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平复了下心情，“你就是陈老汉？”
陈老汉只是抬了抬自己沉重的眼皮，盘膝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
看上去，当真就像是痴傻了一般。
“你还记得程实吗？”
听到周玄的话，陈老汉下意识的身体一抖，随后缩成了一团，满脸恐惧，口中念念有词。
“别杀我，别杀我！”
周玄眯了眯眼睛，随后递给了狱卒十两银子。
“兄弟，能让我跟他单独谈谈吗？”
狱卒看到了银子，点了点头，“不过只限一炷香的时间。这是庐州大牢的规定，我最多给你延半炷香。你也别让我为难，万一被上面知道了，我也不好交代。”
“谢谢。时间够了。”
周玄说道。
随后狱卒离开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你没疯。”
周玄淡淡说道，“对吗？”
周玄看到陈老汉的眼皮一抖。
“一个人，就算疯了，可若是听到自己的仇人，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害怕，而是愤怒。”
“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愤怒。你没见过真正傻了的人。他们心中都有解不开的执念。”
周玄看到陈老汉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狠厉。
“你是那个天杀的派来杀我的，对吗？”
陈老汉双目通红，怒道，“来啊，来杀了我！老子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化作厉鬼，也不会让那天杀的过安生日子。我一定会回来索命！”
“你误会了。如果我是程实的人，你还没进门，就已经死了。”
周玄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报仇？”
可在庐州大牢，陈老汉没有自杀，忍受着凌辱与虐打，装疯卖傻。
就代表他还没有失去复仇的希望。
“与你无关。”陈老汉将身体靠在了墙上。
“我可以帮你。”
周玄淡淡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
帮他？
骗谁？
在整个庐州城，谁会为了一个平头老百姓得罪昌平侯？
除非是嫌弃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就算有权贵真的能对付昌平候，图什么？
就图他是一个平头老百姓？
“你不相信，无非是觉得你身上没有利用的价值而已。”
周玄站起身来，“但是我告诉你，你对我来说，有价值。”
“你想要什么？”
陈老汉的身体忽然靠前，眼底闪过了一丝希望，“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我什么都答应你！”
陈老汉的声音仿佛在嘶吼。
这几年来，他忍受着毒打与辱骂，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报仇的机会。
可他很绝望。
他知道希望非常的渺茫。
希望也在心里逐渐地破灭。
他想过死。
可是他还没有给自己妻儿还有儿媳报仇，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敢死！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年轻人，可他就相信这个年轻人。
因为，这恐怕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管付出什么样子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你不该这样。”
周玄说道，“就算你想要报仇，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程实派来测试你的，你怎么办？”
“我不在乎！”
陈老汉的双眸变得通红，“反正他早晚会杀了我！”
“只要能报仇，你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哪怕是我死了！”
“你到底能不能帮我杀了程实这个畜生，你说！”
提到程实这两个字，他再也按捺不住这三四年来的不甘与屈辱。
每每想到家人在他的面前惨死，陈老汉心如刀绞。
如果没有程实这个畜生，他原本家庭美满。
有个贤惠的老婆，有个能干的儿子，还有个聪明懂事孝顺公婆的儿媳妇。
甚至连他，也被程实这个畜生害进了庐州大牢，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不甘！
他想要报仇。
可他只是个平头老百姓，在硕大的昌平侯府面前，他连个蝼蚁都算不上。
只恨他当年太过弱小，那一刀，竟然被程实的小厮们夺了去。
不然的话，他拼了这条命，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
“给我点儿时间，我会用程实的人头，祭奠你枉死的家人。不过……”
周玄的身子俯下，双眸盯着陈老汉，一字一句道，“在这之前，你最好好好活着，亲眼看着那畜生人头落地的那一天。”
陈老汉一怔。
此刻，他的心仿佛被重锤敲打了一般，狂跳不止。
这是这三四年来，第一次有人把他的命当回事。
“你想要什么？”
陈老汉喃喃说道，“我身无分文……”
“你看中的是你的人。”
周玄说道，“你只管安心地等着，等着我把程实的人头给你送来。”
“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我愿意做牛做马，当你仆人一辈子！哪怕你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陈老汉一字一句说道。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会找机会，先把你救出来。”
望着周玄转身离开的背影，陈老汉深吸了一口气。
若他能杀了程实，他就算下辈子，也要找他报恩！
离开庐州大牢，周玄刚回到琅琊学院，来了一个客人。
周玄没想到，竟然是新任的庐州府尹，邹文成。
邹文成是个三十多岁的儒生打扮，相貌堂堂。
进门之后，冲着周玄拱手说道，“周先生，本官不请自来，前来拜会，没有打扰吧？”
“邹府尹请坐。”周玄做了个请的姿势。
入座之后，邹文成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上任之前，他曾听说周玄的传闻。
教出方不夜这个庐州会元，还发明了不少新奇的玩意，一炮而红，生意也做的红火。
而且上任之前，萧天权特地把他叫了过去。
让他有事情可以去请教琅琊学院的周先生。
连圣上都如此看重的人，邹文成自然是不敢怠慢。
只是让他没想到，周玄竟然是个年轻人。
他原本还以为周玄是个老夫子。
“府尹大人来，有事？”
周玄问道。
“听闻周先生是大才，本官初到，特来拜会。”邹文成哈哈笑道。
周玄笑了笑，“邹府尹，其实在下是个直肠子。府尹大人尽管有话直说便好。”
邹文成被看出来了来意，笑道，“果然瞒不过周先生，本官此番前来，的确有事想要请教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