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宁出身万忸于氏,他现在的官职是侍中、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爵燕国公。从一定程度上说,他现在就是李承乾的老师。
可李承乾呢,不喜欢上课,更不喜欢有人在他耳边唠叨,而且他是监国,政务缠身,很少有闲暇的时间,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给李承乾授课。
今天巧了,显德殿只有他们两个人,于志宁也干脆主动提出来,要给太子上一课。
李承乾也知道,老头子闲着无聊坏了,所以起了说教之心。也行,反正今天没什么事,那就给于志宁一个机会!
“孤听文纪先生讲过,于师在冠氏做县令的时候,很有政绩。孤想知道,于师是依律行事,还是灵活用事呢?”
于志宁捋了捋胡子:“那得看殿下问哪方面了!”
“人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人口的老幼,增长、衰减,都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农耕、劳役、战事,都离不开人口。”
这一次,朝廷东征,虽然征兵很顺利,但看到人口簿子,他在心中也是警钟大作,真是怕人口接不上,造成壮年不敷使用的情况。
而于志宁听到太子这么说,也是淡淡一笑:“这个问题啊,隋文帝当年也遇到过!”
隋朝初建之际,北朝的混战,只是民生凋敝,土地荒芜,国家百废待兴,国家的赋税,是一年比一年少,这让隋文帝很是头疼。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隋朝才有的,南北朝时期,土地兼并严重,百姓们因耕地稀少,无奈之下选择隐漏户口以逃避税收,而坐拥大片土地的豪强,则是通过更种手段逃避税收,所以隋朝的国库出现了入不敷出的情况,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日益衰减,国家根基漂浮不定,隋文帝也因此夙夜忧叹。
而为扭转这一艰难局面,隋文帝推行了一系列经济新政。而在这些新政中,最为关键便是整顿户籍和赋役的“大索貌阅”。
这是一种按照户籍上所登记的年龄与本人的实际体貌进行核对之策,旨在严格检查是否存在谎报年龄、诈老诈小的不法行为。
为确保检查户口的工作能够全面的开展,隋文帝把权力下放到县里,并明确其承担相应的重大责任。县级之内又精细地分为三个等级:五家为保,五保为闾,四闾为族。分别设立保长、闾正、族正,这三位领头人合称为“三长”。
每年正月五日,县令亲自派人前往农村,严格依照定样划分户等,以此作为征调赋税、力役的重要依据。一旦发现其负责范围内存在户口不实的问题,“三长”便会被毫不留情地发配边疆。
至开皇三年,隋廷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查出隐漏的丁男共四十余万人,其他零碎的隐漏人口共计 一百余万人。这个数字接近当时人口总数一半,成果不可谓不显著。
此外,隋文帝还规定,凡堂兄弟以下亲属同族而居的,必须果断分立户口,以此有效地防止了大户人家偷税漏税的不良行为。并根据输籍之法,按资产的多寡,将百姓分为上、中、下三等,以此来核定赋税的数目。
大唐承继隋法,把貌阅加以完善及制度化。貌阅首先是通过貌阅百姓形状,以定其所报的黄、小、中、丁、老是否属实。三岁以下的男孩和女孩都叫做黄,四岁到十岁的叫做小,十一到十七叫中,十八到六十叫丁,六十以上叫老。
大索貌阅,就是根据相貌来检查户口,输籍定样,编制“定簿”,以此为依据来收取赋税。这样,既能增加朝廷的收入,也能防止地方豪强和官僚勾结,营私舞弊。
要让于志宁说,现在的人口制度,已经足够用了,不需要再做什么改善。而太子担心的青黄不接,在于志宁看来,还是百姓不够富庶,如果有足够的能力,谁不喜欢多子多福呢?也不会有那么多孩子夭折了!
要问于志宁的主意,他的意思是,稳定赋税,是保证百姓的安居乐业的保障。只有朝廷有足够的钱,才能兴建水利工程、改善交通条件、普及学堂等利民之政。
水利工程的修建,能使得农田得到灌溉,交通条件的改善,能够促进了商品的流通和贸易的发展;学堂的发展,能为朝廷培养了大量的人才,为国家的长治久安奠定基础。
这样的繁荣,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太子开发江南的政策一样,可能要一两代人,甚至三四代人也说不准,总而言之,就要持之以恒。
李承乾叹了口气:“于师说的对,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政策是需要延续性的,这需要大唐往后的皇帝,代代明智决策、官员的廉洁奉公、百姓的辛勤劳动,三者缺一不可!而这三者中,最难的就是第一条。
“于师是想告诉孤,难的不是治国,而是克制自身的欲望!”
于志宁捋了捋胡子,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对李承乾这个太子,他还是满意的。能文能武,礼贤下士,心存百姓。他身上啊,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里不安分的想法太多,太能折腾。
当然,与杨广的乱折腾不一样,李承乾总是为了国计民生折腾。这一点,还是该表扬的。于志宁说他危险,是因为他觉得人不可能永远走运,万一摔了跟着,那作为太子,甚至皇帝,倒霉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了!
李承乾笑了,从李纲、张玄素,最后到于志宁,都怕他成为下一个杨广。李承乾就纳闷了,难道他跟杨广长的很像吗?
“不!老臣出身世家大族,也是见过杨广的,殿下的相貌与杨广毫不相干。但老臣也要说,炀帝之害,是历史的教训,常常以此自戒,对您,对大唐都是最好的。”
“现在的很多老臣,都是前隋过来的,他们都经历过山倒的那副场景,触目惊心,自然希望再重蹈覆辙,所以人就显得唠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