐以待毙之理,而以陈室之力对抗强楚,无异于以卵击石,需得天下诸侯合力相抗,方可解楚之难,遂行走天下,盟交四方诸侯!

    亲盟之法,莫过于联姻也!陈公陈杵臼先是与周联姻,出嫁陈女陈妫入洛,以期结好周王姬阆,利其口发声天下,欲行命于天下,话出王畿最为可信!

    后见周室威严不复,以致诸侯失制,更无说扼止诸侯内争,便是召聚诸侯会盟亦显力不从心,陈公陈杵臼随即感会到天下之事,还当天下人为,遂又转念盟好诸侯,撮合调停诸侯内争,从而引众一心,抗御外敌,于陈于世,皆为莫大功德也!

    当世诸侯,以齐鲁为首,当世之争,亦以齐鲁为甚,余之诸侯分附两邦对立,如得化解齐鲁怨愤,即能和悦天下诸侯,谓世无可匹敌,中原无忧,陈亦无忧矣,遂可成心所想也!

    大略谋定,适行足下,陈公陈杵臼遂先驾使鲁都曲阜,欲以公子结婚配事宜为突破口,率先与鲁联姻交好,进而寻机化解齐鲁恩怨,成则天下和,中原宁而复兴,陈室功德无量也!

    秋,九月,白露!陈公陈杵臼使临鲁都曲阜,鲁公姬同厚礼相待,置酒摆宴为其接风洗尘。

    酒已温好,两厢携手赴宴,入而各自循礼,籍依宾主坐定,鲁公姬同礼言问日:“秋后寒天,陈公餐风露宿跋涉至此,敢问何为耶?”

    陈公陈杵臼拱手谦言道:“不敢有瞒,寡人今日至此,一为与鲁联姻,二为与君论道!”

    鲁公姬同大笑道:“陈女貌美,天下皆知,得与陈公结亲,寡人之幸也!但不知陈公看上鲁家哪位公子矣!”

    陈公陈杵臼侧面愧言道:“鲁室公子皆乃人中俊杰,岂容寡人造次挑选,乃闻公子结尚未婚配,不知陈女有幸福侍奉公子乎?”

    鲁公姬同喜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其渎礼妄为,得陈公相中,乃小子福分也!况且郎才女貌合合佳怡,寡人今日做主,成了这庄美事!”

    陈公陈杵臼幸言道:“闻君此言,寡人幸甚!谨贺陈鲁缔成姻亲之号!”

    鲁公姬同拱手随言道:“陈公过谦矣,济得陈女出嫁鲁室,乃寡人之幸也!”

    陈公陈杵臼拱手还礼,进而趁接言道:“寡人时近痴迷参道,适有闲暇,敢与鲁公论述一二!”

    鲁公姬同问日:“何为道也?”

    陈公陈杵臼对曰:“寡人陋见,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智、信,皆其具也!”

    鲁公姬同请道:“望君详解!”

    陈公出杵臼紧接其言道:“仁者,不忍也,施生爱人也;义者,宜也,断决得中也;礼者,履也,履道成文也;智者,知也,独见前闻,不惑于事,见微者也;信者,诚也,专一不移也!”

    鲁公姬同不解问道:“此人之常情也,固人之本,如何施之于治之路耶?”

    陈公陈杵臼执言回道:“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敝,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

    鲁公姬同抚掌悦道:“如此论之,寡人必使此道弘人!”

    陈公陈杵臼挥手驳日:“此言谬也!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鲁公姬同辩道:“君言甚是,更有何言教我!”

    陈公陈杵臼续言道:‘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寡人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然公今贵为鲁君,富拥四海之地,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鲁公姬同接言问日:“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

    陈公陈杵臼随言答日:“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示败也。殷纣除先圣之道,为苟且之治,故为周代,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秆,熟烂如此之甚者也。寡人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周得天下以来,常欲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鲁公姬同轻点其头,问日:“如是说来,寡人可具仁、义、礼、智、信五常否?”

    陈公陈杵臼回日:“寡人识君,几近全具也!敌灾相馈可见仁,争敌纵囚可显义,固行周制可彰礼,任仕无私可谓信,唯缺智也!”

    鲁公姬同求释道:“何以见得?

    陈公陈杵臼直言回道:“谓君复与齐宋争锋,以致中原人心不睦,而使外敌有机可乘,寡人窃以为不智也!”

    鲁公姬同敛颜道:“寡人本无争心,亦非好战之人,奈何有人觊觎鲁地,试问陈公,代我之位,可否忍之?坏我社稷者,我必诛之!”

    陈公陈杵臼慰藉道:“同为周室封疆诸侯,凡事还当以大局为重,今见北境戎狄屡屡犯境,南疆楚室数欺中原,王朝社稷岌岌可危!周室即倒,我等可得安否?寡人深感忧虑也!如得齐人与鲁交好,可止干戈耶?

    鲁公姬同回日:“齐人若可以礼相待,寡人自无争锋相对之理,但为社稷故,众诸侯可以舍生,鲁人亦必可以忘死!”

    陈公陈杵臼悦道:“得君此言,足矣!鲁公可为天下计,余猜齐君亦非罔顾大义之人,寡人必尽全力化解齐鲁怨愤,以复中原繁荣昌盛!”

    鲁公姬同礼言道:“陈公大义,望其功成!”

    陈公陈杵臼复礼回拜,聊述刻余,应言月余之后,亲护陈女入嫁鲁室,继而请辞还陈。

    暨成盟好,鲁公姬同厚礼送其出城。

    还至宛丘,陈公陈杵臼即行操持婚庆事宜。

    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暨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更为天下睦个计,是故陈鲁二君对此尤为重视。礼程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无不章循周礼,往来拜访,其主人皆筵设于庙,入而拜迎于门,出而揖让相送,习言听命于庙,尽皆以敬慎重,据典而为。

    鲁公姬同随应陈公陈杵臼之请,择于鄄城行典纳亲,更邀天下诸侯赴会观礼。鄄城地近宋齐疆界,其用意不言而喻,乃冀望齐宋二君感昭鲁室诚情示好之意,进而赴会观礼,陈公陈杵臼随之从中斡旋,化解三邦怨憎,期使中原众志成城,莫使外邦窥视。

    夙兴,妇沐浴以俟见;质明,赞见妇于舅姑,执帚、枣、栗、段修以见,赞醴妇,妇祭脯醢,祭醴,成妇礼也。

    至夜,新人洞房花烛,观礼宾朋渐去,陈公陈杵臼籍言就兴品茗,诚请鲁、宋、齐三君别苑小叙适饮,期与诸君论势评天下。

    大喜之日,齐、宋、鲁三君不好驳其好意,尽皆应言而往。陈公陈杵臼喜而浓情相待,茶取雪山毛尖,水以昆仑清泉,茶具查皿一应俱全,进得苑内遂命下人退去,仅余四君对案而座。

    饮却一盏,鲁公姬同于众之先言曰:“窃闻治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广道德之端,抑末利开仁义,毋示以利,然后教化可兴,而风俗可移也。今见齐室享管仲之策,私有盐、铁、酒榷,均输,与民争利。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趋末者众。夫文繁则质衰,末盛则质亏。末修则民淫,本修则民悫。民悫则财用足,民侈则饥寒生。愿罢盐、铁、酒榷、均输,所以进本退末,广利农业,便也!”

    齐公姜小白对曰:“戎狄蛮夷,背叛不臣,数为寇暴于边鄙,备则劳中国之士,不备则侵盗不止。先帝哀边人之久患,苦为虏所系获也,故修障塞、饬烽燧、屯戍以备之。边疆用度不足,故兴盐、铁,设酒榷,置均输,蕃货长财,以佐助边费。鲁今谏我罢之四业,内空府库之藏,外乏执备之用,使备塞乘城之士饥寒于边,将何以赡之?罢之,不便也!”

    陈公陈杵臼从言道:“天下不平,庶国不宁,齐君之忧甚是也”

    齐公姜小白续言道:“故之于天下,犹一室之中也,有一人不得其所,则谓之不乐。故民流溺而弗救,非惠君也。国家有难而不忧,非忠臣也。夫守节死难者,人臣之职也;衣食饥寒者,慈父之道也。今子弟远劳于外,人主为之夙夜不宁,群臣尽力毕议,册滋国用。故相府丞令请建酒榷,以赡边,给战士,拯民于难也。为人父兄者,岂可以已乎!内省衣食以恤在外者,犹未足,今若如言罢诸用,减奉边之费,未可为慈父贤兄也!”

    陈公陈杵臼敬言道:“闻知齐君有此见识,九州万民之幸也!”

    齐公姜小白拱手拜谢。

    陈公陈杵臼续言道:“周疆之域,藐众方国,周之诸侯,数以百计,而遭番邦欺凌,百年不休,是为何故?

    众皆侧首视其面,谨待下言。

    陈公陈杵臼直言不讳道:“自平王东迁洛邑,天子名望渐微,诸侯力政,各自征伐不止,恃众而社稷危也!若得九州同德,天下一心,合聚诸侯之力,番邦蛮夷岂敢侧目窥探中原!”

    余众默然,面面相窥,视之陈公面目,频频恳首。

    陈公陈杵臼籍此谏言道:“在座诸侯,皆为一域方伯,领首一方诸侯,发一言,天下行!寡人不才,敢为天下计,诚请诸侯合盟,同御外敌!”

    谓其大义之论,众皆无意相辩,遂各起茶盏,齐眉礼敬,应承其言,齐公姜小白更是当面邀众东阳秋猎。

    至此,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鲁及齐侯、宋公盟,陈公陈杵臼如愿以偿矣!

    不数日,婚礼庆典完毕,四君同骑赴齐。

    遇得秋后艳阳,天清气爽,东阳猎场内,四邦君侯肆意驰骋。

    半个时辰后,四君汇集逐一鹿,入谷中迷途,时见一老公,齐公姜小白上前问曰:“老公安好,敢问此处是为何谷?”

    老公对曰:“为愚公之谷。”

    齐公姜小白疑曰:“何故?”

    老公回曰:“以我名之!”

    齐公姜小白续问道:“今视公之仪状,绝非愚人也,何为以公名?”

    老公对曰:“敢请陈之,故畜口牛生子而大,卖之而买驹,少年曰:'牛不能生马。’遂持驹去。傍邻闻之,以臣为愚,故名此谷为愚公之谷。”

    齐公姜小白笑言曰:“公诚愚矣,夫何为而与之?”言讫,以金打赏。

    乃归,以告陈、宋、鲁君。鲁公姬同讥曰:“此齐君之愚也!使尧在上,咎繇为理,安有取人之驹者乎?若有见暴如是叟者,又必不与也,公知狱讼之不正,故与之耳,速请修政也!”

    遭其当众悉落,齐公姜小白心生不忿,然其所言有理,且有宾客在,不便与之争论,遂忍下此言,引众续向里走。

    至麦丘之地,遇一老叟。齐公姜小白问日:“此谓何处也?”

    老叟对曰:“麦丘之地也!”

    见其清寡年长,齐公姜小白又问曰:“敢问叟年几何?”

    老叟笑曰:“民年八十有三矣。”

    齐公姜小白敬曰:“美哉!”使人取酒,与之饮。

    齐公姜小白举杯请道:“叟盍为寡人寿也?”

    老叟拱手敬曰:“野人不知为君王之寿!”

    齐公姜小白转而言道:“盍以叟之寿祝寡人矣?”

    邦人奉觞再拜曰:“使吾君固寿,金玉之贱,人民是宝!”

    齐公姜小白悦颜道:“善哉!祝乎!寡人闻之矣: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叟盍优之?”

    老叟奉觞再拜曰:“使吾君好学士而不恶问,贤者在侧,谏者得入!”

    齐公姜小白曰:“更有他言乎?”

    老叟奉觞再拜曰:“无使群臣百姓得罪于吾君,无使吾君得罪于群臣百姓。”

    此言似有君臣无伦之意,齐公姜小白不悦,愠言道:“此言者,非夫前二言之祝,叟其革之矣!”

    老叟潸然涕下,诚曰:“斐然!愿君熟思之,此一言者、夫前二言之上也!民闻子得罪于父,可因姑娣妹谢也,父乃赦之,臣得罪于君,可使左右谢也,君乃赦之!昔者,桀得罪于汤,殷纣得罪于武王,此君得罪于臣也,至今未有为谢也!”

    齐公姜小白还言道:“善哉!寡人赖宗庙之福,社稷之灵,使寡人遇叟于此。”言讫,扶而载之,自御以归,荐之于庙,而断政焉。

    及后,齐公姜小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非独管仲之功,亦遇之于此也!

    行进途中,鲁公又以此事奚言道:“齐室无人耶?君竟向民请言也!”

    齐公姜小白笑言驳道:“齐民之才如此,齐臣更胜齐民万千,何愁天下不宁!”

    鲁公谨拜不语,已然与之心生隔阂矣。

    齐公姜小白随又与众打趣道:“昔日,寡人猎得一鸣鹄,宰之,嗉中得一人,长三寸三分,着白圭之袍,带剑持车,骂詈嗔目,后又得一折齿,其体方圆三尺!敢请诸君猜言,当是何物也!”

    鲁公姬同遂又讥言道:“古籍有言,昔东夷夜叉,渡海与齐鲁战,齐君伤折版齿,后又听闻公子纠枉死,鸣鹄悬天哀啼,三日后,其体缩至三寸三分,遁入鸣鹄嗉中!寡人思之,当是公子执齿警君,仁德持政,莫复昔时败局!”

    闻此戏谑之言,齐公姜小白面色青紫频变,顾及诸君颜面,未为发难,乃拱手请辞,引众自去。

    宋陈二君楞立当场,嗔目侧首望向鲁公姬同,均漏诘难之色,继而各自离去。

    狩猎轶事传至禚邑,鲁母文姜知齐将犯鲁境,因之母子亲情故,遂如莒请其从中调和。

    冬,齐人、宋人、陈人伐鲁西鄙。

    亏得鲁母文姜暨有先见之名,两番入莒游说,方请得莒君文武并施,迫得联军退兵,护得鲁室社稷无虞,更使得万千军民籍免战火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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