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东西送了之后,老朱和儿子们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提前到灵堂里等着后辈的反馈。
他们运气好,在灵堂里没等多久,那亮盈盈的光幕便重新升起来。
大家先看见后辈的一行感谢文字。
……那感谢文字不重要啦!知道后辈很高兴他们就高兴了!
他们先牢牢盯住时间——“后天12点”,记住你了!
接着,他们连忙专注看着的,乃是那行感谢之下的一张图。
这后辈,把他们送过去的兔子放在了书架上,那扛着锄头的兔子背后,是一整格子挨挨挤挤的书。
老朱嘀咕:“这后辈!怎能将玩物和书籍摆在一起?”
显然老朱是读书得沐浴焚香的正经派别。
但若非将兔子与书籍摆在一起,他们又如何能看见这整整一排后世的书?
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这样想罢,老朱也顾不上挑剔了,赶紧集中精神,阅读那些书本的标题。
关键词检索,他率先捕捉到这几本:
《剑桥中国明代史[上]》《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赵园》《皇权与绅权/费孝通》《明代货币白银化与国家制度变革研究/黄阿明》《明初以降人口及其相关问题/何炳棣》《明代卫所政区研究/李新峰》
老朱:“?”
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一本的标题看起来都这么耸动?
为什么每一本似乎都是咱应该秘而不宣的至尊皇道?
为什么每一本至尊宝书,咱都没有?!
正当朱元璋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之际,光幕闪一闪,又消失了。
这感谢光幕,存在的时间,总是如此的短暂。
老朱一激灵,连忙问左右:“其余的书,你们记下来了吗?”
儿子们记下来了,这就是儿子多点的好处!
朱棣沉吟道:“《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战争论》、《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战争论,鸦片战争,后辈之前都提过,可是五四运动是什么?还有人类社会的命运……如此宏大又狂妄的口气……还有那病菌,又是什么?竟可以和枪炮与钢铁并称?”
朱棡感兴趣的则是这个:“《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罪与罚》,听上去都是治国安邦之术,后者应该是刑法的专著吧,嗯,陀思妥耶夫斯基,应当是番邦的法学奇才,也不知那番邦的法律和我朝的法律有什么差别……”
朱权在看《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学史话》,虽然后面看不太懂,但上帝,说的难道是昊天上帝?将道教的神灵和赌博联系在一起,果是番邦之人,不通礼仪!
朱樉在看《毒物研究室》《无人生还》《悲剧的诞生》,他觉得,这三个书名联系起来,已经说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
至于朱橚,朱橚清新脱俗的什么都有没记。
他被兔子旁边的高达迷了眼,此时正在嘀咕:“这人穿的盔甲,为何如此英武?那背后的钢铁翅膀,为何如此嚣张?难道有了这对翅膀,人就可以在天上飞了?嗯!理所当然,只要人能长出鸟的翅膀,飞一飞,难道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他们互相对了下书名,再拿来有过目不忘之能的内监匆匆绘制而成的图,对照一下。
这一对照,倒叫老朱他们发现了个之前忽略的事情:
“这后辈的书架上,有些书新,有些书旧。那旧书书籍的底部,怎么还贴了个数字小标标?”
这个问题不难,他们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想来旧书是从别的地方借来的,底下的标记,便是记号……”
“可能是让人找书用的。”有人说。
皇子们转头一看,说话的是朱权。
朱权解释:“这些数字,粗看便知其有规律,因此我想,可能是藏书过多,需要分门别类,供准确搜寻之用。望之,倒似极好用的样子。”
大家恍然。
解开了这个小秘密,今日之事似乎完了。
朱元璋率先说:“行了行了,别说了,都走吧,全挤在你大哥的屋子,吵吵嚷嚷的,打扰他睡觉!”
大家看了看棺椁里就跟睡着了一样的朱标。
虽然觉得以目前的情况,把灵堂说成屋子,把嘎了的大哥说成睡觉,也没有什么错,但是……
“每次光幕出声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岂不是更吵……”
“那能一样吗?那是让你大哥开眼看世界!”
“……”皇子们。
爹啊,你觉不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偏爱那后辈?
老朱没管一群糟心儿子,他将那张写了书名的纸,叠好,放入怀中,边走边想:
那后辈,家境果然不太行,读书还得靠借的!
不过,靠借书也要读书,且还读了不少书,倒是好的!
可恨兔朝规矩太多,咱那黄金送不出去,否则岂会如此苦了孩子?!
但身份证号,将人与那田亩一样,逐一编号,似乎是有些益处……
对了,咱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事情?
啊呀,事情真的太多了!
咱要再仔细想想……
再抓几个人来一起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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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里,兵部试尚书家中,一直笼罩着些愁云惨雾。
盖因这家的主人,行时长吁,坐时短叹,走到哪儿,哪儿的欢乐便要换成悲苦,连这家的女主人和孩儿也受不了了,套了车,回了娘家,自顾自躲清静去了。
于是,我们的试尚书大人,对着空荡荡的家中,只能更加悲从中来。
好在今日,出了一好一坏的事情。
好事是,宫里来人了,让他去太子灵前。
坏事是,宫里来人了,让他去太子灵前。
茹瑺接口谕的时候,浑身一凉复一颤。
他在想:灵前……怎么那么像是要把他送下去陪太子的样子?可无论再怎么想,陛下也不会在太子灵前动手,令鲜血脏了太子的棺椁吧?
难道,陛下是要他先在太子灵前谢罪,再把他推出去问斩?
茹瑺本想给家人留封遗书,无奈内监催得急,只好找来管家,对管家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便让夫人和孩儿自便吧!”
说罢,他看着管家的双眼。
管家还乐呵呵和他笑:“好嘞,大人放心!小的保证把话传到。”
保证个脑袋!
一看就没明白他的意思!
茹瑺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甩袖而走,还叮嘱什么呢?他又没在家里的哪个地方藏了黄金,两袖清风而已,且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吧!
等到茹瑺一路跟着内监,踏着凄风苦雨,来到太子灵堂时,一切都还是挺正常的。
灵堂里也是正常,除了摆放有两把椅子以外,还有个允炆皇孙,正在烧纸。
茹瑺的心,往下落了一丁点。
他肃容对朱允炆行礼:“皇长孙殿下。”
朱允炆回礼:“茹大人。”
茹瑺再对棺椁中的太子行礼,为尊者讳,他只是轻轻瞥了棺椁中的太子一眼,便郑重下拜,心里想着,太子真是仪表堂堂,宛如生前……
这念头似乎有些古怪。
但不等茹瑺将这点古怪梳理明白,背后传来些许说话与脚步声。
茹瑺回头一看,出现于灵堂前的,正是近日来被议论纷纷的颖国公四人。
他们互相愣了下。
接着,傅友德眼睛一眯,竟快走两步,来到那两把椅子中的一把前,坐下。
茹瑺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一下跳起来:“颖国公,你在做什么!”
傅友德反问:“茹尚书看不明白吗?”
茹瑺匪夷所思:“我自然看得明白,颖国公,这可是太子灵前,你竟敢在太子灵前放肆!待见着了陛下,我定狠狠参你——”
话音未落,灵堂之外,有人接话。
“参他什么?”
茹瑺回头再看,朱元璋也来了,不止朱元璋来了,皇子们也跟着出现,浩浩荡荡,一排的人,一下子就将灵堂挤得满满当当。
原本在灵堂里的所有人,包括茹瑺,都连忙向皇帝行礼。
茹瑺的心,再度摇摆起来。
一忽儿下,一忽儿上。
下的时候,乃是他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排面,让朱元璋处理他还要特意叫来这么多人围观。
上的时候,却是他觉得,若是要杀鸡儆猴,这场面,倒正正好。
这么一忐忑,茹瑺的话就慢了。
也是这么慢了慢,他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皇帝和皇子们都进来了,也都看见了傅友德在太子灵前就坐。
为何他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灵堂里,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突然,他看见朱棣眉梢一扬:“来了。”
来了?
他想着,只觉得周围光线似乎亮了下,好似这阴沉沉的天气里,骄阳终于刺破了乌云。
可朝灵堂外的天一看,那乌云明明还扎扎实实地遮着天空呀!
所以,光线究竟从何而来?
好像是从他的背后?
他们所有人,似乎也都在看他的背后……
茹瑺迟疑地往后转身,才转一点点,便听见——
【哈喽,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山夕,我们又准点见面了,ps因为之前的《明初那点事儿》的标题被打假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再换一个……那就叫做《盲盒靖难》吧。
因为之前的弹幕里提到了牛顿大神,那这一p的盲盒,就先开一下明朝数学相关的小冷知识吧!
我们常常开玩笑,说理科鄙视工科,数学鄙视物理鄙视化学鄙视生物……】
他伴着那不知名的女声,僵硬的,一寸寸地转过身。
终于,隐约感觉到的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盛,直至占据他所有视野,将他彻底照亮!
他人也痴痴,话也痴痴。
那所有对自个命运的担心,都在这绝非人所能及的光幕面前,如光下阴影,无影无踪。
“这,这是,这是?”
看着这新来的话也说不全的家伙,大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茹大人,此事原来你不懂吗?”
茹瑺:“?”
茹瑺渐渐回过了神来,他看看光幕,又看看这群如此淡然,只是抬着下巴、含笑看他的皇子和将军。
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那么像在看个乡巴佬?
难、难道——
这光幕,连着光幕所说的什么理科、工科、什么数学、什么物理,除了我不懂外……
你们,你们竟然都懂吗?!:,,