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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好了,阿辞现在该疼了

    屋外虫鸣悠悠,舍内寂静无声。

    云昭话音落地后,仿佛过去许久,江聿风才道:“不必劳烦殿下。”

    云昭轻轻眯眼,随后坐到他身前,与他平视。

    “阿辞,你背上的伤,自己不好处理吧?”

    “明日你还需去书院,你也不想……被谁看出异常来吧?”

    她放柔了声音,倾身向前,搭住了江聿风的手,眉头微颦,仿佛忧心不已:

    “阿辞,就让我帮帮你吧。你伤得这样厉害,我好心疼。”

    江聿风垂目,想她又在编鬼话。

    偏偏这些鬼话……他又无法忽视。

    江聿风面色如常,心中却仿佛有星火落地,骤然烧起。

    “……阿辞,你就答应我吧,就当是……让我弥补当年,如何?”

    她的声音擦过耳畔,仿佛轻纱拂过,他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撩眼,见云昭坐于身前,藕色的裙摆逶迤散开,仿若绽放芙蕖;而她长发披肩,一根白玉簪点缀,衬得她素净面容亦莹白如玉,似自芙蕖中诞生的仙子。

    而这芙蕖仙子正握住他的手,微凉柔软的触感,更似夏夜池水于肤上抚过。

    江聿风恍神,想起从前……

    金陵的夏夜,暑气渐散,月如银盘当空,蝉鸣阵阵间,他带着阿妩荡于荷塘。

    他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嘱托前来采摘莲子,而阿妩道自己怕黑,不敢一人在小屋中,央求他带上自己。

    那时江聿风只觉得这少女身世可怜,大约受了不少苦,并且追兵之事未平,他还是心软将人带上小舟。

    他在前头采莲子,阿妩便在后头玩水,偶尔小舟停驻时,她会探出身子,去采荷花。

    江聿风动作很快,他一面剥着莲子,一面分神留意着阿妩。确认她安然无恙抱着荷花回来后,他又专心回到自己手头的事情上。

    其实他很快就能回去了,可见阿妩如此乐此不疲,江聿风鬼使神差地,将小舟慢悠悠荡入池心。

    四周繁茂的荷花莲叶遮挡了那一叶小舟,仿佛与世隔绝般,连岸边喧闹的蝉鸣都要听不见了。

    草木清香,夜风微微,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与阿妩。

    江聿风竟感到几分从未有过的宁静。

    他放下莲子,将指尖浸入池水中。

    凉而软的水将他包裹,仿佛温柔呢喃。

    “……阿辞。”

    身前人的呼唤将他思绪扯回当下。

    江聿风看着云昭面庞,记忆中的少女容颜与眼前人重叠。他目光闪动,随后极缓、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

    尽管他身前的一些伤口已经自行处理过,云昭还是又上了一遍药。

    她指上轻柔,被她碰过的地方,仿佛有羽毛轻轻扫过一般。江聿风僵硬着身子,感觉到沉香一丝丝、一缕缕地交织在一起,逐渐细密成网,将二人拢在其间。

    江聿风挺直了腰背,心跳却渐渐加快。

    想到前几回都被云昭嘲笑过此事,他垂眼看去,试图通过观察云昭是否认真来转移注意。

    云昭低着眼,半垂的黑睫在她眼尾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柔顺而妩媚。

    ……倒是这样,还能瞧出些阿妩的模样。

    但云昭此时的心思显然不是阿妩那般单纯。

    那伤药抹着抹着,便偏了方向。她柔软指腹轻轻地,搭在他并无伤口的腰腹间,轻轻撩过……

    那片肌肤肉眼可见地一缩,江聿风原本苍白的脸都染上了粉色,他似是咬牙切齿:“……殿下!”

    云昭唇角一勾,又很快放下,她若无其事收回手,起身绕到了他身后。

    冰凉药膏敷上,减淡了那发烫的痛意。江聿风闭一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身后人。

    但屋中实在太过安静,除了灯烛燃烧的轻微哔叭声外,便是她的呼吸声。

    她挨得近,那气息细细地,几乎喷洒在他身上……

    由于无法看见她,云昭的每一次触碰,都被他在心中放大。

    云昭并非没有察觉其中异常,但看他这样生涩反应,又觉得有趣。

    她抹完药,往那刀口处轻轻一吹。

    果见江聿风身子一颤。

    云昭恍若未觉,还与他柔声:“很疼吧?我给阿辞吹吹就好了。”

    江聿风深吸一气,淡声:“殿下,我不疼。”

    云昭指尖一顿,随后相当坏地,在他伤口上戳了一下,成功听得江聿风轻嘶。

    “好了,阿辞现在疼了。”

    她语调轻快,带着坏笑,江聿风一时无言,又深吸一口气,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云昭无声笑了笑。

    她回到他身前坐下,将药瓶收好,又在药箱内翻出纱布。她一面动作,一面闲聊似的提起:“阿辞……我最近在查一人。”

    江聿风一听便知她又要将对话引到所谓合作上,他霍然起身,要往外走,语中都带着急促:“殿下,余下的我自会处理,还是不麻烦殿下了。”

    云昭眼尾一跳,连忙捉住了他手腕。

    肌肤相贴,江聿风再次一顿。

    云昭叹气,无奈道:“阿辞,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考虑,不行吗?”

    江聿风微微侧过头,那一声声阿辞,似是在不断洗刷着他理智。

    他低声:“殿下,别再唤我阿辞了。”

    云昭目光轻飘,只当自己没听见。

    江聿风一叹:“殿下要说什么?”

    云昭松开手,看向身侧坐榻,示意他回来。

    江聿风依“言”照做。

    云昭将纱布递给他,便往身后软枕上倚去。

    “阿辞,我告诉你此事,正是要让你知道,我是认真想与你联手的。”她柔声缓缓,“我在查的人,与你想知道的事情有关。”

    “吏部的王逸,官居四品侍郎,十年前,曾任广州刺史。”

    江聿风动作微顿,但面色如常,没有太过惊讶。云昭瞧着他神色,挑眉:“你知道啊。”

    他默然,对此不置可否。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成功避过你父亲之案的波及,从岭南回到京城的吗?”

    江聿风抿一抿唇,停下缠绕纱布的手,抬起脸看她。

    云昭目光幽静:“看来……你是不知道此事了。”

    “但你也对他有所怀疑,对不对?”

    “所以你今夜撞破的,该不会……就是王逸的事情吧?”

    “刺啦”一声,江聿风手中的纱布被硬生生扯断。

    他捏着纱布的指尖泛白,心下不由轻啧。

    从前怎么没察觉,阿妩……这样敏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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