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紧攥着手中的剪子,铁制手柄嵌入血肉之中,晕开了尖锐的痛。
那疼意拉回了她三分理智,不至于叫她陷入这柔情蜜意里。
“你从黑暗中走出来,可以为自己博个好前程,也可以为你母亲报血仇,至于我,不过是你生命里的匆匆过客,经年之后无迹可寻。”
“殿下。”陆廷压抑着眸中的痛色,试图伸手去碰她俏丽的面颊。
永乐倏地抬手,攥住剪子剪掉了垂在身前的那团乱发。
木梳裹着发丝砸落在地,她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赤红的眸子,不容置喙道:“本宫对你的情犹如这缕发,断了便是断了。”
说此一顿,她微微别过头,伸手指向他身后的屏风,“本宫如今乃待嫁之身,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违礼法,冥统领请吧。”
‘待嫁之身’
‘有违礼法’
这些字眼好似利刃扎在男人心口,疼得他窒息。
她将这段感情视作孽缘?可这段孽缘不是因她而起么?如今他入了局,她却要抽身而出,还逼着他也放下,这是何道理?
既然招惹了他,那就别怪他纠缠不休,他从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良善之人,也不会受什么礼法约束隐忍退让。
既然跨出了这一步,他就没打算放弃,亦不会将她拱手相让。
‘啊’
殿内响起一道惊呼声,银盘内的烛火打落在妆台处,将镜前两抹纠缠的身影投射到光滑的地砖上。
风一吹,烛光摇曳,那两道人影也随着摆动,几乎融为了一体。
陆廷将少女一双细白的腕子固定在头顶,掐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抵在妆台前,炙热的吻笼罩而下。
他也想细水长流,轻轻柔柔的哄她,诱她,慢慢找回被他弄丢的情意。
可她如此决绝,半分余地都不肯施舍,他若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悬崖,余生再难求一个圆满。
即使这样,不如强势闯进来,打碎她的故作镇定,也粉碎她的计划,叫她失去冷静,或可趁虚而入。
永乐呜呜了几声,避不开他的强势,只得奋力挣扎。
男人特有的松木香萦绕在她鼻尖,侵蚀着她的感官,那是怎样一种滋味呢?既迷恋又抗拒,痛并快乐着。
若他早几个月这样与她口齿相依,将她搂进怀里细心呵护,她都不敢想她会有多幸福多满足。
可如今……
想起两国的联姻,想起单纯温良的乌图,痴迷过后便只剩刻骨的负罪感。
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沿着嘴角渗入唇齿之间。
陆廷尝到了咸涩的味道,身体微微一僵,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垂头看向仰卧在妆台上的女子,见她泪流满面,眸中的暗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殿下……”他沙哑着声音轻唤,松开她的双手,伸出指腹擦拭她脸上的泪珠。
永乐别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哽着声音道:“本宫若因此身败名裂,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
陆廷忍着心口泛起的钝痛,箍着她的腰肢缓缓将她抱起来。
“你不会身败名裂,两国联姻的事情交给臣来处理,臣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嗯?”
他一边询问一边亲吻她的发丝,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所以只要他乐意娶,她就该背信弃义辜负乌图的一片赤诚之心转投他的怀抱?让乌图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怒火中烧,她摁住他的肩膀使劲儿推他,“晚了!自我拿到皇兄的赐婚圣旨那刻起,这场联姻就已成定局,你即便爱我爱得肝肠寸断也晚了。”
“你放开本宫,放开本宫。”
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她就开始用拳头捶打,力道一下重过一下。
陆廷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挺拔的身躯也在摇摇欲坠。
之前还不屑用程霖给他出的苦肉计,这会倒有些蠢蠢欲动了。
永乐察觉到他箍着她腰肢的力道减弱了不少,只当他的固执有所动摇,便蓄足了力气猛地一推。
某人顺势朝后退去,踉跄了几步后,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侧头猛地吐出了一口淤血。
永乐在剧烈喘息,撑大杏眸看着摔倒在地的男人,后知后觉掌心传来阵阵湿热黏腻的感觉,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怔怔地垂头,目光所及处一片刺眼的红,刚才她情绪太过激动,竟一无所觉,还不断地使力。
可从中州地界赶回来至少得三日时间,即便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回京的途中也该结痂了才对,怎的被她这么一捶又流血不止?
除非……
想到这男人又糟蹋自己的身体,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她满脸愤恨的朝地上的男人望去,只见他双眼微合,面露痛苦之色,额头更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黑色劲装,而是一身宝蓝色锦服,布料的颜色浅,左肩被血水浸染的痕迹清晰可见。
永乐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拳头,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他从不听她的,她让他好好保重身体,可他从未听过她的。
眼看男人浑身开始轻颤,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到他跟前,朝着他的双腿踹了几下。
“起来,别装死,本宫不吃这一套。”
无人应她,男人依旧闭着双眼,额头渗着冷汗,这会连面庞都晕开了一抹不正常的红。
永乐隐约感觉到他不像是在装死,联想到他冷淡的性子,大概也做不出这等装可怜博同情的事来,脸色倏地一变。
她急忙蹲身去探他的额头,触感一片滚烫,连带着额上的汗水都被蒸得冒起了白气。
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毫无知觉,哪怕掐人中也唤不醒他。
颤着手扒开他身前的衣襟,一道血淋淋的皮肉翻卷的伤口映入眼帘。
她狠狠咬了咬唇,朝外面喊道:“茯苓,到底谁是你的主子?你给本宫滚进来。”
先前她头发打结喊了茯苓,殿外就没回应,她猜是这狗男人哄住了外面的一众宫女。
话音刚落两息,茯苓便绕过屏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殿下,您……”
话锋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