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齐室伐戎御楚,声势大增,诸侯莫不竟相拜服,齐相管夷吾功不可没,齐公姜小白赐地穀邑予之,并起城纳其宗族子弟,欲教其永事齐室。
公元前662年,春正月,穀城建成,齐公姜小白大悦,即邀诸侯相庆,天子更使太宰前往致胙,于其言曰:“余一人之命有事于文武,使臣宰致胙!”且有后命曰:“以尔自卑劳,实谓尔伯舅毋下拜!”
谓此,齐公姜小白不敢擅为,请其驿管暂歇,入而乃召右相管夷吾而谋,右相管夷吾询情谏曰:“为君不君,为臣不臣,国乱之本也!”
闻得其言,齐公姜小白桀骜道:“余今乘车之会三,兵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北至孤竹、山戎,拘秦夏;西至流沙、西虞;南至吴越、巴楚。荆夷之国,莫违寡人之命,昔夏、商、周三代为王者,功亦不过于此也,今免礼受胙有何不可?”
右相管夷吾再言劝曰:“夫凤凰鸾鸟不降,而鹰隼鸱枭丰,庶神不格,守龟不兆,握粟而筮者屡中。时雨甘露不降,飘风暴雨数臻。五谷不蕃,六畜不育,而蓬蒿藜藋并兴。夫凤凰之文,前德义,后日昌,昔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雒出书,地出乘黄。今三祥未见有者,何敢自诩与王同功,无乃失礼乎?”
齐公姜小白犹惧其言,出而谓客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承天子之命而毋下拜,恐颠蹶于下,以为天子羞!”遂下拜,登而辞赏。
及此之后,齐公姜小白更倚夷吾之言,忧和天下诸侯,尝施仁德于天下,钧之以爱,致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周其君子,不失成功;周其小人,不失成命。于是天下之诸侯莫不知其之为己勤也,是以诸侯尽归之,譬若市人。夫如是,居处则顺,出则有功,讳动甲兵之事,以遂文武之迹于天下。
夏初四月,齐公姜小白巡游济水两岸,视察农田灌溉状况,途经梁丘之时,巧遇宋公御说,齐公姜小白乃邀其入当地府衙少聚。
入而见礼,分之宾主坐定,齐公姜小白随命侍者请茶,笑颜问日:“宋君何以至此耶?”
宋公御说领茶谢礼,承言回道:“实不相瞒,寡人此入齐地,是为寻公也,乃有要事相商,知君到此,特来相会!”
齐公姜小白拂臂请道:“有事知会一声即可,寡人即当前往拜访,何敢劳烦宋公远赴寻我,不知是何要事?”
宋公御说缓缓道来:“周室日渐衰败,无力御导四方,是以中原内忧外患,好在齐公挺身而出,为王分忧解四方之困,前者助燕伐戎,一战厘定西北,令人拍手称快!而南疆荆楚未定,昔日伐郑灭樊,大有倾吞中原之象,得齐公携手诸侯将其迫退,方得存周全郑,倚护中原!然如今汉淮之地尽属楚矣,楚侯熊恽掠我中原之心不死,近又蠢蠢欲动,肯请齐公出而谋事,领携诸侯拓定南荆之患!”
齐公姜小白谦言道:“宋公过誉矣!事及天子,关乎天下,寡人怎敢独善其身?只是楚未举兵起势,我亦不好兴兵加剿,或可行之邦交,离合汉淮诸侯于楚!其皆曾为周臣,必有怀君念国之心,说其离楚亲周,应非难事!可推汉中诸侯,多下南境走动,不需多时,楚患将可解也!”
宋公御说悦然道:“齐公良谋,我心安矣!寡人这便回陈天子,诏命诸侯依言行事,谨为天下诸侯,拜谢齐公情系天下之心!”
齐公姜小白礼言回道:“宋公折煞我矣,职属份内之事,不值一提!”言讫,请茶。
闲叙半日,两君话别,齐公姜小白继而御马出巡,领丛察视河域农情,宋公御说离而起驾还回,择道往洛邑而去。
一路徐向西行,宋公御说侧卧车中小憩,途经莘地时,突为车外锣鼓惊扰,乃愠怒问道车驾:“车外何事喧哗!”
车驾回曰:“百姓集结成群,朝拜东南紫荆山,似为某事庆贺!”
宋公御说闻言兴起,挑帘望之,只见车外百姓数以千计,敲锣打鼓齐举神幡,有序行向紫荆山,宋公御说顺势眺望,只见紫荆山巅金光漫天,印照山野炫彩夺目,令人不胜向往!
见此奇景,宋公御说,遂使车驾照问百姓是为何故?得言曰:“年前,元宵夜,有天星陨落山间,百姓出而观之,但见坠星引发天火,衬红半边天际,似如霓凰重生之象!百姓惧而不敢眠,通宵熬至清晨火灭,即见山头突现金光,乃道天宫神佛降临莘邑!事后,此间百姓不断献供紫荆山,祈祷神佛护佑!”
闻说,宋公御说自顾摇首叹曰:“农忙时节不务农事,而为之异象奔忙,去重求轻,政将亡也!”言讫还入车中,声教车架加紧赶路。
不出数日,宋公御说援引栾车行抵洛邑,许久未临天朝王都,所见与所想大为不一,其颓败景象令人触目惊心,但见城都大道之上,行人寥寥无几,仅闻蝉哀鸣阵阵,西风吹过街道,掠起枯叶四零飘落,再观两侧酒肆商号,及见门庭破败染尘,店中顾客更是门可罗雀,古藤老树随风摇曳,鸦起枝断毫无生气,昔日盛世京都,人声鼎沸,及至今时,尽皆荡然无存。
见景伤情,宋公御说亦顾不得这许多,还车催行直入行人府,见得府衙陈述来由,礼言请见天子。
许久未闻诸侯前来述职,今闻宋公求见,周王姬阆即喜又忧,喜者乃是诸侯心中还念大周天子,忧者乃是天下纷争不断,其来不知是为敬王,亦或是衅王?不管何说,来者是客,还当礼下召见,周王姬阆遂命行人府好生招待,待其歇足栉沐过后,请入紫殿觐见。
闻得王诏,宋公御说不敢多有耽搁,受命简单梳洗,稍加整理仪容,继而恭请行人大夫头前带路,孤身随之入殿进见天子。
不过多时,宋公御说随行入殿,见王叩曰:“外臣谒见我王,恭祈我王万福!”
周王姬阆笑颜请道:“无需多礼,快请平身!”
宋公闻言起身,周王姬阆续言道:“许久未有诸侯访周矣,今得宋君前来,洛邑臣民之幸,寡人甚慰!”
宋公御说上步见礼,拱手敬王道:“我王谬奖矣,上为王,我为臣,得王召见,实乃臣之幸也!”
周王姬阆亦即侬情还告道:“无论如何,卿今前来,寡人委实心愉!朝后,卿当留步与寡人同宴,一者为卿接风洗尘,二者遂我谋卿解惑也!”
宋公御说躬身诚挚道:“王即有言,敢不从命?臣谨拜谢我王隆恩,亟当万死相报,然今前来,实为有事相请!”
周王姬阆悦而大笑,拂袖请道:“寡人当前,卿勿拘束,大可直言也!”
宋公御说承言道:“南疆荆楚崛起,志在缔周称王,霸取天下,时入中原劫掠,诸侯深受其害,谓其势强,众皆敢怒不敢言!如不加以扼制,任其发展成势,则我大周江山社稷危矣!敢请我王降命,诏会诸侯联军驻防南疆,以御荆楚兵犯中原,更请我王著使出访汉淮诸侯,以此凸显我王问情恤众之心,以此感化陷地诸侯,令其反楚复周,亟此方可罹解楚患也!”
周王姬阆感慨允言道:“楚乃中原大患,寡人亦深受其害,及当诸侯共谋之,卿之所请,寡人自当奉行!”
闻及此言,宋公御说躬身颂道:“我王英明!”
周王姬阆爽朗笑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理当如此!”
宋公御说躬身再拜,起身即现忸怩态,轻言道:“另有一事,臣不知当讲否?”
周王姬阆当即爽朗应道:“但讲无妨!”
见王如是说,宋公御说乃敢启首谓上言道:“臣于来时路上,途经莘邑,天现异像,百姓盲目祈神而误农时,今秋恐无收成,此非兴国之征也,望我王戒之!”
周王姬阆颜转庄颜,颔首回道:“农事关乎火运,莘邑是为虢室属地,其为大周重臣,怎敢纵民如此妄为?寡人即刻差人前往查证,果所卿言,寡人定诏虢公矫正!”
宋公御说随言道:“我王明察!”
待其话毕,周王姬阆当堂遂受文书予内史姬过,著其前往莘邑查证其事。
二人商榷至此,政事业已谈罢,适时天已不早,周王姬阆随告退朝,即邀宋公御说共享晚膳,宋公御说盛情难却应邀而同往,及见二人携手而出。
竖夜,席开,君臣二人,把酒言欢,互诉衷肠,真个是:杯中斟满日月长,十里红尘十里伤。独醉人间一杯酒,只待秋风话悲凉!
如此一连席宴五日,然天下未有不散宴席,后因邦中事重,宋公御说无奈相辞,周王姬阆执手不舍,出城相送,其君臣情谊,妒煞世人也!
还说内史姬过,入莘查证祈神误农事宜,不日即还,回报王上道:“确见紫荆山现金光,百姓神往!”
周王姬阆紧言问道:“可误农时?”
内史姬过随言上报道:“稍有懈怠,经臣加以引导,现已回归如故,今秋收成无虞矣!”
周王姬阆宽慰道:“如此甚好!”
转念天现异象,周王姬阆一时兴起,继又问道:“山现金光,百年难见,内史可询是为何故也?
内史姬过诚请拱手上言道:“金光耀目,恕臣不敢近前查证,回访百姓,亦无所得,恐无能知其原委也!”
周王姬阆闻言释然,撇过此语,转而问道:“天现异象临莘,必有所兆,是福也?是祸耶?”
内史姬过对答道:“臣闻,国之将兴,明神降之,以监其德也;国之将亡,神亦降之,以观其恶也。故,有得神以兴者,亦有得神以亡者,虞、夏、商、周皆有之,其福祸难测也!”
周王姬阆遂顺言问道:“若此该当何以应之?”
内史姬过当即承言回道:“当以其物享焉,拟其现世之日,亦其物也。”
其言在理,周王姬阆遂从之,著其为使,入莘操办,以祈神佑。
内史姬过往而从事,闻虢公姬丑亦遣祝应、宗区、史嚚备器往祭,为免王颜受损,即携弃祀而还。
不日,内使姬过回洛,据实告王曰:“吾往行祭,闻虢公姬丑请命同行,臣以为,君臣有别,不可同礼行祭,故弃祀而还,万望我王恕罪!”
周王姬阆回曰:“卿无错也,此举甚为妥当!”
内史姬过进而上言道:“虢今与王争祀,是为罔上,德行尽失,必致诸侯妒恨惩伐,或将亡矣!”
周王姬阆无奈叹道:“虐而听于神,是兴是亡,皆为自取,由他去罢!”
内史姬过自退,独留周王姬阆顾影自怜。
话分两头,再说虢吏史嚚祈祀完毕,亦自还虢述职,谓君慎言道:“今入莘邑祈祀,遇王使亦往相祭,臣请同行见礼,王使怨而自回,恐其罪我贱王失礼,还望君上赴洛朝见我王,致歉释化误曲!”
闻语,虢公姬丑轻笑冷言道:“天将祥瑞,寡人自去祈福,何错之有?莘邑是为虢地,其来行祀,还得寡人应言首肯,失礼者,王也!念在君臣份上,寡人不予追究,著我赴洛请疚,确是万万不能!”
见君如是说,虢吏史嚚再三劝导,奈何虢公姬丑终是无动于衷,末了,只得怒颜喝斥道:“虢其亡乎!吾闻之,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虢多凉德,其何地之能容!”
虢公姬丑亦是不由分说,当即怒而还喝道:“大胆,竟敢当堂斥君,汝欲反耶?左右何在,逐出大堂!”
门外戟士闻命突入,将之虢吏史嚚架出,其陷人受兀自抱怨不平,虢公姬丑谓此充耳不闻,怒而甩手离去。
莘邑问神风波,就此告一段落。
回说宋公御说,自周都洛邑求得天子诏后,还邦即行御楚事宜。先奉齐公言,派出密使数百人,分赴汉淮诸侯,从中挑拨离间。后即携书往说中原诸侯,陈请诸侯资兵,合力抗楚,铸就长城。
郑、宋、陈、蔡等,无不深受楚害,尽皆应言奉诏,联宋抗楚,终了来至鲁室,亦为宋公御说陈情御楚,环说诸侯最后一站。
时年,鲁公姬同业已卧病一载矣,适闻宋公御说携天子诏到访,遂抱恙行朝召见。
入而会面,见鲁公姬同鸠形鹄面尽显病态,精神状态极差,恐不能久持,宋公御说遂见礼直言道:“近数年来,九州不平,匪患横行,犹以江南荆州为甚,今有天子诏在此,愿君与我携手抗敌,共卫山河社稷!”
鲁公姬同咳唾成珠,续之阵阵喘息,良久方才抚平气息回道:“原是此事,鲁为九州一员,本应与众同进退,然今寡人重病缠身,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待君音落,大夫姬友随即上奏道:“君上明鉴,中原既亡,诸侯将何存续?还望君上承受天子诏命,联手诸侯共御荆楚!君上身体抱恙不宜操劳,可使公子姬斑前往主事,今其北伐大胜归来,深得军民爱拥戴,出而必可建功!”
大夫姬庆腹有所谋,见其如是说,亦即出列谏道:“臣以为不妥!一者,君上躯体抱恙,难为重负;二者,大军北伐归来,亟需休整;三者,齐室虎居再侧,不可不防。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君上三思而行!”
大夫姬友辩道:“本末倒置,祸将无穷也!”
大夫姬庆亦即怒而回道:“内事不决,何以攘外?”
鲁公姬同轻捻额头,谓众言道:“二卿稍安,有宋与诸侯谋事,谅楚一时亦不敢兴兵,寡人现时确是抱病欠安,无力主导军政要事,待我精力稍长,再与诸侯共谋大业!”
宋公御说见言会意,虽稍有遗憾,然也于心见谅,遂简言上诉道:“寡人明了,多有叨扰,鲁公保重!”言讫,告礼而退。
朝会不欢而散,宋公御说自去,联众,一班朝臣分做两股叫骂而出。
孱行回宫,鲁公姬同自顾烦闷,生起了心事。一病经年至今时,亦知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矣!立储一事,便成其心中头等大事也。
其膝下生有四子,长子姬斑,原配党氏孟任所生;次子姬申,句裔小妾成风所生,季子姬启,陪嫁媵女叔姜所生,幼子姬遂,东门氏女芮姝所生。
鲁公姬同继位之初,临党氏筑台祭天,党女孟任出而见礼,人群中一抹靓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鲁公姬同谓之一见倾心,心神振荡不已。待至礼闭,鲁公姬同撇下众臣直行下台,寻其芳影而从之。两人一前一后,漫行半日,至暮还屋。临门,鲁公姬同以歌问情:“桃之夭夭兮,凌冬而益芳。中心如结兮,不能逾墙。愿同翼羽兮,化为鸳鸯。”党女孟任和羞而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鲁公姬同谓其芳心不许,转身失落而走。不待启步,身后有言传来:“君为贵,妾为轻,恐人所不能容也!”鲁公姬同闻声止步,转身大喜道:“吾当以夫人许之,愿与卿人和血盟誓!”党女孟任乃出,割臂盟公,岁余生子姬斑。
然则福祸难料,党女孟任因产子后身体亏虚,不过数载芳龄早逝,鲁公姬同感念党女孟任结发之恩,遂对其子姬斑分外宠爱,更有意立其为嗣,著大夫姬友为师,授其治国为政之法。
今知大限将至,立嗣一事已刻不容缓,却恐朝中众员意志相左,无人拥护公子姬斑,令其日后执政维艰,需先察众意,为其披荆斩棘。文武群臣虽数达百人,然皆闻命于三桓大夫,鲁公姬同遂依序召见庆父、叔牙、季友三人。
大夫姬庆应诏先入,端而见礼,二人隔帘相对,鲁公姬同卧塌阵咳,继而平复气息,直言问道:“寡人逝后,谁人可承大业?”
大夫姬庆早有篡逆之心,与之哀姜密谋久矣,亦知鲁公姬同有立姬斑之意,今其如是问,此中必有蹊跷,由是谦言有礼道:“储君关乎社稷大业,臣不敢妄言揣测,不不论日后谁将为君,臣定忠心辅佐,不负君恩!”
闻言,鲁公姬同宽下心来,随之轻言道:“甚好,汝且退下,召叔牙进见!”
大夫姬庆见言礼退,出而宣告叔牙进见,大夫姬牙闻言即往,行过大夫姬庆身侧,两人不由侧首对视一眼,旋即背道而驰,各自前行。
进屋问安,大夫叔牙敬言道:“臣奉诏来见,谨祈君上身体安康!”
鲁公姬同礼言道:“无需多礼,近前说话!”
大夫叔呀闻言往少数,临近纱帘
鲁公姬同随机一如前者问道:“寡人余时不多,不知何人可嗣君位,卿且为我决来!”
大夫姬牙沉思一阵,进而回言道:“臣不才,庆父为国忠诚谋事,外抵强济弱,内柔政爱民,才德兼俱,极得军民拥护,可当大任!”
鲁公闻言不悦,当即嗔道:“直如无谋,退下!”
门外与之庆父相视一眼,想到君上病重,大夫姬牙拟其要己拥护上位,却不知其意乃是诫己讳莫乱言,今见君上发怒方知弄巧成拙,闻上怒下逐客令,只得躬身告罪,转身悻悻而去。
鲁公姬同一阵剧烈咳嗽,着侍者宣见大夫姬友。
大夫姬友愣立原地少顷,侍者宣请二次方才回过神来,乃礼请侍头前带路,继而随行而入。
入而见君,行以大礼,大夫姬友谓上诚言道:“祈君安康,延年益寿!”
鲁公姬同稍歇,调顺气息轻笑道:“病这许久,怕是无能好转矣,冀鲁社稷万年,寡人死而无憾也!”
大夫姬友接言拱手慰道:“君上切莫言弃也,便是访遍中原,臣亦要寻得名医,治愈君上顽疾!”
鲁公姬同摆摆手道:“人固有一死,不必强求,只是寡人死后,还望卿等潜心为政,济鲁盛世万年!”
大夫姬友躬身言道:“臣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鲁公姬同心中甚慰道:“大夫赤诚可见!依卿之意,寡人之后,何人可承太庙之重?”
大夫姬友“父逝子嗣,天经地义!公子姬斑身为嫡长子,承嗣君位,无可厚非!且其新近伐戎建功,足可证其才识胆略,其若不能承受太庙之重,臣实不知道何人可为也!”
鲁公姬同闻言叹道:“然有人不意如此,言庆父之能胜斑多矣,可堪为君,卿以为如何?”
大夫姬友紧言立意道:“臣将以死奉斑!”
鲁公姬同“如此甚好!闻叔牙好饮,案有陈酿一壶,卿代寡人授与叔牙,好生劝说!”
大夫姬友躬身受命道:“臣定不负厚望!”
鲁公姬同转而言他道:“有生之年,若得再一赌鲁室山河风光,寡人心无余愿矣!”
大夫姬友承言道:“君上勿忧,臣来安排!”
心事落停,鲁公姬同转首侧眠,大夫姬友会意礼辞,取酒而退。
出得候府,大夫姬友取消还府,起驾直入城卫营,奉鲁公姬同口谕,调取精壮戟士三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大夫叔牙一族,不分老幼,尽皆抓捕下狱。
及至夜幕降临,大夫姬友携领三百戟士,团团包围叔牙府,并命道众人:“无令,擅自出入府邸者,杀!”言讫,翻身落马,捧端君赐陈酿,独入叔牙府邸。
只见大夫姬牙独坐大堂,面色肃杀谓对来人道:“为何如此对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夫姬友,其将陈酿搁置于案,侧首斜目谓对大夫姬牙道:“非我作难兄长,实乃兄长不应与君上作对也!”
闻言,大夫叔牙垂首自顾道:“如此说来,是为君上授意也!”
大夫姬友回身直视其面道:“兄长明知君上独爱公子姬斑,储君之位非其莫属,奈何还要逆君之志而为!”
大夫姬牙嗤讽道:“姬斑小儿,难当大任,鲁室制霸伟业,唯庆父可续!”
大夫姬友随即叹道:“皆为骨肉血脉,何忍相残?奈何兄长执意罔上!君知兄长好酒,特使愚弟奉上陈酿一壶,以此与兄决别,盼兄自决也!”
闻此话语,大夫姬牙亦即凄然笑道:“囚我亲眷,迫我自决,君上无情,便莫怪臣弟无义也!我府邸豢养死士,与汝戟士一战,胜负未可知也!”
大夫姬友旋即摇首道:“兄欲杀我,愚弟洗颈就戮,决然不敢与兄刀兵相争!然兄长可曾想过,今日出了这府邸又待如何?反叛之名坐实,其妻儿老小还有命耶?”
大夫姬牙垂首不语。
大夫姬友见势续言道:“今日饮得此酒,愚弟担保兄长有后于鲁!如若不然,弟今死于前,兄亦难逃一死,及至株连族亲,后继无人,兄欲如此乎?”
言讫,一阵肃静,良久无言。约过一刻,大夫姬牙启首直视其面,穆言道:“愿汝等君臣言而有信!”
得闻此言,大夫姬友奉酒于其前,毅然回道:“弟今起誓,有违今日之言,举族殉兄!”言讫,躬身托盘敬上。
大夫姬牙淡然一笑,拂袖掠取鸠酒,仰头一阵豪饮。
大夫姬友亦不复言,礼辞悄然而退。出得府门遂告百夫长撤兵解围,并命释放叔牙宗族亲眷。
待军退后,大夫姬牙行出府邸,沿街茫然前行。至逵泉毒发,身躯渐渐乏力伫立不住,咯血自嘴角流出,大夫姬牙拂袖轻拭,寻泉边园石倚靠而卧,垂首自顾言道:“今日之恨,来世定当寻尔清偿!”言讫,一口献血喷出,大夫姬牙心知大限将至,遂展颜一笑,翻身跌落泉池中。
隔日,大夫姬牙死讯传遍曲阜,人皆言其醉酒溺亡,唯大夫姬庆谙知内情,朝廷将有巨变,遂不动神色打捞其遗体好生安葬,一边静待时机,期求改天换地。
转眼数月,时至今秋八月,应鲁公姬同所请,大夫姬友为其安排车架,同其出廓巡游。未料不过半月,鲁公姬同因病于路寿终正寝,事发突然,大夫姬友恐曲阜有变,遂令秘不发丧,使人连夜返回曲阜,拥立公子姬斑为君。
竖日黎明,不待天亮,但闻一阵朝鼓急命,百官不明所所以,应召齐聚庙堂,只见朝堂内外满布戟士,银甲明晃晃夺人眼目,长戟冷森森令人胆寒,太庙内外戒备森严。
待得众臣聚毕,侍卿当堂宣读鲁公姬同遗诏,曰:“寡人禄膺天命四十有四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求有益于民。奈寡人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先贤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公子姬斑,仁明孝友,万民归心,即日承嗣君位。内外文武臣僚,宜同心辅政,以安吾民!”宣毕,跪而恭请公子姬斑继登大位。
公子姬斑面色凝重,缓缓向前行临君位,继而回身谓对众臣道:“父君骤薨,小子背痛欲绝,父君不归,小子决不履位,望众卿好生筹办父君葬礼!”言讫,跪地悲恸。
众臣见状,赶忙相随而跪,齐言道“谨尊上命!”
朝后,侍卿奉命抽调城卫营三千甲士,护卫公子姬班免遭不测,为求万全起见,并连日迁居党氏府邸。
话说离朝后,大夫姬庆路经府邸而不入,取道直往华仪亭而去,行不多时来至亭前,只见一女子早在亭下等候,此女即是哀姜是也!
入而相会,大夫姬庆急而直言道:“吾等谋划多年,举事便在今朝也!今若无为,恐再无机会矣!”
夫人哀姜叹而问道:“父亲直欲为此耶?”
大夫姬庆旋即愠色道:“这些年来,我曾多少次谏君制齐,君上可有一次听我之言?而今更与齐室交和会盟,汝母后之仇何日得报耶?唯有掌握邦国大权,方可倾举国之力伐齐,为汝母后复仇,兼偿为父心中夙愿!”
闻得此言,夫人哀姜眼角闪光道:“世事难料,此举太过凶险,一经败露,举族无存!不若忘了这世仇,你我父女,迁离鲁地,从此隐居度日,余生不问世事,可好?”
闻言,鲁公姬庆掌击石案,怒言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任由他人欺辱霸凌?夺妻陷女之恨,为父必予齐人报得,即便谋而无功,父亦死而无悔!”
夫人哀姜执拗不过,只得叹言道:“不知父亲欲作何为?”
大夫姬庆:“先君暴亡,新君立足未稳当,乃我起事良机,朝中文武,过半数为我朋党,为父只需登高一乎,鲁室即归为父所有,我欲弑斑立启为君!”
夫人哀姜忧道:“公子姬斑现在居党府,门人府客皆为其心腹,更有三千甲士日夜守护,谋之谈何容易!”
大夫姬庆冷笑道:“亦不竟然,汝可记得圉荦?”
夫人哀姜闻言惊起,面色突变,大夫姬庆点点头,续言道:“其今便在党府,汝往寻之合谋,必可成事也!”
大夫姬庆乃是其在世唯一亲人矣,夫人哀姜无奈,只得点头应承,继而欠身答礼,落寞而去。
话说这圉荦,曾为城卫营伍长,孔武有力,稷门修葺之时,单人负门盖于城前,人皆惊奇。时岁雩祭,讲于梁,圉荦受命安保。礼行,梁女出而观之,其生得靓丽多姿,圉荦年亦值年少气盛时,见此美人而春心萌动,遂含指呼哨,欲招美人一顾。没曾想,美人未顾,公子姬斑以其扰乱军纪为由,当众责令杖二十,贬为马夫。
事后,鲁公姬同为此诫训公子姬斑道:“圉荦者,力大无比,可拔山扛鼎,用之可成大器,废之徒留祸端,汝今当堂杖责,其必怀恨作乱,不若杀之,以除后患!”然公子姬斑不以为然道:“其虽乱纪,罪不至死,胡乱施惩,何以治军?”鲁公姬同拗其不过,便由他之意处置,圉荦遂留事党府,饲马至今。
不日,圉荦引马出而牧放,却见夫人哀姜亦在草地牧马散步,遂上前答礼道:“不知夫人到此,有扰尊驾,还请夫人见谅!”
夫人哀姜著其免礼,接言道:“无妨,汝乃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圉荦敬言道:“此等小事,吩咐我等下人操办即可,何须夫人亲为!”
夫人哀姜淡笑道:“闲来无事,到此走走,亦为见汝一嚅面!”
圉荦当即惊道:“折煞小人也!夫人欲见小人,使人唤过便是。”
夫人哀姜旋即敛颜道:“汝天赋异禀,能常人所不能,甘愿一世马乎?”
圉荦面显无奈道:“非小人不欲从事,实乃报效无门也!”
夫人哀姜转身柔言道:“汝之事,哀家略知一二,结起姬斑,还当由姬斑而解!”
圉荦垂首一声叹息。
夫人哀姜轻言续道:“姬斑不死,汝无为也!”
圉荦惊而抬首,颤言道:“小人万不敢做此想,昔日是为小人违反军纪在先,甘愿受罚,毫无怨言!”
夫人哀姜回身厉言道:“七尺男儿,怎可如此无志!”
圉荦慌而跪地道:“愿闻夫人教诲!”
夫人哀姜亦即收声轻语言道:“哀家话已出口,汝若从我,哀家保你荣华富贵,汝若逆我,为免事泄,唯有赐汝一死也!”
圉荦伏地颤栗,不敢声言。
夫人哀姜上前将其扶起,柔言慰道:“大丈夫处世,当谋不世功业,岂能嚅嗫似妇人?以汝之能,足堪柱国之臣,敢请与我共事,谋一世辉煌!”
进退无门,不若将死一拼,圉荦由是恳首言道:“承蒙不弃,愿为夫人效力!”
夫人哀姜淡笑道:“甚好!”言讫,倾身向前,附耳秘言,谓其如此如此,说得圉荦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一番耳语言过,夫人哀姜叮嘱道:“此事若成,汝将前途无量,事泄而败,死无葬身之地!”
圉荦稍加平复心神,颤声道:“小人谨遵夫人教言!”
闻得此言,夫人哀姜笑而欠身答礼,进而转身离去。圉荦如失魂落魄搬,伫立原地良久,至日暮时分,方才平缓思绪,继而引驹还府归槽。
话分两头,再说大夫姬庆,自华仪亭归来,以迎接鲁公姬同为由,入城卫营调取三千精兵,交由心腹共仲统领,离行时嘱托道:“好生迎接君上还朝,不得有损遗容,余皆人等不在军令之内,便不要回矣!”
共仲欣然受命,会意而往。
连夜疾行,至次日晨曦,与之大夫姬友回城车队不期而遇,共仲旋即使军将其团团包围,随机托印宣曰:“奉大夫姬庆口谕,我等前来迎送鲁公还朝,自即刻起,君上车撵由我等接管,余皆人等自行散去,如有不从者,斩!”
大夫姬友随言怒道:“荒唐!我等奉诏随行,岂能相离!”
共仲还印礼言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夫见谅!”
大夫姬友亦不客气道:“君命重矣?还是卿命重矣?”
闻此,共仲当即面漏凶光道:“大夫直欲违抗军令耶?”
窥此状况,大夫姬友料定朝中有变,必是姬庆指使,而今大局已定,面对共仲三千铁甲,自知无力与争,乃指而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汝等今日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我必束就正法!”言讫,遂领从众,奔往陈地而去。
见众退离,共仲继而引车而回,不在话下。
还说大夫姬庆,遣走共仲后,即携文武众臣二百余,直往党府门前逼言,问曰:“先君骤亡,公子受诏承袭君位,本当出而慰军安民,而今却是躲入党府,是何道理?”谓其如此胆大妄为,除却党府三千甲士,竟无人敢言,只因其历三世君候,朝中文武尽皆为其党羽毛。
恐其生乱,公子姬斑遂将三千甲士,尽皆调往府苑周周防卫,以致后府空虚。自身则携圉荦登临碉楼查视,谓其无礼,顾下言道:“有汝等臣子,寡人岂敢轻出,待季叔姬友携父君灵柩还朝后,寡人自会
大夫姬庆随言讥道:“未行加冕大礼,小子竟敢自称寡人,实乃大逆不道,如此无德,怎配为君?”
公子姬斑驳斥道:“吾承父君遗诏,名正言顺!”
大夫姬庆叹道:“先君识人不慧,错许人矣!”
公子姬斑愠怒道:“汝欲反耶?”
大夫姬庆拱手让言道:“臣不敢,然天下之大,总有不服之人!”
公子姬斑问心无愧道:“寡人行的正,坐的端,何人不服?”
大夫姬庆不语,府苑内外一时鸦雀无声。
过不多时,闻其身侧圉荦大喝道:“我不服!”公子姬斑始料未及,赶忙回首查看,只见一双大手朝己胸膛抓来。事发突然,公子姬斑避之不及,随之圉荦发力,整个身躯横在半空中。圉荦继之续言吼道:“暴虐无道,该死!”言讫,将其倒载,仍下碉楼。随之头颅着地,公子姬斑闷哼一声,旋即气息全无。
见之此状,大夫姬庆嘴角略过一抹邪笑,旋即正色手指碉楼道:“大胆刺客,行凶弑君,着即诛杀!”言讫,即见羽箭如蝗,飞向碉楼,圉荦不及声言,即为三千甲士射落碉楼,与之公子姬斑坠亡一处。
大夫姬庆随之登高呼曰:“先君骤亡,新君遇刺,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议,公子启德才双馨,堪当大任,即日起嗣位为君,承续社稷!”言罢,瞠目环首,恶视众人。
谓此,众皆不敢反驳,是以俯首齐言,曰:“愿从大夫之意!”
大夫姬庆展颜淡笑,一朝得志,傲然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