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夜很疑惑。
孙繁城是礼部左侍郎,就算要看科考学子的文章,也是要看那种会元级别的文章,根本就不会看方不夜这个落榜考生的文章。
孙繁城转头看向孙媛媛,二人都从目光中读出几分疑惑和不解。
刚刚那句话,明明就是庐州会元那篇气势恢宏文章的句子,怎么会是方不夜所写?
孙繁城毕竟在官场之中混迹了这么久,脸上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替换成了和煦的笑意。
“原来那篇庐州的文章,竟然出自后生之手,那敢问,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下一句是什么?”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不小,孙繁城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夜,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阁老之长风!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方不夜正色道。
“好!说得好!”
“后生果然好文采。”
孙繁城抚掌大笑。
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看来那篇文章,并不是出自方志鸿这个娼女之子的手笔,而是方不夜。
只不过,考卷不知被谁给调换了而已。
看来此次庐州科举,真该好好查查了。
若不是陛下让他暗中查访的话,恐怕方不夜此般见识不凡的后生,就要被方志鸿这种小人莫名顶替了。
还是陛下圣明啊。
“孙大人谬赞了。这几句并不是出自学生之手。”
方不夜看向周玄,“这几句,是恩师诗集,学生只是略作修改,自用而已。”
周先生?
孙繁城望向周玄,拂须点头。
能写出这般的诗文,这先生,见识非凡呐。
“老夫竟不知,这庐州琅琊学院,竟然藏龙卧虎,周先生,失敬了。”孙繁城起身拱手。
“老先生客气了。”
“虽然这几句并不是出自令徒之手,可整篇文章,气势恢宏,忧国忧民,能写出此等文章来,方后生想必也见识非凡。周先生如此年轻,就能教出方后生这般的人物,当真不凡。”
孙暖暖也在旁边暗暗点头,美目好奇地盯着方不夜。
原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庐州会元呐。
看他之前那般不卑不亢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个冲权势卑躬屈膝的小人。
而且,长得还挺英俊的……
那个方志鸿,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竟然冒名顶替了庐州会元,差点儿把真正的人才给埋没了,真是该死!
“孙大人莫要折煞学生了,一篇落榜之文而已。学生愧对恩师教导。”
方不夜神色黯淡。
若不是此番科举未中,小妹与母亲也不会受如此大辱,而恩师,也不会无辜受到他的牵连。
“后生此言差矣,此等文章,气势磅礴,惊世骇俗,老夫看了,也自愧不如。”孙繁城眼角带着神秘的笑意。
此时,还不宜将这件丑事捅破。
庐州出了冒名顶替之事,恐怕背后还有一只见不到的手控制着。
想要将背后之人连根拔起,方不夜恐怕还要受点儿委屈了。
孙繁城刚想起身告辞,忽然看到角落里面的一个木桶,咦了一声。
碎冰?
天已经快要入伏,本应该燥热无比,可自从孙繁城进屋之后,他便觉得屋内很清爽,并无燥热,原本他以为只是琅琊学院的天气所致,原来是这屋内,竟然有整整一大桶碎冰?
孙繁城来自京城,自然知道这个季节冰块的价值。
这么一桶碎冰,可价值不菲啊!
小小的琅琊书院,竟然出手如此大方?
“周先生,这些碎冰,是从北方运送过来的吗?”孙繁城问道。
周玄摇头,“是学院自产自用。”
“自产?先生竟然懂得制冰的法子?”
孙繁城很疑惑。
大周的冰块,都是从极北之地八百里加急运送过来的,在这般炎热的天气,这位周先生是怎么把碎冰制作出来的?
“略懂一二,老先生若想看,周某倒是可以带老先生逛逛。”
“恭敬不如从命。”孙繁城语气不禁带了几分恭敬。
看来这位周先生不同凡响,不光诗词写得极好,竟然还懂得江湖术数。
难为他还如此年轻,日后还不为整个大周输送不菲人才?
“爷爷,媛媛想留在房里,与这位学生请教一番书文,行吗?”孙媛媛美目俏生生地眺了一眼方不夜一眼,带着几分娇羞与崇拜。
自从读了方不夜那一篇文章之后,孙媛媛就爱不释手,对写那篇文章的学子心生敬仰。
本来看到方志鸿之后,孙媛媛心中失望不已,却没想到,在琅琊学院见到了方不夜真人。
那她可要跟方不夜好好请教一番。
至于什么碎冰?
哪里及得上人有趣?
“好。不过,只准谈论诗文。”
孙繁城心领神会,哈哈一笑。
看来她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孙女,看上周先生这位弟子了。
不过,仅仅是一篇科举之文而已,还不能说明此子当真有才。
孙繁城混迹官场多年,知道人善于伪装,这么多年,他也被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骗了不少,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是,爷爷。”孙媛媛甜甜一笑。
“老先生,请。”
周玄也看出来这姑娘对方不夜有点儿意思,并未阻拦。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再说,方不夜文采不菲,一表人才。一篇文章,征服礼部左侍郎的孙女,也不是什么奇谈。
他来自未来,知道男欢女爱本就正常,也没必要阻拦。
孙繁城跟着周玄,走到琅琊学院的校园里,看到四周的标语,孙繁城不住点头。
“妇女能顶半边天。”
“知识改变命运。”
“细节决定成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甚是有理。
这倒是比那些晦涩难懂的圣人之言,更加通俗易懂一些。
进了后院,看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八个大字,又看到数不清的瓜果蔬菜跟蔬菜大棚,孙繁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后院?
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田地才是。
再看不远处冒着烟的烟筒,孙繁城内心不由地暗暗思忖,莫非,那些碎冰,就是那几间瓦房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