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巨大的声响传出。
幽州坚厚的城墙上,被撕裂开出了一道巨口,城区倒塌,直通城内。
硝烟弥漫之中,有将士拼杀之影。
有英勇先登之士。
但一次次都被守城的军士击退,不能突围而进。
“殿下,让末将领军而上吧,今日必定攻下这幽州城。”
行榻之前,程处默请命道。
一个月下来,这仗打的很憋屈,哪怕是火药都用上,还是不能突破幽州城的防线。
以至于整个行军行动都被阻挡在了幽州城外。
“鸣金收兵吧!”
李承乾凝重的说道,他将这一切都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以为有裴行俭、程名振等诸多名将,加上火药就能平推而过。
但古之围城,多是鲜能攻取。
诸葛亮北伐,数万大军被郝昭千人挡在陈仓城外。
张巡七千守军守睢阳城,抗拒尹子奇十三万大军多达十月之久。
陈友谅数十万大军,也是被蓝玉数千人挡在了洪都城外,而且,此时也已经有了火器。
现如今,双方的兵员差距本本就不是很大,想要在短时间里,攻陷幽州城,是不太现实的。
中原重城都是夯土而建,比高句丽建造的山城,不知道要坚固上多少倍。
而幽州城,是北方抵御戎狄的最重要的城池,其坚固和防备守军可想而知了。
武德元年,幽州便被设立为大唐五大总管府之一,是统领兵员的军务行政机构,就是为了能便宜行事。
幽州自古以来,就是军务重城,第一战,李承乾便要面对这快最难啃的骨头。
但是,要是将幽州攻下,那进军中原,也可谓是一马平川。
“殿下,如今战事已经到了白热态,就拼这最后一口气了,谁能挺过去,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一边的裴行俭也劝说道。
对于攻城之战,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自古以来,围城,就是最好的策略。
但是,那动辄就会耗费数月之久。
从他们的战略来看,这是不允许的。
“那幽州城头指挥战斗的是何人?”
李承乾还是摇了摇头,话锋一转,指向了那幽州城头上的那一位中年将领。
“此人是范阳郡公卢承庆!”
武行恭敬的答复,对于幽州的官员情况,不良人倒是打探的十分的清楚。
范阳隶属于幽州的管辖。
但是幽州的军政大权,在门阀崛起的隋唐时代,却是被卢氏所掌控。
安史之乱,也是从幽州开始的。
其实就是河北士族对关陇集团的一次冲击,是两大集团的相互角力所至。
“卢承庆!”
李承乾的脸皮不由一抽。
这卢承庆,李承乾自然是知道,这位可是唐高宗时期的实权宰相,不是许敬宗和李义府可以比拟的。
“宠辱不惊”这词,就是因卢承庆而发明的。
李承乾,更没有想到,还会与这样的一位牛人对上。
坚城加牛人,这能从正面攻破吗?
“殿下知道此人?”
裴行俭问道,从李承乾的表情上来看,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幽州城有此人守卫,强取不得,只能智取。”
李承乾点了点头。
这让众人也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此前的诸多战役,都是出自李承乾的谋划,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李承乾就是军神。
但是,在得知对方是卢承庆之后,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都不由暗中思索,这卢承庆是有何过人之处。
毕竟,在此之前,卢承庆名声不显,鲜为人知。
“郡公,叛军怎么会退军了呢?是不是我们的布置出现了纰漏了呢?”
卢承庆一旁的将领,露出不解的神色。
而后,其又望向城中,只见巷道之中,有无数的兵勇林立着。
幽州城防上,他们一直摆出了摇摇欲坠的模样。
就是为了引诱李承乾军来攻打,在有利的地形上,不断消耗对方。
幽州怎么可能会兵员不足呢?
这可是卢氏的大本营,就算卢氏姓族人,都有十数万。
卢氏发源悠长,其先祖可追溯到东汉末三杰之一的卢植身上。
在幽州这边大地上,沉浮多年,可谓根深蒂固,不知经历了多少的大风大浪,均是屹立不倒。
有道是:“自古幽燕无双地,天下范阳第一州”。
如今,十万大军叩关,对于卢氏族人来说,已算是司空见惯了。
也就是在盛唐之时,幽州少了很多战事。
不然,就是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
地处边境,民风彪悍,随便一个农夫,都是一员精兵。
城坚、将强、兵精。
“仁朂(xu),不用看了,是那位来了。”
卢承庆也重重的呼出一口粗气,由衷的感受到了压力。
“郡公是说,前太子李承乾亲自来督战了。”
卢仁朂目光远眺而去。
卢仁朂乃是初唐四杰卢照邻之父,也是属于范阳卢氏之人。
他的名声虽然不如卢照邻的名声大,但是在官途上的成就,那可是甩了卢照邻几条街,官至都尉,说是一员封疆大吏也不为过。
若无殷实的家境,可是读不起书的。
更别说能在官垄的时代里,闯出名声来。
卢照邻能那么出名,也托了卢仁朂的福了。
“对,应该是如此?也不知道朝廷的援兵可时才至。”
卢承庆有自知之明,他统兵尚可,肯定算不上其中的翘楚。
依城而守,对上一般的名将,他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乃至寻找机会,击败之。
但是在面对名声大噪的李承乾,他却底气不足起来了。
“郡公会不会多虑了?叛军的兵力顶多也就破十万,而幽州城内,若是全部聚集兵勇而来,也可达十万之众,依城而守,肯定能守住的啊。”
卢仁朂说道。
当然,他说所之数,是算上了卢氏隐瞒不报的人数了。
像他们范阳卢氏这样的大族,全部统计起来的族人可达四五十万。
“我们之前收集到的战绩难道会是有假不成?”
“李承乾哪次击之,是因为兵员领先了,此人极善谋攻,我不知到时候是何方面被其撕裂开来。”
卢承庆忧心说道。
自此李承乾不听朝中旨意之后,卢氏族人就有了防范之心。
把李承乾在高句丽、百济发动的战役都前前后后研究了一个遍。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但是越研究,就越让他们感到心惊。
因为李承乾所开展的战役,均是在以势压人,而且还都是出其不意,直击命门。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定会直接奠定胜局。
“如此等待下去,确实是被动至极,久守必失,不如主动出击,正面击溃之!”
卢仁朂闻言,也是觉之有理。
“袭营这种伎俩,对待蛮夷之辈可行,但是要击溃兵法大家,那就是在送死。”
卢承庆讥笑一声,这是在自嘲。
“话虽如此,但末将以为,可派千人队伍夜袭之,若是不成,也无伤大雅。”
“但若是试探出,叛军并无准备,启时便可再领大军杀将而出。”
卢仁朂建议的说道。
战局无常,任何可能都会发生。
此计,进退自如,是值得一试。
败,损失不大,胜,则是重创对方。
“确实可以一试!”
卢承庆深思半会,也是该转变战略了。
一味防守,反而给对方可乘之机。
此时的辽东军阵之中。
一群将领,也都陷入了为难之境中。
“诸位将军,多日交战下来,有何感想?”
李承乾率先开口,他也才赶至而来,也只是大致的了解战局。
“能有什么,就总感觉差那么一点点就攻打下了,就差那最后的一口气了。”
程处默哼声道,很是不甘心。
“但末将有一直感觉,这是对方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每当我方加增兵勇之时,幽州城中的防守力量也随着加强。”
裴行俭面露思索之色。
“确实是如裴将军所言这般,幽州城防也是随着我们的进攻力度而不断变化,末将也以为,这是对方守将,故意而为之,就是要引诱我军攻城。”
程名振也说道。
一番总结下来,众人都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想必是如此,幽州城之内,有大量的隐匿人口,之前所收集到的信息,肯定是不全对,战况拖延,怕是唐地各军也会相继干来,诸位可有破敌之策否?”
李承乾询问道。
现在不是在追究责任,而是尽快破城。
“十倍围之,五则攻之,但是现在并不能确定幽州城的兵员人数,怕是不能再进行攻击了,以免中敌之计。”
“末将以为,当想方设法,将对方引诱到城外进行决战之。”
裴行俭谏言之,这是他想到最善的解决战策。
若是能引诱而出,他就有办法能战而胜之。
“想让对方出城迎战,怕是不易,裴将军有何计,就直说了吧。”
卢承庆这人可是出名的沉稳,升迁不骄,被贬不馁。
这样冒进的立功行为,明显不是这位守将的风格。
再说了,作为大族之人,他们会缺这点功绩吗?
加上政治环境不良,立了大功,怕是得到的奖赏也就是那样。
“想要引诱对方出城,就需要足够大的饵了。”
裴行俭看向李承乾。
能让守军动心的饵,怕就是李承乾这个贼首了。
“本宫以前就说了,军旅之事,裴将军自可安排。”
李承乾默许了。
“那如此的话,还请殿下的行营前移,至于殿下本人,留在中军便可,末将会从军中,挑选出身形与殿下相仿之人,冒充之。”
裴行俭躬身道。
“不可,既然作戏,那就要作全套,本宫不但要随行营前移,还会前去会一会这个卢承庆。”
李承乾知道,唯有自己以身犯险,才有可能引得卢承庆出城而击之。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裴行俭脸色大变,他不单是担忧李承乾的本身安全,这样更会乱他的所有部署。
“裴将军,难道觉得,你没有能力保护本宫的周吗?”
李承乾当然也有自己的思虑,这样他自己露面了。
哪怕卢承庆想到可能是陷阱,他也会极大可能的发动攻击。
“兵势无常,末将确实没有这个把握。”
裴行俭摇了摇头,只要对方的兵锋直指李承乾,那么他所有的统领,都要围绕李承乾所展开。
而对方,只要下达命令追着李承乾砍就行。
说不定,幽州城外。
也会再次上演,张辽八百虎贲追十万大军追砍的局面。
统帅前倾的风险太大了。
“本宫不需要你的护卫,本宫自有把握能独善其身,你按照你的部署进行就是了。”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说道。
“殿下…”
裴行俭还要进行劝阻,这可不是儿戏,李承乾若是出事,一切都要玩完。
“不必多说,李震,你吩咐而下,行营前移,本宫这就去会一会这“声高冠带,为世盛门”的卢氏之人,有何不同凡响之处。”
李承乾不再听劝阻,直接领着亲卫出了营门而去。
夕阳余晖下,几骑人马的身影,被拉扯的悠长。
“城中守将,太子殿下行至,还不出城来迎接吗?”
武行高呼道。
一行人,停矗在了距离幽州城外三百步之外。
这是弓箭的射程最远距离。
不过,这并不包括床弩。
李承乾亲自前往,确实是有些犯险了。
但是,战争,也一般都会遵守着战争的底线。
阵前劝降,不放冷箭。
这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不然,就会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郡公,不如让末将出城会一会这李承乾太子吧。”
卢仁朂说道,他不识得李承乾,唯恐有诈。
“此人气势浩天,不是寻常人可有之,定是李承乾无疑,其都敢以身犯险,我又有何惧哉。”
“若是其不是野心太大,欲要打压我门阀,想必也会成为一代雄主,只是可惜,见知不足,岂不知,这天下,乃是氏族门阀的天下,他李家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罢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会被噎死的。”
卢承庆颇为惋惜道,本是双赢的局面,现在却演变成了敌对之势。
幽州城门打开出了一条缝隙,卢承庆单枪匹马出城而来,迎向了李承乾几人。
单是这一份胆气,就足以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