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石珉玥要去见“贵人”,便精心打扮了一番,其实自从与林羽恒确立关系,珉玥哪一日不是精心打扮?有时清丽脱俗、有时典雅高贵、有时民间女子、有时宫中佳丽,只是这日打扮得更像林羽恒家的女主人罢了。
林羽恒这几日送了珉玥甚多上好衣料的裙衫。珉玥挑选了一袭霁色衣裳,与之相配了一件白色彩绘兰花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外披一袭青色纱衣,裙上的兰花正和了珉玥高贵典雅又脱俗的气质,一根品绿色宽腰带勒紧细腰,突出了珉玥窈窕的身段,显得娇媚更甚。
“三哥”珉玥轻唤已在前厅等待的林羽恒。当珉玥现身那一刻,林羽恒才明白什么叫国色天香,他不禁看得如痴如醉。珉玥对林羽恒多了几分钟情,心中多了份期盼,眼中自然更多了些光彩。她的眼睛晶莹、柔和,仿佛春日清晨的阳光,闪亮而不灼人,唇如温玉,嘴角微弯,让人感到惬意,她将所有美好的气质融于一身,却一丝也不嫌多余。石珉玥在林羽恒眼中仿佛不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块美玉,他真想紧紧抓住她、永远拥有她。
“三哥”珉玥又稍大声些地唤了一声,林羽恒如梦初醒,倒也不掩饰,道:“你太美了,我看痴了。”珉玥曾也被男人这样看过,但哪个不是遮遮掩掩,被发现后找借口搪塞,只有林羽恒这么直白地承认,女儿家最受不了这样坦荡的爱慕,珉玥对林羽恒又倾心了些许。
林羽恒携着珉玥来到了醉香楼天字房,推门进入,已有一人安坐桌边。他中等身材,看起来四五十岁年纪,头发梳得十分细致,没有一丝凌乱。蓝灰色的长袍领口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衬得清冷的肤色更显严峻,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极黑的眼眸,仿佛能射出利箭,当珉玥与他的眼神相遇,感觉浑身一冷,有说不出的紧张不安。
严峻的面庞见林羽恒进来了,立刻闪现了成堆笑容,五官都聚在了一起,仿佛平静的湖水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他热情地招呼林羽恒:“羽恒兄,好久不见,让老夫甚是想念。”两人互相行礼,林羽恒也豪爽地笑起来,道:“威兄贵人事忙,老弟不敢打扰那!”
原来这人就是郭武军中的周威,正是在郭武军中捉拿晓芙的那位。
周威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双眼却色眯眯地瞟向珉玥,低声问:“子都啊子都,这又是哪位俏花娘。”林羽恒平素身边围绕着的多是歌舞伎,皆是花丛中人。珉玥眉头倏地皱起,一脸不悦。周威也发觉了,更见林羽恒不急着言语,知道自己必有失言,更是一脸堆笑,如同湖上的大风持续刮着,心想:“不是情人,想必是林羽恒的朋友吧。”周威试探道:“这位女侠贵姓?”石珉玥还不知道周威的身份,如果知道此刻必是不能同处一室了。石珉玥不知该不该暴露自己,瞧瞧林羽恒,希望他为自己解围,林羽恒嘴角邪魅一笑,道:“威兄,不认识她吗?再仔细看看。” 石珉玥不明白林羽恒为何要这么说,莫非此人曾经与自己认识?
林羽恒以为周威曾任石信贵朝中大臣,必能认识最得宠的公主,谁知正是因为石信贵过于保护石珉玥,生怕大臣与自己反目,故从不让她与大臣见面,周威仅仅在契丹攻城那次见过石珉玥,但那时情形危急,也没好好看,石珉玥的装扮也已与那时大不相同,周威更是认不出了,否则也不会在郭武帐中将晓芙认成石珉玥,这一层是林羽恒没想到的。但错打错着,借着夜色掩护,周威在郭武军中连晓芙的样子也没看清。
周威不明就里,又从头至脚细细打量了石珉玥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说:“老夫眼拙,委实认不出了。”林羽恒仰天哈哈大笑,道:“石信贵最宠爱的公主,你都认不出了!”这一说,吓得周威一身大汗,想是石珉玥已将自己挡在路中缉捕她的事都跟林羽恒说了,这回来是要为难自己了。“不,”他转念一想,“林羽恒与石珉玥是什么关系还不清楚,何况今天他带石珉玥来必不是来难为自己,要不就不必来了。”想及此,他浑身松落了不少,赶紧起身作揖,道:“失敬失敬,老臣的不是。”珉玥一怔,才知这人是父皇旧臣,以为他是来帮助自己的,忙道:“不打紧,您快起身。”周威以为自己所料极是,更放松了,谁知林羽恒却说:“珉玥,此人叫周威,是刘镇原的亲信!”经林羽恒提醒,珉玥转喜而怒,又想到晓芙曾说的话,厉声道:“你是谁的人?!”周威尴尬至极,道:“我,我”林羽恒却轻描淡写地说:“曾经是谁的人不重要,现在定是皇上的人了,是当今皇上的人。”他示意周威坐下,又对珉玥说:“周大人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咱们有什么棘手的事办不成,周大人却能办成。”珉玥听出了林羽恒这是让自己隐忍,有事求着周威,她忍着满腔怒火,双手互相死死地掐着,心中万分煎熬,却只能安坐于此。
林羽恒轻抚珉玥的后背,周威立刻就捕捉到这样暧昧的动作透露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他笑嘻嘻地对林羽恒说:“咱们公主可是金枝玉叶,望羽恒兄多多照顾。”林羽恒也不拘谨,大方地说:“威兄放心,公主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一定让她万事顺意。”话赶话,林羽恒接着说:“只有一事让公主的心情大受影响。这事还就只有靠威兄才办的成。”边说边斟满了自己与周威的酒杯。
“哦?什么事?”周威疑惑地问。“石皇被契丹俘虏了,至今还在契丹。爹爹在外受苦,做儿女的岂能安心?”林羽恒说这话时手不仅指向石珉玥,也带上了自己,便是说明自己也与之相关。
周威心想:“我是刘镇原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帮助前朝公主,治我个卖国之罪,那是满门抄斩。可是若不帮林羽恒,他断我粮草而助他人,又或者联络江湖豪杰追杀我,那我也是不得安宁了。”一会儿功夫,周威转了八百个心眼子。
想了这么多,周威却用极为轻松的语气说:“子都先说说是什么事,我又不是观音菩萨,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林羽恒道:“这事你准能办成。石皇现在契丹,他已经无权无势,对于契丹他不过废人一个,”林羽恒轻轻捏了一下珉玥的手,希望她理解自己的言语,“但对于珉玥和我,他却是很重要的。如果契丹能放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周威边听边点头,道:“话是没错,但是契丹凭什么放呢?”林羽恒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虽然石信贵已是废人,但即使是契丹的一条狗,别人也不是说要来就能要来的。林羽恒道:“这就是要找您的原因啊!谁不知您与契丹枢密使耶律楚涵关系不一般。”周威这一惊可不小,他思忖:“我与耶律楚涵的关系他是怎么知道的?林羽恒说这话明明就是在威胁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看是不能了,且听听他还要说什么。”
契丹枢密使掌管全契丹兵权,当初周威一面投靠刘镇原,一面与耶律楚涵暗通款曲,刘镇原只知周威对契丹了解甚多,对他刮目相看,委以重任,却不知道他不限于了解,已然是契丹的走狗。周威尽管假装淡定,但也逃不过林羽恒锐利的双眼,他紧接着道:“放不放不就是他的一句话,您跟他说说,一个废人留着作甚。”周威认真地听着,思考着这笔买卖的得失。林羽恒不等他多想,又说:“石皇若能回来,我可是欠了您一个大人情,来日必报。”一听这话,周威立刻显得精神矍铄,看来这笔买卖做得成。周威双手举起酒杯,道:“好说好说,咱们先满饮此杯。”林羽恒知周威这就是答应了,笑着举杯一饮而尽。石珉玥听到二人的话,对周威的所作所为越发清晰,也越发憎恨,真恨不得食之肉、寝之皮,但父皇能否回来全依仗此人,只能忍着,满脸憋得通红,不发寸语。周威这势力小人也不在乎,尽是与林羽恒觥筹交错,关于救石信贵的事不便在此提及,二人约好明日林羽恒处详谈,按部就班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